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感染者来了我只拿刀这件事》阿克妮丝

87、记错的结局

　　猩红的液体从阿妤伤口处流出来，蜿蜒向前。
　　她躺在颜白怀里，几近垂死，阿妤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颜白说道:“我没事……我没事的，快……离开这里，或者……帮顾茗一下……”
　　一阵疼痛摄住了她，那一瞬间，她意识到，祁连的攻击已经为自己下达了死亡通知，绞痛令垂死的阿妤呜咽起来。
　　阿妤冷汗直流，忍着疼痛开口说道:“对不起啊……”
　　“别说话别说话!我马上就能把伤口处理好，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颜白声音有些着急，她卷着外套堵住阿妤的伤口，不论颜白怎样努力，血依旧止不住。
　　“如果我在再强一点，或者弱一些，你都不用因为我的原因承受这种痛苦。”颜白自责不已，为什么她刚才没能挡下那一击，为什么她没能强到让人无法威胁。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阿妤受伤最严重，其他人昏迷了祁连也就收手了，可只有阿妤，右下腹部被直接贯穿。
　　颜白将所有的绷带在阿妤伤口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血，怎么都止不住。
　　她的双手沾满了不属于自己的鲜血。
　　祁连知道自己在意阿妤，所以阿妤才受这么重的伤。
　　但阿妤从来不会因为颜白的能力强弱怪她，她只是觉得自己非常对不起颜白，不管怎样，她始终觉得自己愧对颜白的好。
　　“别浪费这些了……抱歉。”阿妤替颜白抹去眼尾的泪，“以前的事……我一直没能想起来。”
　　“没关系阿妤，别说话，现在保存体力，给我几分钟，解决掉祁连，我就——”
　　“听我说说话吧，颜白。”阿妤打断颜白的话，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你其实不开心吧?即使你面对我时总是笑着，但我还是知道你不开心，你眼里总萦绕着的……是悲伤，失落……”
　　“你对我这样好……我经常想，要是我全都记起来了，就能给你一个惊喜，那样你就能真正的开心起来了吧，可是我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这段时间我很开心，特别是你答应我的表白后，我能够肆无忌惮地粘着你……虽然在那之前也是一样，但我能感受到，你比之前开心。”
　　听着阿妤断断续续地讲着，颜白一时间有些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颜白给阿妤一种疏离感，很孤独的感觉，若即若离，虽然异能者有很多人，她那个组织的人也还算不错。
　　但阿妤，能感觉到颜白内心深处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自己短暂地出现过后，成了颜白唯一的念想。
　　颜白一直在伪装自己。
　　“颜白，我好困呀。”
　　“别睡，别睡好吗，如果可以，我……”颜白极力让语气听起来平静，像是在这一刻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尽可能的想让阿妤不那么难受，“希望你……”
　　坚持坚持，就当是为了我。
　　阿妤看着颜白，打断那还未说出口的话，她枕在颜白臂弯里，“好冷，我想睡觉了……”
　　阿妤声音越来越小，竭尽全力才能说出一句不连贯的话。
　　颜白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整个身子几乎要伏在地上。
　　紧紧抱着怀里的阿妤。
　　她当然听明白了阿妤的言外之意，短短两句话，让颜白的心沉入谷底。
　　她自私的想让阿妤健康快乐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人是贪婪的，更何况是三个愿望。
　　她的小鸟……应该是自由的，在蔚蓝的天空上展翅高飞。
　　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期许，渐渐化作了沉重的枷锁。这份枷锁悄无声息无时无刻地侵蚀着阿妤的心灵，让她整日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自我怀疑当中。
　　这从来不是颜白内心的想法，她不希望阿妤难过。
　　她不敢去看阿妤那狰狞的伤口，阿妤的脸上的血色越来越少，越来越苍白。
　　阿妤抓住颜白的手，自己对于颜白来说太重要了，她清楚如果自己离去，颜白会做出什么事来，她甚至会了结自己的生命，但阿妤不希望如此。
　　“……她还需要你的力量。”持续的失血，让阿妤的声音十分虚弱，颜白只能将耳朵贴近在阿妤嘴边，才能勉强听清楚她再说什么，“这是我存在以及来到你身边的意义，让你给她们带来帮助……让你的力量更有意义些……”
　　“别说这些，别说了。”颜白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管阿妤是出于什么目的靠近自己，她只知道现在她不能失去阿妤。
　　“你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你要是不在，我连自己活下去唯一的意义都要失去了，什么顾茗什么力量，我都不要，我只知道，你更重要，不是任何东西能比的，不管你接近我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我现在不能失去你，我早就离不开你了。”
　　“颜白……别管我了，去帮顾茗吧，我没关系的……把我放在这里没关系的……”
　　“别说了别说了，我现在就带你离开。”颜白几近哀求的说道，刚想抱起阿妤，却被阿妤轻轻按下手，只见她摇摇头，朝颜白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这笑容似乎用尽了她所有力气。
　　“来不及了，笨蛋……要捂着嘴……我才说不了话啦……”
　　阿妤还有好多话想说，想和颜白说好多话，强撑着精神目光却落在了她左耳的耳饰上，一片象征着关系的羽毛。
　　这份由她送出手的礼物，夹带着她的私心，她希望有人提起颜白时，能知道她的爱人是自己。
　　她拒绝了一切应急手段的治疗。
　　颜白眼中满是焦急与心疼，她神情紧绷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裂一般。
　　她将阿妤紧紧地搂在怀中，那力度中蕴含着无尽的关切与不舍，就好像要把自己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她。
　　手指不停地在阿妤的伤口处按压着，动作轻柔而又坚定，仿佛每一下按压都能止住那不断流淌的鲜血。
　　那鲜血仿佛是她心中最尖锐的刺痛，让她恨不得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阿妤的平安。
　　她的眼神在昏暗的火光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对阿妤伤势的担忧，又有对自己未能保护好她的自责，还有那份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拯救她的决心，仿佛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们两人，以及那正在慢慢停止流血的伤口……
　　“对不起……”两人的声音一同响起。
　　颜白愣住，阿妤根本就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地方，反倒是自己……
　　“你对我太好太好了，好到我都有些嫉妒以前的自己，为什么我要忘记和你以前的事情，她喜欢悲情的戏码，为什么要出现在我身上。”阿妤带着哭腔挤出一个笑容，明明是在笑，可声音确是哽咽颤抖的，“但是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好想多补偿你一些……”
　　“好想再亲你一下……”
　　阿妤还没说完，颜白的唇微微贴在她的额头，在哪里落下一个吻。
　　憋了这么久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强装多时的坚强崩塌，她终于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再隐藏情绪，缩在颜白怀里放声大哭。
　　“颜白，我好疼……我真的要疼死了。”阿妤不甘心，自己甚至还没想起和颜白的从前，“我怎么这么没用……以前的事也想不起来，让你这么失望。”
　　她真的好想好想陪着自己的颜白。
　　“我从来没有对你失望过，你重新出现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只是我太贪心了，想要的更多，却让你这么难受，是我不好，抱歉。”颜白轻轻拍拍阿妤的肩膀，试图让她好受点。
　　“阿妤乖，不要哭。”
　　没有过多的话语，重复这句话，一遍一遍不知疲倦的重复着。
　　一次次替怀里的少女擦去泪水。
　　“颜白……你得多笑，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对不起……”阿妤用尽全身力气虚弱的说出三个字，和她第一次见到颜白时一样，同样的话，却带着不同的心情。
　　“可以……再讲一遍小鸟……和槐树的故事吗？”
　　颜白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开口说着故事的结尾。
　　“小鸟说再见，槐树，等下个冬天我就回来。”
　　“槐树却叫住小鸟说:小鸟，你别再飞走了，留下，请留在我身边吧。”
　　阿妤听着颜白的声音，渐渐远去，像是蒙上厚厚的纱，声音闷闷的透不过来，被耳鸣声代替，最终只能看见颜白一张一合的嘴巴。
　　这里不对，颜白记性真不好，这里没有后面这几句，小鸟没有回来。
　　它死在了寻找春天的路上，最后也没有回到槐树身边，槐树也没有开口挽留。
　　「换成妤吧，读音也差不多，女字旁一个给予的予，是漂亮聪明的意思，阿妤。」
　　「像小鸟一样，只要有我在，你永远都是自由的。」
　　「想做的事能做，不想做的事能拒绝。」
　　「我在，我在，我永远都在。」
　　「这是春天呢，还是发呆的季节呀?」
　　……
　　颜白看向阿妤眼神不再冷酷荒芜，慢慢地带着爱意的柔光。
　　自己怎么故事里的小鸟一样，直到生命的尽头才想起一切。
　　我怎么能忘了呢？我名字的由来。
　　我的小队长，我的槐树。
　　我才不是什么028实验体。
　　我有名字，那是我最重要的人赋予我的。
　　颜白总说对不起我，可我从来没怪过她。
　　她说，我应该是自由的。
　　她说，我应该是自由的小鸟。
　　她说，我应该翱翔在天空。
　　可是……
　　颜白她到底明不明白，她就是我的全世界呀。
　　全世界就在我身边，我为什么不自由呢?
　　不过，我希望颜白放弃我，她好痛苦啊。
　　想让她孤独的时候有人陪在她身边。
　　我想让她轻松点，别活的这样辛苦。
　　我想让她为自己而活。
　　我怎么跟故事里的鹄妤鸟一样，到生命中最后才记起来呢……她该多难受啊。
　　队长，颜白……你怎么跟槐树一样执拗不肯说出来呢。
　　我这么坏的人，就应该下地狱。
　　我该拿什么来回应你情感……又何德何能让你一直等。
　　自责后悔不甘心各种情绪萦绕在阿妤心头，直到生命即将走到尽头，阿妤终于想起了名字的由来，故事的由来，以及从前的种种，一点一滴浮现在阿妤脑海里。
　　或者说是走马灯更合适。
　　这下真的要再见了，颜白……
　　“你的、记性怎么这么差……明明，明明是我们一起想的故事，你怎么……私自更改……结局。”
　　“呜……”阿妤哽咽的哭了，“我怎么……怎么和故事里的小鸟一样，快死了才记起来……”
　　“对不起……颜白。”
　　小鸟终于重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如果阿妤想起一切就会失去阿妤，颜白宁可她这辈子都别叫自己的名字。
　　她愿意当她一辈子队长，暗中守护她。
　　“你不要难过……小鸟已经见过春天了。”
　　“我……很开心，最后能够想起来，我也只想你……平安快乐……”阿妤用尽所有力气，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份期许，会成为束缚颜白一生的枷锁。
　　“别救我了……我不想你再因为我……被……被利用。”
　　“……放弃我吧。”
　　颜白一遍遍摇头，这是她最不想听见的结果，“我做不到。”
　　时间不停的往后走，颜白的时间却停滞不前。
　　如果阿妤在之后没醒过来，那她必定，永远跨不过这名为阿妤的寒冬。
　　再见，队长，我亲爱的颜白。
　　我希望你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我希望你记我一辈子。
　　……
　　算了。
　　这有些太恶毒了，阿妤不会舍得。
　　她只会希望她的颜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她希望她的能活在艳阳的春天。
　　“阿妤?”颜白轻声呼唤着怀里人的名字，心在这一刻仿佛要冲破胸膛。
　　“你不喜欢这个结局啊，没关系，下次我在想一个新的好不好？我们一起讨论新结局。”
　　飞鸟远去，槐树犹在。
　　寒冬不会成为艳阳天。
　　颜白这一生很简单，珍视的人也很少，却一直都在反复失去，老金死了，玛特死了，和她沾上点关系的人都死了。
　　现在就连阿妤也要离她而去，为什么连自己唯一的小鸟也要夺走。
　　颜白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思考一切的能力，甚至无法让自己哭泣。
　　颜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只能看着阿妤慢慢在自己怀里失去生命。
　　脊背越来越弯，慢慢的颜白伏在了地上。
　　在颤抖，在流泪。
　　她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可，泪水再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