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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毁掉瀑布之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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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很轻地关上，吴明站在门板边，只觉脑海中出现了雾气，不断漫延扩大。她疲惫地晃了晃脑袋，决心先不去想阎海瑛和杭如松会说些什么，扭头往旁边的房间走。
她推开门，躺在床上，盖上被子，眼睛一闭，就要睡着。姬迁非常自然地跟上进来，就如同这是为他准备的一样，脱下外衣，动作轻巧，和吴明一起躺着。
五分钟后，吴明噌地坐起。
她的眼睛在黑暗里简直要发光。
“她到底是要干嘛？”
“阎海瑛？”
吴明好像没有听到姬迁的话，又好像听到了，只是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往下说：“她身上的问题太多了。小唯是阎年的话，我们救小唯也是救她的女儿，历史上阎海瑛和阎年的关系很好，母慈女孝，我们有同一个目的，她要隐藏身份，我能理解，但她为什么不愿意直接说答案？”
“或许，她有难处。”姬迁跟着坐了起来，侧过脸看吴明。
“她一定有问题。我现在还在思考另一件事，阎海瑛真的是阎海瑛吗？会不会，在以前，有相同的事情在另一个人身上发生，那个人死了，而苏醒过来的阎海瑛占据她的身体，代替了她活下去。如果我猜对了，明天我们和她一起去毁掉瀑布的话，会不会让小唯的灵魂直接消失，阎年彻底占据身体。我们相信阎海瑛的话，究竟是在救小唯，还是在害小唯？”
姬迁摇了摇头，说：“我不这么认为。她的身份被你发现后的那些话，我觉得是真的。”
“为什么？”
姬迁说：“因为她看起来，其实并没有那么想活。”
挥之不去的寥落，萦绕周身的寂寞，还有姬迁十分熟悉的神情——他明白为什么熟悉。
这样的表情曾在他自己脸上出现过，在吴明的命牌破碎的时候。
吴明问：“理由？”
姬迁想了想，说：“男人的直觉。”
吴明竟然无言以对。
她直直地往后倒，扯被子想把自己从头到脚蒙起来。扯到一半，忽然扯不动，扭头一看，那截被姬迁压着。
姬迁啊……
吴明又噌地一下坐起，“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姬迁淡定且自然地说：“我一直都在啊。”
总之第二天，吴明是和姬迁一起从屋里出来的。
她去敲杭如松的门，杭如松醒着，且看起来已经等了她多时，对她点点头：“前辈。”
“阎海瑛在哪？”
杭如松瑟缩了一下，他还是不习惯听到君主的名字被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陛下在湖中，我们过去吧。”
吴明边走边问：“昨晚你们聊了什么？”
杭如松道：“陛下问我，觉得现在怎么样？我说我只醒来了一小会，没有过多体验这个世界，无法回答陛下。”
“然后呢？”
“陛下让我说一路上的见闻，不论是什么都可以。我便把我从书中读到的都告诉了她。不过……那些书陛下都看过了。”
“你们就聊了一晚上的书吗？”
“没，陛下听了几本书的内容后，便让我好好休息，离开了。”
这座宅子在白天，显露出夜间所没有的气派。屋檐交错，青砖红瓦，草木错落有致。杭如松带领吴明姬迁穿过走廊，头顶就从房梁变成天空。再经过一道弯弯曲曲的回廊，绕过假山，眼前豁然开朗。
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面湖，微风吹起涟漪，晨光下，波光粼粼。湖中心的亭子里，阎海瑛正在那里。
背靠柱子，头颅低垂，背影透露出萎靡不振，正当吴明以为她一晚上没睡时，阎海瑛听到动静，转过来面对她们，只见她的脸上容光焕发，整个人显得异常亢奋。
“你们来了。”阎海瑛说，“准备好了吗？”
吴明说：“一切就绪，请问陛下如何计划？”
阎海瑛招手，让她们过来，围着亭子中的石桌。上面有一张摊开的图纸，横平竖直，中心有一山和瀑布，吴明认出来，是云丰州的平面图。
阎海瑛言简意赅：“进去，用灵力毁掉瀑布，出来。”
吴明：“听起来很简单。”
“实际上也很简单。”阎海瑛解释道，“你们都知道，云丰州不似点星城，它现在是一个偏僻小城，凡人和低阶修士居多，就连城主也不过比我强点。”
太谦虚了。吴明心道，你可是点星国的皇帝，曾经当世第一高手。
“我说的是现在。”阎海瑛看出来吴明心中所想，挑眉笑道，“如今我不过是一普通人，除了能活得久点，没任何用处。我在你手下过不了五招，那些人想必也一样，你不必担心会有阻拦。你只需要听懂我接下来讲的，知道该怎么毁掉瀑布就行。”
“且慢。”
在阎海瑛即将开展长篇大论前，吴明暂停这一进程，问出她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陛下，我现在不相信你。”她直白且坦诚地说，“我需要一个承诺。”
在吴明的身边，姬迁轻轻握住剑柄。
阎海瑛面无表情地注视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吴明说，“我现在意识清醒，没有遭受任何法术的控制，没有经过幻境的侵袭。我知道我在对你，对阎海瑛说，我不相信你，我需要一个承诺。”
杭如松还是坐着的，苦苦用手支撑身体，把重量移在桌上，好让自己能维持一个坐的姿势。
他有些受不了这种僵硬的气氛，也许是更受不了阎海瑛被冒犯后周围人的下场这一刻在骨子里的恐惧，鼓起勇气，看了一眼阎海瑛。阎海瑛注意到他的视线，回望了他一眼。
是错觉吗？
为什么他觉得阎海瑛看他的眼神带了慈爱？
紧接着杭如松想到原因，因为这是帝姬的身体。
母亲看孩子，自然规律慈爱。
阎海瑛：“你想要我承诺什么？”
吴明：“陛下，我无意为难。但是我要确保任唯的安全。我决不能让我的举动加快她的死亡。我要你对天道发誓，接下来，我在你指挥下所做的一切，无论能不能唤醒她，至少不会对她造成更多伤害。”
阎海瑛同意了。
阳光穿过她的手，把影子投在地图上，割出一条锐利的明暗交界线。她直视吴明，眼神像定住一般，瞳孔没有半分闪躲。
*
计划第一步，进去。
瀑布位于云丰州中心，由一女修负责收费和维护屏障。
吴明带领姬迁、阎海瑛，给女修付了三份灵石。女修收下，笑盈盈地为她开门，还有时间闲聊：“你昨天不是来过了吗？这么喜欢瀑布？”
“是的，很有意思。”吴明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我带我徒弟再来一次，让他多参观参观，好回去后写游历观后感。”
姬迁顿时脚步一滞。
阎海瑛大笑。
屏障打开，水汽扑面而来。
还是那座矮小的山，绿色占满山体，中间一条白练飞驰而下。
水声哗哗，水量充沛。
多年来，一直如此，从未变过。
“瀑布底端内有阵法，与城中地下河相连。阵法分两层，一层为最顶端的坎型阵，将水输送至山巅。一层为最底端的巳类阵，使之河水流淌，源源不断。”
吴明脑海中浮现方才阎海瑛说的话。
“你需要先到最上面，将坎阵关闭。”阎海瑛说到这里，冷不丁地问：“你懂阵法吧？”
“自然。”
吴明和姬迁来到最上方，深吸一口气，扑进了瀑布开口中。
时值仲春，气温回暖，却还是冷得吴明一个激灵，胳膊上不受控制地冒起鸡皮疙瘩。她定了定神，拿出准备好的灵器，将自己和水隔绝，睁开眼，仔细观察瀑布内部。
脚下深不见底，墨色的水充斥整个空间。四周并非山壁，而是由钢铁铸成的墙，四四方方。因多年未有清理，墙壁上附着了很多绿色的水草。
吴明游过去，伸手把水草扒开，抹去腻滑的苔藓。
光跳了跳，姬迁适时激活照明符，举在铁墙边。
墙上如阎海瑛所说，凹凸不平，有许多线段，有的弯弯曲曲，有的长短不一，还有些点、圆，有规律地分布在不同位置。吴明摸上去，手上顿时穿来尖锐的如被割伤一般的痛楚。
她收回手。
“怎么了？”姬迁问。
吴明看了一眼，她的手完好，光洁。
“没什么，你小心点，当心伤了手。”
两人把四面墙都清理了一遍，露出隐藏的全貌，每一面上都分布有点、圆、线条的图案。
四面墙相互联系，如同有呼吸，在气流吸入和吐出间，水流轻柔碰撞着往高处涌。
吴明取出她的剑，朝第一面墙壁上的线条，划了过去。
剑尖听从她的指挥，准确无误地落在线条上，轻轻松松将其一分为二。
然后是第二面墙的点，第三面墙的圆，和第四面墙的全部。
水里本不该有这么大的气泡，但吴明就是看到四面墙边，泛起密密麻麻的小气泡，越变越大，直至融合在一起，将整个空间都罩住。
这小小的空间中，水被挤压到最边上的位置，相互碰撞，尖啸着打着旋想突破气泡的阻拦，想痛痛快快地流出去。
吴明和姬迁紧紧贴在一起，观看水的暴动。她感觉到，那层联系正在减弱——
砰。
一声轻响。
气泡骤然炸开，包括吴明身上的。水从最上面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好像有人把一个装满水的盆打翻，淋了她们一头。
吴明抹了把脸，还没睁开眼睛，耳边已没有了瀑布的动响。她再看，反重力上升的水正在极速地褪去，只到她小腿那么高。
“等等！”吴明立刻反应过来，反手抓住姬迁的胳膊，“拉住我！飞起来！”
姬迁对吴明的吩咐从不会犹豫，抱住吴明，灵力灌注于脚下，悬浮在空中。
与此同时，水流到了下方，甬道空了出来。
吴明搂住姬迁脖子，往下看了眼。水流空了，露出一条甬道。“还好还好，没掉下去。”
她这个新的身体目前还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撑她飞翔。
吴明出去烘干了衣服，还给阎海瑛说了洞穴里面的东西，得到阎海瑛的一句夸赞，“你做得很好。”
吴明这下真有点面对的是过去皇帝的真实感了。“多谢陛下夸奖。这是我应该做的。”
阎海瑛道：“下面的巳类阵相较于坎型阵，要复杂一些，你小心。”
吴明打坐片刻，补满体内灵力。她做好了准备，身体轻盈，浑身上下充满力量，她觉得自己简直能把瀑布直接劈开。
“我去了，你们小心。”吴明叮嘱，“应该很快就要来人了。”
“师尊，你也要小心。”姬迁说。
阎海瑛宽慰道，“放心，城里所有修士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打过他。还有我在，我好歹也能打一两个。你注意安全，这么多年过去，下面变成什么样子连我也不知道，你要保全自己。”
吴明说：“我会的。我还有很多事没有解决，我会活着出来的。”
阎海瑛问：“还有什么事？”
“比如，你为什么会复活，阎年、杭如松、谢惜雪和小唯的关系。”
“等你出来，我就告诉你。”阎海瑛承诺道。
吴明说：“好。”
她跳进了洞里，往下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