16、我们其实不一样 ...
-
“你是沈川建？”周天姿对着视频里那个黑乎乎的人震惊道：“是哪个黑人夺舍了！”
沈川建骂了一句国骂，然后道：“你军训不黑？”
张楚涵把头探过来：“我就没晒黑啊。”
沈川建：“……”
周天姿得意：“我就没军训。”
沈川建愤怒：“没法聊了！”
“别提了，我教室的变温器坏了。”沈川建哀嚎：“老师说还要好久才能换上新的，我就生气为什么自己不努力，考个更好的学校……”
然后沈川建声音又大了起来：“不是，我在和你们吐槽，结果你们当着我的面学习，不听我讲话？”
周天姿一边“嗯嗯”地应付着一边翻书：“啊对，怎么了？”
沈川建：“我挤出我的时间来和你们打视频电话，结果你他妈的还卷，甚至不带演一下！”
周天姿苦笑：“没办法，你不知道这里有多恐怖。”
上师附中的进度快得离谱，经典力学还没学两个星期就开始电磁，数学直接三角函数开始。老师上课和念书似的，念完就直接开始下一节内容。
如果是来自南淮和西洲的学生还好，只是赶进度辛苦了点，但对于周天姿她们这种偏远地区来的学生说，这种进度无疑在破坏她的基础，往往上一个单元的内容还没掌握就开始下一阶段，整节课周天姿听得云里雾里。
所以一有休闲时间，周天姿立刻开始刷题。她是做题脑，不做题无法巩固知识。
沈川建茫然：“你们进度这么快，能学多少东西啊？”
“老师说，学得复习得更快，到时还要搞竞赛。”周天姿长叹一口气：“我真的服了，基础知识都不行，学你大爷竞赛呢？”
“但老师说，不搞竞赛，进入上廷联合大学几乎为0。”张楚涵厌恶地皱眉：“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所有人的目标都是最高学府。”
上师附中的重点率为99%，绝大多数人能进入教育部直属重点大学，闵州一中和它一比天差地别。
但这么高的重点率和生源和资源分不开关系。生源自然不必多说，上师附中的老师全部都是特级教师，大部分还参与过高考阅卷，还认识高考出卷人，相当于是把握了高考方向。
还有就是上师附中的资源是真的好，毗邻多所重点大学，很多竞赛生可以直接借实验室做实验。即使走普通高考，比如生物物理的实验题，进过实验室的人和没进过的就是不一样。
周天姿越想越痛苦。
她算是跳了龙门了，但那些还在水潭里苦苦挣扎的鲤鱼呢？她的初中同学们，她的学弟学妹们又要付出比她多多少的努力才能跳出龙门呢？
没有人天生卑贱，却因为出身环境的不同逐渐分化。
有的省市有着比高考强省多一倍的考生人数，但全省的高校数量屈指可数，在鱼潭里的鲤鱼挤挤挨挨，窒息似地张大着嘴巴望向那高不可及的龙门。
周天姿一直写到半夜才觉得自己总算理解了这个原理，她收拾好作业，却发现室友都在看她。
“周天姿。”许幼蜜似乎斟酌了一下，才认真道：“你和姬蔚时认识啊？”
周天姿点头，其实要是有心人一查完全能发现周天姿和姬蔚时曾经是同班，周天姿也没必要隐瞒。
“所以你说的绑架案其实是他的绑架案吗？”许幼蜜追问道：“他才是那个被绑架的？”
张楚涵从被窝里探头：“让你说实话，你不听，现在传到姬蔚时那了，人家出来辟谣了，你活该！”
周天姿叹气：“那不是怕和他扯上关系嘛，你不知道姬蔚时家干啥的，反正我听说他亲妈是个大人物，我哪敢攀枝啊！”
许幼蜜深吸一口气：“不，事实恰恰相反。”她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现在事情传得比你说的还离谱。”
周天姿一点开，脸都绿了。
上师附中有自己的校园论坛，挂在首页的帖子的标题“新来的借读生周某某绑架案的辟谣！”
这里面对绑架案的描述简直比警方通报还详细，甚至加了很多没必要的细节——比如里面提到周天姿挟持了姬蔚时，描述得周天姿好像真的想杀了姬蔚时一样，如果不是警方及时到场，姬蔚时真的会被周天姿活活勒死。
只能说写这帖子的人太会春秋笔法了，咋一看没什么问题，但是每一处细节描写都对周天姿不利，似乎很努力地把周天姿往“劫匪共犯”身上靠。
“姬蔚时有这么无聊？”张楚涵也点开帖子看了：“就这标题取得也不像姬蔚时的风格啊，那家伙平时淡如水，会喜欢做这么夺人眼球的事情？”
周天姿：“虽然我也觉得不像他做的，但万一呢？”
而且重点不在于是不是姬蔚时写的，现在重点在于这帖子对周天姿的抹黑！
周天姿急得快跳起来了：“我***的，我迟早要找出造谣的那烂人。老娘我脑子被人灌水了会想去绑大佬的儿子？”
假如这帖子传开，周天姿可以想象出她会怎么被暗杀。
该干嘛？该干嘛？
周天姿快疯的时候，她突然想起——
对啊，为什么不依靠治安局的力量？
一年三进宫的周天姿早就相信了有困难找警察同志！
第二天早上周天姿就报了警，但其实这本身是件小事，周天姿听得出电话那头警方的无奈，但架不住周天姿一哭二闹三上吊，那边温柔的接线员安抚她，表示会有人快点过来。
然后警察和周天姿在教务老师办公室见面了，虽然周天姿这个身形和楚楚可怜没有任何联系，但她胜在能哭能闹，表示这事不解决她绝不善罢甘休。
一个接近一米八体重两百斤的女生要是和泼妇一样闹起来是很可怕的，教务主任不得已把姬蔚时叫了过来。
虽然张楚涵其实也有点怕姬蔚时，但是在周天姿身边她勇敢地叉腰：“你知道那个帖子吗？”
姬蔚时一脸懵逼，但是他还是很好地保持了仪态：“你们在说什么？”
周天姿道：“有人在学校论坛上发帖子说绑架案……”
周天姿没敢直接说是姬蔚时发的，毕竟考虑到姬蔚时那恐怖的家境，万一她指认错了被暗杀了呢？
而且姬蔚时那个懵逼的样子明显也不像造谣人。
姬蔚时越听越懵，周围老师也越来越震惊，最后姬蔚时没办法，当着周天姿的面在老师电脑上注册了一个校园论坛账号。
“至少这种无聊的东西我从来不看。”姬蔚时叹气：“要造谣也没必要在这种地方造谣啊，不会真的有那么多人去看这个论坛吧？”
周天姿：“………其实吧，我就没怀疑过你……”
姬蔚时这话倒说得没错，如果不是许幼蜜提醒，周天姿压根还不知道上师附中还有这么一个论坛。
主要是周天姿太着急了，她特别害怕有人把她扯上对姬蔚时任何不利的点，否则换做平时周天姿压根不理这种节奏。
“所以会是谁造的谣呢？”姬蔚时一手插兜：“反正不会是我，这帖子发在星期五，那时大家都在上课，教学楼区禁止携带终端。”
“他肯定知道真相，不然怎么编得这么好。”姬蔚时突然恍然大悟：“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周天姿看着姬蔚时：“真的是你那姓徐的朋友？”
姬蔚时脸色苍白地点头。
内高班的学生连恋爱都敢当着校长面谈，更别说带手机了，而且徐常谦作为姬蔚时的朋友，也完全知道真相。
只是周天姿想不明白，他干嘛要写这种帖子来抹黑周天姿，换句话说，他有什么作案动机？
姬蔚时当然也不能理解，徐常谦确实看不起周天姿，但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完全地损人不利已。
当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在警察看来就算结束了。其实本来这就是一件小事，在警方看来连造谣都不算，因为传播规模太小了，涉案人员还是一群未成年——小孩子在学校里打架都比这严重。
姬蔚时手机没带，但他向周天姿保证他会帮周天姿查清谁做的。离开办公室时，姬蔚时道：“周天姿，你是不是怕我？”
周天姿没说话，姬蔚时继续道：“按理来说这就是小事，他说什么大家就肯定会相信吗？再说真闹大了不还有我澄清吗，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要针对你？”
周天姿慌张道：“没，我没怀疑你！”
她嘟哝道：“你要真想搞我用不着这种方式……”
姬蔚时嘴角一抽，他无奈道：“周天姿，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又不是黑老大。”
周天姿没说话，但明显一脸不信。
张楚涵也躲在周天姿身后，有点警惕。
姬蔚时叹气：“大家都是平民老百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是不是什么小说看多了，真有人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周天姿思考了一下：“你妈都是省长了，你还平民老百姓？”
姬蔚时耸肩：“你这话说的，我家就一正常的打工人，只不过打工对象是国家罢了。”
然后姬蔚时继续道：“真的厉害的么，比如庄湄仪，人家出行都是豪车，住的可是豪宅，人家才是真正的大小姐，我还是无产阶级。”
周天姿心里冷笑，权大于钱，姬蔚时这是想忽悠她呢！
“我觉得吧，无论家长干什么，和我们这些孩子有什么关系呢？”姬蔚时认真道：“周天姿，你没必要自卑，在这学校，你和我是平等的。”
周天姿道：“不，我们并不平等。”
她鼓足了勇气，慢慢开口：“其实一开始我们就不一样，你空间相册里的照片内容是我们这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我很多童年玩伴连太空电梯都没坐过，一辈子没出省，但你却可以玩航模。还有数学竞赛，我家那边连像样的数学老师都没有，更别提数学竞赛。姬蔚时，我们并不平等，你拥有的东西很多是我们没有，你知道吗，就连变温器这种东西，我家那边的高中也有几个教学楼装不上。”
姬蔚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从未想过这一层，尽管来闽州时他隐隐感觉闽州的同学和上廷的同学确实不一样，但姬蔚时没想这么深刻，他只要负责读书就行，其他一切父母会安排。
“我们之间不仅资源不平等，信息也不对等，比如航模大赛，奥数竞赛的渠道全得靠我们自己去打听。但是你的小学和初中老师直接给你们安排了吧？我们这些孩子得自己去觅食，可你们只要张开嘴，饭就喂好在嘴边了。”
周天姿说这些话时，语气很平静，就在描述一个客观事实，但一字一句，却不停地戳姬蔚时的内心：“我们其实不一样。”
姬蔚时就像被扒掉了遮羞布，他有点羞愧地嗫嚅道：“那，那会改的，都会进步的，对吧？”
周天姿：“但我能等到吗。”
到后面几乎说不下去了，姬蔚时落荒而逃。
这段对话直到姬蔚时回家都记忆犹新，他写完作业后拿了一瓶牛奶去阳台上喝。母亲走过来：“怎么了，小时？”
姬蔚时苦笑，母子连心，妈妈永远是第一个察觉出儿子异常的亲人。
姬蔚时把和周天姿的那段对话对苏钰讲了，苏钰也陷入了沉思。两人一起望站在阳台上看着风景。
军区大院虽然旧，但是安保条件最好，而且绿化也做得不错，大树遮天蔽日，挡住了门口哨兵被白炽灯拉长的身影。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是本能。不平等会加剧不平等，这是自然现象”苏钰道。
姬蔚时：“……所以周天姿的无奈在这吗？”
苏钰却摇头：“但如果都按照人类的本能来行使，政府又是做什么的呢？我们建立社会和国家，就是为了保障每一位公民的生活，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所以我们就要发动有形的力量把资源送到更需要的地方去。我们建起桥梁和大路，用国家的大手进行再分配。虽然不平等还会持续，但我们只要继续刮骨疗毒，哪怕一百年，也能不一样。”
“我和爸爸的职责就是保护好每一位普通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被放弃。”苏钰温柔地给姬蔚时拉紧上衣：“在其位谋其政，不过你不用这样要求自己，因为我们希望你是个幸福的普通人，和其他普通人一样幸福。”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我们其实不一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