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云水怒[刑侦]》南风翎

5、第 5 章

　　“也不能说不怎么样吧……就正常家庭，但也不至于件件都穿名牌，你说这个年纪的学生，上了大学，离开父母了，没有约束了，想干什么干什么，也不知道多体谅体谅父母……”

　　叶云枫并未多言，继续打听：“请问死者有与宿舍里的人或者其他人结怨过吗？”

　　陈复连连摆手：“警官，你怀疑她们吗？不可能是宿舍里的孩子们下的手，都是同学，不至于杀人的，至于小摩擦什么的，哪个宿舍没有啊？你们还是查查她有没有在校外遇到过什么人吧，我看肯定是她在学校外面招惹了什么人！”

　　见陈复小腿已经有了紧绷，叶云枫维持着和煦的笑容解释道：“是，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我们破的是命案嘛，流程还是要有的，我也好跟我们队长交代，您说是不是？”

　　“诶，是、是。”陈复抹了把汗，叶云枫观察到，他紧绷的小腿松懈了些许。

　　问询就是这样，要从一堆真假参半的话里找到那个真相，但这恰恰是叶云枫的专长。

　　他耐心地等着，片刻，陈复又在他的注视下开了口：“如果你说的结怨是日常生活中那些，我觉得李瑶这孩子应该跟其他那几个都有摩擦，她跟我说她们宿舍晚上吵闹，不关灯，我也找她们谈过，但你说这个东西，学校晚上没有限电，我也管不了啊。”

　　叶云枫点点头：“那请问，我们在宿舍发现的那个裴冬雪，裴同学，她和死者有过冲突吗？”

　　“嘶……她们俩啊，”陈复思索，“裴冬雪那孩子，性格有点古怪吧，平时不怎么说话，但自己私下里特别有主意，我行我素的，李瑶感觉……还挺怕她的。”

　　“怕？”叶云枫将这个词在心里里反复琢磨，一个和她同样的学生，怎么会用“怕”这个形容词呢。
　　他抬头看向陈复面上的表情，蹙起的眉心松了些许。

　　原来如此。

　　李瑶她不敢确定，但陈复一定是那个“怕”的人，所以才对她们宿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他说了这么一大通，根本就没有一处尽到一个辅导员的责任。

　　“那……”叶云枫盯着他，薄唇轻启，“您觉得，她有可能杀人吗？”

　　陈复瞳孔骤缩，唯有其中倒影的那个叶云枫小小的身影没有移动半分。

　　他形如枯槁的嘴唇一张一合：“有、一定有。”

　　.

　　“你好，这位警官，请问痕检员的报告出来了吗？”与陈复分别后，叶云枫走进办公室，敲了敲门，问韩予舟道。

　　“哦哦，还没有。”韩予舟盯着他的脸愣神了一阵，反应过来后，立刻回了，“没这么快，宿舍是个公共场所，痕迹比较杂乱，可能需要三天往上，初步报告也要几个小时。”

　　看着叶云枫微蹙的眉毛，她也好奇这位新来的专家到底几斤几两：“指纹毛发纤维什么的太乱了，脚印就更不用说了，哪怕凶手是她们宿舍的，也基本上没什么公证力，但排除这些，现场实在是太干净了，连血迹都没有，简直……”

　　叶云枫抬头，一双黑瞳炯炯有神：“简直不像案发现场，对吧？”

　　韩予舟愣了一下：“嗯、嗯，对。”

　　没等她再说话，叶云枫继续接过话头：“所以，一定有不同于生活痕迹的特殊痕迹，比如远超女生正常码数的鞋印之类的，对吧？”

　　“嗯，对，”韩予舟眼中一闪而过一丝惊叹，没再隐瞒，“我们在宿舍内部及阳台发现了数枚陌生鞋印，鞋码40-43之间，并非宿舍四人任何一人所有。”

　　叶云枫点点头，鞋印这种东西虽然不像DNA那样有强证明力，但也能提供很多线索。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韩予舟：“有照片吗？”

　　“有。”韩予舟一点头，立刻将自己办公桌上的几张照片递给他。

　　她的视线跟随着叶云枫，叶云枫接过照片，就走向了他自己角落里的办公桌，抽出一张纸，拿着一根笔在那里专心地写写画画。

　　人一旦进入心流状态，时间就流得很快，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从办公桌上猛地站起来时，叶云枫踉跄了一下，才发现他两条腿都是麻的。

　　但他没有时间理会，匆匆出了办公室。

　　“宿舍不是只有四个人吗？为什么我们在现场发现了第五个人的生活痕迹？！”

　　从现场匆匆赶回来的唐庭深把报告往桌子上一拍，怒目而视。
　　“说话！”

　　张欣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她张了张嘴，嘴皮子打着哆嗦，但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这……”

　　唐庭深指着一脸苍白的女生：“那样的生活痕迹，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够留下的，这第五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本案的凶手，你今天不交代清楚，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命案破获向来争分夺秒，对现有嫌疑人的逼问就是最快获取信息的方法。

　　面对唐庭深的逼问，张欣捂住耳朵，双手抱着脑袋厉声尖叫：“不是她！”

　　唐庭深双眸一眯：“‘他’是谁？”

　　张欣猛地灌了一口身前一次性水杯里的水，剧烈地喘着气。喘了一阵，她闭上眼，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是我妈……”

　　看着唐庭深怀疑的眼神，张欣绞着手指磕磕巴巴地说道：“她、她只是借住在我们宿舍……然后上周也走了，肯定跟，跟她没关系的。”

　　“借住？宿舍？”唐庭深懵了一瞬，迷起的双眼有一瞬睁大，看着竟还有些清澈。

　　裴冬雪审讯室。

　　“有个事情我们需要跟你核实一下。”唐庭深神色复杂，“据张欣说，她妈长期借住你们宿舍，和你们共同生活，这个情况属实吗？”

　　裴冬雪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鄙夷，她翻了个白眼，用鼻音哼了一声：“嗯，属实。”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切，还有为什么？”裴冬雪把脚踝翘在另一条腿上，“她妈跟她爸闹离婚，自己又没有工作能力，拖欠房租，让房东赶出来了呗，赶出来为了省钱，就赖女儿宿舍不走，说是交了两千住宿费，得住回来。”
　　裴冬雪的轻视简直要溢出面容。
　　“她们母女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她和她妈这种懒惰且愚蠢的人，能过上她们想要的那种生活就怪了，真不知道这种人为什么还能活着，浪费社会资源。”

　　唐庭深深吸了一口气，一阵头疼，撑着耐心问道：“这种情况的话，应该不符合规矩吧，你们为什么不找校方举报？”

　　“都是一个宿舍的，她妈一去就给我们送东西，送吃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我们白天就上课去了，晚上她也不弄什么动静，说实话刚开始有点难接受，不过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毕竟又不是跟我睡一张床上。”

　　唐庭深：“……”

　　他正无语之际，外面有人敲了敲门：“唐队，裴冬雪的父母来了，说要把她带走。”

　　唐庭深蹙眉：“跟他们说，不能带走，问询还没结束呢。”

　　那位刑警有些尴尬，这时，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人上前一步，唐庭深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穿着一身正装的男人上前，微微垂头，向唐庭深递出一张名片：“您好，我是裴冬雪的父亲。”

　　“爸！”看见男人，裴冬雪面上一喜，委屈地瘪着嘴，“你终于来了！”

　　唐庭深看也没看那张名片，盯着那位小刑警责怪道：“家属不能进这里，在外面等着，小曹，连这点规矩都忘了吗？”

　　曹警官站在门前没动，有些窘迫：“唐队，他说、说……”

　　那个男人迎上唐庭深的目光，提前一步开了口，只是手上递名片的动作却没有变，反而更加向前：“这位警官，我是裴冬雪的律师，来接我的宝贝女儿，有什么话就问我吧，她有权拒绝你们的问询。”

　　唐庭深瞥了一眼对方名片上律所的名字，眉心深深拧起，原本他们的线索就有限，如果裴冬雪真的是凶手的话，现在把人放跑了，哪怕不把人放跑，有对方这个律师父亲，他们的审问也会困难很多。

　　他正想着怎么跟裴父扯皮，门外就传出了三声敲门声。

　　叶云枫清冷的嗓音如山涧清风般将人带出进退两难的处境。

　　“唐队，我根据在现场发现的脚印推断出了嫌疑人的身高和体型，还有一些其他细节需要跟您交代。”

　　“好。”唐庭深伸出去拿裴父手里名片的手拐了个弯，哥俩好地拍了拍裴父的肩膀，朝曹警官一挥手，“不好意思啊，裴律师，来活了，麻烦您在外面等一下，小曹，过来，跟着帮点忙。”

　　“是，唐队！”曹警官连忙跟上唐庭深走了出来。

　　三人进了一间隔壁办公室，关上门，叶云将自己的草纸递给唐庭深，汇报：“现场足印在40-43之间，是一个成年男性的鞋印，我进行了初步分析，身高178–182之间，足弓压痕不明显，应当体重适中，据花纹及留下印记，大概率是皮鞋，活动范围较干净，应该是在各大办公楼或活动会所工作。”

　　唐庭深点点头，把叶云枫的草纸递给小曹，吩咐：“去查学校的监控，按这个找人。”

　　“是！”曹警官应下，快步跑出办公室。

　　咔哒。第三个人走了之后，站在门边的唐庭深顺手关上了门。

　　他转身，缓缓向叶云枫看来，那种公事公办的严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目的性极强的，带着探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