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执行官落魄后[末日]》悬霜

48、江临

　　沈相兰想到了席临江。
　　那位楼东首领是虫子，但它看起来比沈相兰像人类。
　　它还拥有席临江的记忆。

　　假如这只血红色的虫子钻进她的血肉，她也会变成席临江那样的东西吗？

　　江临蹲在沈相兰身旁，眼睁睁看着那只血红色的虫子在沈相兰的皮肤上滚来滚去，折腾半天都没撕开一个口子。
　　她不太想质疑这只虫子的牙口，只能绕到另一边去，抓起沈相兰的一只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沈相兰的手指修长，骨骼纤细，手背上是顺着骨骼横切的大片伤痕，狰狞缝合线附近是凹凸不平的暗红色肉质增生。
　　江临小心翼翼摸了一下她手背上的伤痕，接着用指甲用力一划。
　　明明沈相兰的皮肤摸起来是正常柔软的，但她的指甲也确确实实划过了皮肤，但没造成任何伤口。

　　很好。
　　江临放下了沈相兰的手，她在自己颈侧摸了摸，从衣服里拽出来了一块颇有厚度的长方形金属。
　　她用金属把血红色的虫子从沈相兰皮肤上刨下去，用金属尖锐部分用力砸了十来下，把血红色虫子砸成了一团肉泥。

　　“这玩意那么好杀？”江临举着长方形金属牌，还有些不敢相信，她踹了踹沈相兰，“我们现在算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吧，你还打算装哑巴吗？”
　　沈相兰没有装哑巴，她现在确实是个哑巴。

　　江临好赖话说尽，也没见沈相兰动一下。
　　她现在相信这人是真不能说话了，不仅不能说话，还不能动，身上还带着一堆伤疤。
　　……说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把她伤成这样？

　　江临杀死血红色虫子之后，就没有虫子再出来了。
　　她本人不具备任何冒险精神，没有跑到虫子老巢一探究竟的打算。但她们也不能出去，现在外面都知道她怠慢神赐之物，跑出去了也得被再送回来。

　　“难道那些虫子打算放过我们？”江临思索。
　　沈相兰不能说话，如果她能说话，她会告诉江临，虫子不可能放过人类。
　　不只是虫子，任何非人生物都不可能放过人类。

　　果不其然，她们在这里没待多久，就有居民走了过来。
　　那些居民不知道上哪找来了燃油和火焰喷枪，看起来打算把江临和沈相兰给烧成渣子。

　　沈相兰并不怕火，普通的火烧不死她。
　　……但是，那个火焰枪怎么那么像陆行湛做的那一把？

　　她瞬间察觉到了不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相兰眼前杂乱的线条和光晕失去了颜色，她身上向外延伸的规则线也不见了。
　　上面聚集的居民数量远超十五人，但她没有感知到任何的规则波动。

　　不对劲！
　　她试图活动身体，原本已经长出的脊骨忽然失去了知觉，沈相兰好像又回到了刚来外七区时的状态。
　　那时她刚下手术台，身上只有粗糙的缝合线，身体内部的能量并不足够让伤口愈合。

　　这是她最为虚弱的时候。

　　江临还在她身边站着，此时她正在与居民们辩论，但居民们提着燃油，神色出奇的统一，无论男女老少，脸上的神情都一模一样，像是套模板流水线生产出来的。
　　燃油一桶接一桶地往下倒，粘稠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充斥着漆黑狭小的空间。

　　江临不打算坐以待毙，之前不跑是害怕被抓回来，现在命都没了她可不乐意在这里安稳待着。
　　地下悔过室有两个入口，第一个是沈相兰和江临被关进来走的正道，第二个入口是最顶上开的天窗。
　　一群站着点火不腰疼的傻叉就是通过天窗往下倒油的。

　　她皱着眉头思考对策，忽然想到了上一层可以翻转的金属地板。
　　只要启动机关，她就可以挂在地板上摸到天窗。
　　这是一个可行计划，虽然天窗边围满了人，但江临只要玩命发狠扯住一个，她就有活命机会。

　　让她犹豫的是沈相兰。

　　凭借多年走南闯北的经验，江临可以断定沈相兰不是个简单人物。
　　如果不是自身难保，江临很愿意给这样的人物卖人情示好的。

　　但江临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这群人像是魔怔了，江临无法理解他们，但她得活命。
　　她摸索了一阵，找到了开启机关的按钮，自己早早攀住了金属地面的另一端，只等着金属地面转动到最高点。

　　就在这时，江临忽有所感，看了一眼沈相兰。
　　沈相兰在江临心目中堪称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刚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身上多出来了很多伤口。
　　不对，不是多出来了伤口，而是她身上愈合的伤疤全都绽开了。

　　沈相兰动了动手指。
　　最开始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身上的状态越来越差，就像是时光倒流，她从现在这副模样一路后退，回到了在手术台上的时候。
　　她对手术台没什么印象，注射麻药之后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醒来就到了外七区。
　　现在沈相兰被迫体验了一遭手术场景，还是倒着来的。

　　从缝线开始倒退，金属骨骼一根一根掉出来，她自己的骨头则是隐藏在红艳艳的肉里，等着被挖出替换。
　　沈相兰试着发出声音，很好，她现在恢复了行动能力。

　　江临看见底下几乎成了血人的沈相兰站了起来，她身手很好，江临需要借助机关才能摸到的天窗，沈相兰三两下就踩着墙壁摸了上去。
　　沈相兰甚至还带了她一把。

　　“你的名字。”沈相兰对她问道。
　　“大佬，我说过的，我叫江临。”江临很是乖巧。

　　沈相兰言简意赅：“真名。”
　　她与沈相兰对视三秒，瞬间老实：“席临江。”

　　“这是哪里。”
　　“我们在岛上，E-402分区。”

　　席临江报出的地名很陌生，命名习惯也不同于缄默海，但这里的环境建筑带着很明显的缄默海风格。
　　沈相兰开始回想她最后一次跟陆行湛联系的时候。

　　陆行湛没说什么话，但是给了她一个很简陋的示意图。
　　沈相兰到这时候才发觉不对。
　　陆行湛有美术功底，沈相兰看见他画过不少图纸，那张示意图上线条歪歪扭扭，并不是陆行湛的手笔。

　　有东西想把她引过去？
　　沈相兰蘸了点自己的血，在某面墙上画出了她记忆里的那张图纸。
　　“顺着这个路线，带我过去。”

　　江临战战兢兢地看着沈相兰画出来的简易地图，她的眉头都拧成了麻花：“你怎么要去那里啊，那里不就是有个塔吗？”
　　沈相兰：“带路。”
　　江临被她短暂的两个字威胁到了，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带着沈相兰就走了。

　　沈相兰并不惧怕普通居民，他们虽然人多，但造成的伤害很有限。
　　就是麻烦。

　　“你们说的神使是什么？”沈相兰问。
　　江临已然化身无情的答题机器，不问不想老实说话：“神使是一个中年男人，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只知道他某一天忽然说感知到了神的存在，想让所有的居民都信仰神。”
　　“我是后面搬来的，总之等我搬过来的时候，这批人已经魔怔了，不信奉神就不能活。”

　　“你在其他地方见过虫子吗？”
　　江临见过。

　　“我是从海边来这里的，当时我们从海边捞上来了一只巨大的八爪鱼，剖开八爪鱼的脑袋后，发现它的脑子里全是黑色的虫子。”
　　江临说到这里之后忽然愣住了。

　　她的身形忽闪忽闪的，不仅是她，整个街道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雨，沈相兰抬头，看见了远方屹立的灯塔。

　　江临说那是楼。
　　沈相兰猛然回头，看见一个白森森的影子飘荡在空中，身后的塔骤然坍塌，而眼前又立起一座高楼。
　　她眼中忽然迸出了杂乱的光线，一团团黑雾笼罩，鲜红的规则线遍布各地。

　　一只虫子从密密麻麻的规则线里爬出来，钻进了路人血淋淋的伤口中。

　　沈相兰视线忽地一黑，再次睁眼时，她看见了陆行湛。
　　现在她和陆行湛不在废品站的小房子里，他们正站在陈平路外。

　　陆行湛脸上带着些慌乱神色，小心翼翼对着沈相兰说：“祖宗，巡游队说他们那里出了点状况。”
　　沈相兰皱起了眉头。
　　她眼前的世界恢复了往常的模样，鲜红的规则线在眼前飘荡，陆行湛的反应也足够真实。

　　她回到了巡游队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
　　“照常处理。”沈相兰准确说出了她当时说的话。

　　这是对怪物说的，怪物听到它可以一次性猎杀二十六人的时候兴奋到了极点。
　　陆行湛站在他面前，脸色不太好看，他犹犹豫豫地开口询问：“祖宗，不留下他们吗？”

　　似乎是底气不足，陆行湛又补了一句：“触犯规则的人里有巡游队成员。”

　　这不对劲。
　　沈相兰没再说话，她一路观察着陆行湛的反应，发现一切都在照着她记忆中的方向进行。
　　到了废品站之后，陆行湛战战兢兢，不敢直面惨淡的现实。
　　他所害怕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扫尾亭脾气暴躁的年轻女孩简忽然冲上来，在陆行湛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踹翻了沈相兰的轮椅。
　　“都是你，该死的贱人，你明明可以救下维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