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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幽灵们 ...

  •   帝国历三零二年十二月六日,距离黑岛遭遇战三十一周年纪念日只剩下一天。海面一直风平浪静,借道南领的船队以松散却机动灵活的编队航行着,这是旅途的第三天,再有三十分钟船将就进入南大陆第二大岛——黑岛和赫恩角之间的著名海峡“圣兽了望海峡”。这条不长的天然航道以深且宽阔的海底沙床闻名,但在冬天里,最有名的莫过于沉船之乡——白砂。
      渐渐的,白色的鸥鸟逐渐多起来,它们有些在空中找好目标后象箭一样得冲向海面觅食,另外一些比较悠闲的则随着舰队带起的波浪浮在海面上,这说明海峡不远了。
      “雾,起雾了!”领航舰的了望塔捕捉到左侧的异况,通过传声筒送到甲板上:“起雾了,好像在追我们……等等,雾不见了……见鬼,又出现了。”了望塔里传来的消息总是在变,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燃起灯火的舰队遇见这了真正大雾——它仿佛有灵性般尾随在后面,好像地狱使者般穷追不舍。
      皇帝接到报告只是皱皱眉头,黑蓝色的眼睛看了安东几分钟后,就又把注意力投到燃烧着油松木的壁炉那里去了。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璇玑挑衅的眼神,还有那泪流满面的样子。“是来试探我的么?”俯身从脚边拾起一块木头抛入火堆:“还是打着要挟的主意呢?皇女殿下,你真令我失望。”也许分开些会好点,到时候说不定会有合适的方法,皇帝这么想着,似乎把那位已经有些局促不安的少年给忘了。
      “啊,陛下……您看……”如果皇帝陛下不理人,那么照常理该识相地退下才是,不知是年纪太轻还是确实整个巡航舰队都在等待皇帝陛下的指示,总之,在站了足足有半小时后,前来报告的少年还是决定开口问一问。
      又是浓雾么?在凯尔狄那个姑且称为胡扯的报告之前,已经有十多卷关于浓雾区出现幽灵船的报告放在君王面前了。因阅读了太多而感到麻木的阿尔蒙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当他转过身子再次望向安东时,却明明白白地在那稚嫩的脸上捕捉到了名为恐惧的表情。
      “你在害怕什么?”皇帝从靠椅上站起来,慢慢走到对方面前,尽量用柔软的口吻问:“朕,还是浓雾?嗯?”
      “我……不知道。”
      一副想说却不敢说的样子引起了君王的好奇心,于是阿尔蒙更是紧追不舍:“说吧,朕保证不怪罪你。如果说得好……还会有奖赏。”少年的头更低了,心里斗争了半天,最终还是吐露了出来:“浓雾里有鬼……”
      “谁告诉你浓雾里有鬼的?”
      “是桨舱里的老水手,他们碰见过……真的,陛下,我没有骗您!”
      听到这样言辞的阿尔蒙只是笑了笑,随即又摇了摇头。当时他虽然并没有否认幽灵的存在,可是骨子里还是希望此乃无稽之谈。况且召集军队也并非“参加新年典礼”这六个字那么简单,在门罗的字典里,单纯的形式毫无用处——三百艘以上的战舰编队行进,正是为了亲自求证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究竟是否荒唐,连阿尔蒙自己也不清楚。可是,作为那个人的孩子,不该如此害怕吧。况且还费劲伪装地那么好,如果不是因为太害怕,连声音都忘记伪装了的话,怕是可以瞒住任何人吧。
      “你就呆在朕的身边吧,回到帝都后再离开也不迟。”留在自己身边就安全了么?在没有搞清楚那幽灵是什么的情况下,这么说说只是安慰受惊的“他”吧。“告诉兰特元帅按照原定计划前进,保持距离就行了。”说完这些,阿尔蒙补充道:“然后你就回到这里,顺便带瓶酒来,好么?”
      *** *** ***
      在如此巨舰上还没法站稳,让凯尔狄少校感到非常惭愧。大海对于善于操纵骏马的陆军少校来说,从未象这样如同恶魔。看着他扶着船舷摇摇晃晃的样子,水手们忍不住大笑起来。后来由于青天的明令禁止,这种露骨的轻视很快被压制了。
      “凯尔狄少校,”听到某些传闻的青天摄政王微笑着问略有些狼狈的晚餐同伴:“不常出海吧。”
      唯一一次出海就遇见摄政王的亡灵,这种话凯尔狄当然不会去说。“微臣几乎没有出过海。”于是禁军少校在青天的脸上看到了名为原来如此的表情。“你的皇上,不是热爱大海的人吧。”不是这样的,凯尔狄想如此反驳,但是他还是决定还是闭嘴。即使是阿尔蒙本人被这样质问,也一定不会说什么。热爱与否其实并不重要,海洋是帝国的生命线所在。
      青天放下酒杯,注视了凯尔狄一会儿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原来如此,失言了。”
      前两天还处于昏迷状态的摄政王,现在正以无比清澈的目光看着凯尔狄,这让后者相信传说中关于禁忌药物的说法很可能是真的。“殿下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凯尔狄没话找话道。回应他的,是青天递过来斟满的酒杯:“对于少校来说,这不过是历史的一部分而已,”微微有些气馁的声音进入凯尔狄的耳膜:“而对于我来说,确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所以只要当前不坏就可以了。”
      “殿下您……”凯尔狄不知道该怎么把谈话继续下去,于是只好继续研究他的烤鲟鱼。而摄政王也好像无心继续对话似的,把刀叉放下后开始啜饮刚端上来的黑咖啡。
      烛光摇曳,空气里充满了食物的芳香,在这个本当快意享受的海上之夜,相对而坐的两个男人并未感到一丝轻松。船舱外巡逻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偶尔传出的钢铁磨擦声更是昭示了即将到来的战斗。青天并不完全相信凯尔狄所谓幽灵之战的说法,但是天生警戒的个性也容不得他完全忽视这事存在的可能。
      当凯尔狄知道明日乃是十二月七日时,就再也睡不着了。对于一名来自将来的军人来说,经历一场载入史册的战斗是件令人兴奋的事情。“天快亮了啊。”他这样的感慨只引来摄政王轻微的反应,那种特效药并不能让青天象在健康状态下一样总处于巅峰状态。但这种暂时性的休憩,不过是因为时间未到而已。当一切如幽灵之歌所预示的那样:“黎明到来时,雾神悄然而至,仿佛危险的伙伴,遮住了太阳的光辉……”,船队陷入了大雾。此时摄政王的精神之矛也磨好了,他穿上大衣,从柜子里取出单发火枪和单筒望远镜,与凯尔狄来到舰桥上。
      “我们在什么位置?”
      “白砂附近。”
      “注意警戒,所有桨手到位。”下达完命令的青天看了眼身后的凯尔狄,吩咐道:“你就跟在我身边,必要的时候还要参加作战。”
      “明白了,殿下。”在凯尔狄热血成百倍地沸腾起来的同时,天生与之为敌的晕船症却不愿意退场。减缓速度的战舰在波涛中轻轻摇摆,禁军少校觉得自己的大脑也开始晃悠起来。如果是在稳定的大地上,即使骑最桀骜的骏马,他凯尔狄在骑射之上也不落于任何人后,可是在大海上,堂堂禁军少校却比一名寻常的水兵都不如。
      摄政王觉察到他的狼狈后,只一个手势就让人把凯尔狄扶下去了。现在不是表达关怀或者嘲笑的时候,在浓雾的深处,正有一支舰队以飞一般的速度赶来,无论是数量还是吨位都可与本舰队媲美。终于来了么?幽灵舰队。轻声低笑后,第二道命令发出:“联系对方,搞清楚他们的来意。另外,打开炮舱,各就各位。”
      从凯尔狄的谈话中了解到对手可能是幽灵舰队后,无论是普通的刀剑还是炮弹上都抹上了少量的银粉。这也是青天无奈的措施。幽灵舰队一向是传说中的所在,不但无人与之战斗过,甚至连正式遭遇的记录都没有。鉴于银粉可以克幽灵的魔法法则,摄政王只能选择这个解决“子虚乌有”事件的“可能有用”的办法了。
      *** *** ***
      海面上的能见度越来越差,但突然冒出来的舰队在水的那边却清清楚楚。
      三十九岁的拉蒙•兰特元帅站在司令舰桥上,默默地听着斥候的报告,他旁边站着的,是身穿尉官军服的阿尔蒙。
      “皇帝陛下,对方发出信号了,”元帅盯着他的皇帝,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对方采用的是我国旗语,但是悬挂的却是三十年前的旧军旗,您看……”
      “可是我们并不能看清楚自己舰队的旗语,不是么?”黑蓝色眼睛里充满了探究:“兰特元帅,你能否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这是不需要回答的问题,目前为止,只有幽灵船才能够抛却物质的障碍出现在浓雾深处,这点,同样阅读过雾海鬼船报告的元帅是非常清楚的。
      可是,没有什么比接触获得结果更令人信服。如果对方是别国的舰队,如果对方是抱着友好的姿态……总而言之,管它是群什么东西,必要的试探总得去做。“派出五艘小型舰过去,我让他们在上面藏了火药和硫磺……”兰特的主意,是一名谨慎的海军军官通常的选择:那些小型舰机动灵活,在遭遇突发事件时比大型舰船更能迂回,尤其是在担任这种试探任务时,更是远胜于后者。
      过了不一会儿,轰然的巨响被雾气吞噬,但是冲天的火焰却丝毫不少地在单筒望远镜的视野里跳跃着。对面突然出现的舰队中,最前列已经陷入了本队先发制人的爆炸中,但是后方的舰群仍旧保持了完美的编队。
      “打击面太小了啊。”司令舰桥上的军官们均作如是想,不知道要用几层火焰攻势才能打开局面。在并不宽阔的海峡水域中,被浮出水面的白砂弄得更为狭窄的航道导致双方处于一种葫芦形的交战水域,而葫芦腰部的最窄点,就是炮火最集中的接触面。
      阿尔蒙撇撇嘴,转过头来看看元帅:“开始吧,兰特阁下,让我看看您的能力。”
      说话的人对元帅来讲拥有双重身份,首先他是一名海军上尉,然后他是帝国皇帝,至少在海军编制里是这样的。幸好兰特爬到今天的地位并非是因为祖荫或者歪门邪道,所以当君主以“能力”来考较他时,帝国海军元帅还是相当胸有成竹。
      但是在皇帝走出舱门前,元帅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难道不准备亲自督战么?如能这样,臣会感到更有信心。”阿尔蒙笑了笑,并非海军战术专家的自己即使督战又能如何呢?“我有我的职责,正如阁下有阁下的职责。只管放心大胆的指挥,朕以一名下级军官对阁下的信赖听从调遣,这个,还不够么?”他明白兰特的意思,督战不过是借口,元帅担心的,正是君王的安全。
      “把这个小子照顾好,别让他出什么差错。”这是阿尔蒙给元帅的最后命令,他看着名为安东的少年那躲闪的眼神,心里一紧,愚蠢!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他是很重要的人,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我的元帅!”
      从司令舰桥下来后,阿尔蒙就跟等候在门外的两名士官一起跳上了通讯艇。这正是帝国历三零二年十二月七日,身为冲锋队的一员,阿尔蒙的任务就是在钩上敌船后快速抢上去与对方作战。
      通讯艇灵巧的在大船中穿行,直往第一集团的舰只驶去。“幽灵船啊,”海军上尉门罗对自己说:“真想踏上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海峡的风变得猛烈起来,吹动了他银丝般的长发,插在靴筒里的啸刃刀发出刺骨的寒气,这一切都刺激得阿尔蒙浑身发抖。他浑身的血液喊叫着,好像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嗜血野兽正呲着牙发出呜呜的低吼。
      这是“嗜血者”高夫•门罗族裔特有的猎杀灵魂,大多数门罗,包括青天摄政王和阿尔蒙在内,都是不满足于仅在幕后指挥的人物。站在最前沿才是翡冷翠皇家的立场,而阿尔蒙则将其发挥到了极致,无论是评价为血勇过头也罢,缺乏理智也罢,挥舞着战刀和火枪冲入敌群进行面对面的厮杀,才能够平复这位君主身体里对血的渴望——尤其是这次,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当通讯艇靠上时,早已有人在等候了。“陛下,您……”舰长在君主泛着血光的瞪视下立即改口:“上尉,请集合您的中队,准备作战。”阿尔蒙点点头,大步向中层甲板走去,那里,他的冲锋中队已经整装待发。此时海面上的局势已经大为改变。虽然第一批斥候舰还在燃烧,但是第二批船队已经出发了。这次是无人驾驶的小型帆船,在脱离了母舰后顺着强烈起来的风势一头扎进对方舰队前沿,继续试图用火药和硫磺撕开进攻的通道。而对方也不示弱,前排战舰全部敞开着炮门,向冲入射程内的所有移动物发起了猛烈的轰击。圣兽了望海峡上演奏着烈火和惊雷的交响曲,一切好像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在魔法所不能达到的暴力高度上震撼着所有具有灵魂的生灵。
      *** *** ***
      幽灵舰队的攻势没有超出青天预期的状况,他发现一切正如凯尔狄所回忆的那样:这支舰队是扎扎实实的敌人,无论从装备还是战术上都有可敬佩之处。遗憾的是那位少校能够提供的资料实在是太少了,否则在战斗时应该更能够掌握主动权才是。
      其实并非凯尔狄所记有限,而是除了黑岛遭遇战这个名词外,所谓官方记录不过只有短短几行,不外乎时间地点规模结果而已。但是青天摄政王在此时却并不知情,他更关心的是采取什么办法获胜,己方又损失了多少这类数据,可惜,这正是凯尔狄无法提供给他的。
      “看来神并不愿意让我轻易取胜啊。”为自己投机取巧的念头而略感羞愧的青天望着不远处飞舞肆虐的焰火发出自己感慨。
      本来就狭窄的通道两端被燃烧着的战船堵得水泄不通,这道屏障阻挡了双方大船的道路,却为轻窄灵活的舰艇提供了大有可为的空间。透过单筒望远镜,紧窄接触面上双方的船只在各自炮火的掩护下早就已经扭成了一团,毫无美感的靠舷厮杀即使在旗舰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正当青天看得入神,一阵颠簸让他打了个趔趄,之后,舰长带来了不好的消息:“殿下,我们搁浅了。”
      “什么时候能够恢复?”
      “那要看白砂什么时候沉下去了。”看着摄政王一脸平静,这让先前有些惊慌的舰长感到少许宽心。但是,对于一艘行动不便的巨舰来说,搁浅无疑是非常危险的情况。况且航道是如此狭窄,离火线又是如此之近,火力强劲的“地狱之火”铜炮也会因为唯恐伤及友舰而无法使用,这样,一旦敌舰冲了过来,帝国旗舰尊荣难免落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咬了咬牙,舰长建议道:“请殿下移驾到后方去,以免……”
      “胡说什么!”青天别过脸,极其严肃地反问道:“这就是你脑子里唯一能够给出的妥善建议么?”但很快的,这位统治者就意识到问话的不妥:“我不会离开这里的,中校,”他把目光转回到望远镜那里,低声命令道:“做好接舷作战准备吧!”
      当太阳升上天顶的时候,尊荣号舰长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几艘敌舰趁着第三波接触战的空隙,穿过无暇喘息的舰群直奔尊荣而来。虽然有一两艘被击沉在途中,但是靠上来的却足有三艘之多。
      尊荣号刚被钩上,敌舰上的士兵就等不及越过了船舷,而亲王卫队的军士们也毫不犹豫地挥刀迎战。甲板上顿时刀光纵横、血肉横飞,双方绞杀在一起的地方充满了火枪声、伤病痛苦的声音声和落水者垂死的呼救声。原先还算清洁的海面上,更是迅速地飘满了死尸、舢板和折桨,殷红的鲜血迅速为尊荣四周的洋面染上了死亡的浓色。
      处于卫队保护下的摄政王发现那些野兽般勇猛的进攻者中,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最为突出,他大概二十四五岁左右,白金色的长发随着矫健的动作如同海洋女巫的歌声般缥缈壮丽。当那长长的黑色利刃屡屡划过对手咽喉时,快速凝聚在那人身上的血腥之美深深地吸引了摄政王的注意。
      “那是什么人?杀起人来竟然如此华丽。”青天问自己,一种冲动从他的胸腹间升起,压抑已久的激情燃烧着浑身的血液。与此同时,那名被关注的青年也正好在砍杀了两个人后发现了摄政王的所在。在明显的愣神后,青天听见那人喊叫道:“取得那个幽灵的性命者,朕有重奖。”
      幽灵?朕?不等青天考虑清楚,从混战中分出的小队敌军已经狂奔而来,并且同他身边围绕的卫队成员捉对厮杀起来。而那长着白金色长发的猎人则穿过杀意正酣的人群,直奔青天而来。仿佛有浓重的戾气包围着那样,试图贴近那美青年身侧的军士都被三下五除二的干掉了,没有人可以阻挡他,没有人敢于去阻挠他,这样如同杀神附体般地前进着,他一直走到青天面前。
      那人在相距五余步之处停下来,满含煞气地静立着,散发着一种夺人气势、散人心魂的力量。带着血腥的风拂动着两人的头发,绣着独角兽纹章的斗篷和佩戴着羽龙臂章的军服同属同一个大陆的同一个帝国,但是却整整相差了三十一年。
      “真可惜,竟然真的遇见您了。”优雅清晰的词汇从青年秀丽的口唇中吐出来,伴随着话语的,是交叉在胸前构成防御姿态的沥血黑刃。“也许这是神的安排吧!摄政王殿下。”纤秀的眉头凝聚着发自内心的遗憾:“在取得殿下首级之前,请允许我按照敝国的风俗报上家族的姓氏。”
      青天静静地听完他的叙述,沉默了片刻后问道:“门罗?什么时代的门罗?”阿尔蒙•海因•德•门罗这几个字再划过耳际后,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但是这并没有阻挠到青天身为武人的本能,他缓缓地举起右手的钢剑,同时将火枪抛入了身后的大海——这样的对手,不管所言虚实,都是值得欣赏的。所以青天选择抛弃火枪这样取巧的武器,而决定以最符合骑士身份的冷兵器完成这场对决;而在他抛却火器的同时,自称阿尔蒙的青年也把腰畔的火枪甩出了船舷。
      但是双方都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当钢剑在身前划出弧线的同时,对方的啸刃刀也毫不犹豫的变成了攻势。在初期的短暂的试探后,兜头砍下的钢剑,被交叉的双刀牢牢地锁住,于是双方所持的武器在几个的拉锯后以不分胜负的姿态陷入了僵局。此情此景令陷入争斗的男子同时产生了相惜之情。这既不同对前辈的敬仰,也不同于观战时的赞美,这是实实在在、高于技术层次的共鸣。钴蓝色的锐目中泛起了笑意,而对手黑蓝色双眼中也带着同样的喜悦。
      “真是遗憾,我们竟然是敌人啊。”微笑着说出这番话的是青天,同时他把剑上的力量增加了三分。
      “即使不是敌人也停不住了,殿下。”青年也毫不示弱,他似乎耻于利用对方因为说话而耗费的那点体力获胜一般:“已经来不及了,不是么?”交叉的双刃锁得更紧了,紧皱的眉头显示了他并不轻松的状况。随着时间的流逝,僵持着的双方都有大量的体力被损耗。
      正在这时,恰恰是该死的白砂打破了这个僵局。突然下沉的珊瑚岛解脱了尊荣搁浅的状态,返回漂浮状态的旗舰在浮力和反作用力的帮助下摇晃起来,这影响到了甲板上的战斗。于是站立不稳的两名角斗者,在共同的默契下放弃了无谓的僵局。
      现在四周是血与火的海洋,先前被白砂锁住野性的两只舰队,如同释放出闸的饿兽杀在一起,什么舰队战术,什么灵巧的技艺都被抛到了一边。在狭窄瓶颈形成的砍杀过关模式,以不可逆转的冲力扩展到了海峡的宽度。火炮肆虐地喷射着毁灭的火焰,击中敌舰的那尊铜炮很快被另一艘敌舰的怒火掀翻;原本射向敌舰的炮火,又因为甲板上混入了敌方的军士,而被转向了友舰的方向。
      满天的焰火色中,青天看到对方脸上露出了哀伤的表情。“对不起,必须再杀死您一次。”青年从衣袋里取出一副黑色的皮手套,仔细地抚遍了啸刃刀的全身:“虽然我不相信祭祀们的胡言,但是能够消灭亡魂的毒药还是可以依靠的伙伴。”阿尔蒙显然认为只要杀掉青天就能够击散对方的武力,这也是青天想要对他做的——无人可以自称“朕”,除了一国之君。
      凭着一种微妙的感应,阿尔蒙洞察到了对方的意图。他顺手抹掉了两名试图冲进这个战斗圈的军士,双眼却丝毫没有离开那亡灵摄政王所站立的位置。这个时候,只要一泄气就会失败吧。涂上毒药的黑色利刃被坚如磐石的双手握着,阿尔蒙情绪的每一丝波动,都被围绕全身的酷烈之火掩盖了。这个人,曾经是圣骑士中至强者的一员,也是赐予自己门罗之血的父皇最敬仰的人啊!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如次面对面的争斗都是不合时宜的——但是,已经无法选择了,或者,从来就没有选择的机会吧。
      阿尔蒙内心的嗤笑与他手中的利刃同时射向青天,而后者的灵巧也并未令人失望。卸在左手的斗篷如同风车般的舞动着,握着钢剑的右手则在丝绸风车的掩护下,卸刺向进攻者的左胸。声音和斩击,何者比较强烈,实在无法在瞬间判断。
      火热、沉重、充满破坏力与杀意的冲击,在两个人第二轮的交手中发挥得淋漓尽致。比第一次不同,争斗的方向已经从角力换成了攻击技巧,顺手能够拉上的东西都被卷了进来:被当作肉盾的军士、燃烧起火的缆绳、飞落下来的船帆……所有的这些都被利用着,好象本来就是应该被利用着那样。
      正当两人打得激烈时,阿尔蒙的余光扫到了一个人。“凯尔狄!”一脚踹开对手推过来的死尸,往后跃了半步的翡冷翠皇帝大喝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等那人回答,阿尔蒙左手的武器又结结实实地跟欺身而上钢剑擦出了大片火星。
      凯尔狄的震惊并不比他的君主少上半分。当他不得不从半毁坏下层甲板爬上来,并且顺手干掉那个挥刀砍向他的军士后,眼前的情景让这位禁军少校彻底愣住了:与摄政王武装鏖战着的,都是身佩羽龙臂章的翡冷翠士兵,而刚倒在他钢刀之下的那位,竟然还佩戴着禁军的徽章。
      神啊,难道皇帝陛下就在这里?还是……甲板上的混乱局面容不得他继续想下去,连先前要命的晕船反应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就是那些幽灵士兵么?”一边嘟囔一边躲闪的禁军少校把刚拾到的短刃捅进偷袭者的侧腰,在那绝望的呻吟声中劈开了属于自己的血路:“见鬼,明明是自己人。”血液喷上皮肤后都是一样的火烫,无论是哪边的士兵都是如此。“这是什么该死的噩梦,怎么跟真的一模一样。”
      一定要找到青天摄政王,只有这样才能结束这一切。有了这样想法的凯尔狄刚杀到舰首,就遇到了缠斗着的两人。
      “请不要再打了,我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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