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图月亮》十九19

11、刺绣包

　　梁之兮从小最大的优点就是，无论在怎样奇葩的环境里，她都能安之若素地吃东西。
　　很少有事情会影响她的胃口。
　　比如此刻，一群油腻的中年男人在那各怀鬼胎地利益交换。这个场子几乎没人有心思吃饭，几乎都在喝酒应酬。
　　但是她，就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乐得自在地一个人吃鱼。

　　吃着吃着，她忍不住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这刺怎么这么多呢，难评！
　　她倒了杯酒，端着酒杯走到路丰的身边，“路总，我敬您一杯。我们浩瀚一直想和您合作，不知道您肯不肯赏脸给这个机会？”

　　路丰的手从身边女孩的腿间抽出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之兮，说不准浩瀚过几年就是大公司了，到时候说不定我还得求着你和则楷那小子赏脸呢。”
　　他哈哈大笑，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来来来，咱们一家人，别说的那么客气，合作什么的，你还愁我不给你项目啊？我和你爸、老周，都认识多少年了……”

　　洗手间。
　　栗徐宁吸了一口气，“学姐，刚才，谢谢啊。”她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梁之兮抽了张纸擦手，“你也看到了，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要不要继续做下去，看你自己的选择。”

　　“如果一点都不想接触这些，还是转去其他岗位吧，别做跟应酬相关的工作了。”
　　说实话，一个家境普通，名校毕业，长得又特别漂亮的女孩子，到哪都会被当成一块肥肉，谁见了都想利用一下。
　　不管是漂亮，还是丑陋，这个世界对女性永远最残酷。

　　栗徐宁眼中也出现了一丝迷茫：“学姐有推荐的公司吗？”
　　梁之兮想起什么，从包里抽出一张秦周凡的名片递给她。
　　这还是上次在酒吧秦周凡帮她装东西，后来从他的口袋里误拿的。
　　“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试试，继承人虽然年轻，但足够优秀，公司文化也尊重女性。”

　　栗徐宁很惊喜：“我听说过，他上任之后就大刀阔斧改革了原本死气沉沉的秦氏，算是京洛鼎鼎有名的新贵了。”
　　她接过名片：“谢谢学姐。”
　　这年头找个称心合意的工作真的很难，毫不夸张地说，资本家给个饭碗，那嘴脸就跟再生父母一样，哪怕是名校毕业的也不例外。

　　栗徐宁看着手中的名片，有些黯然，“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我能力不够，如果实力够强的话，又怎么会被这样对待……”
　　她看向梁之兮，由衷地说：“真羡慕学姐你们这种聪明有天赋的人。”

　　梁之兮最受不了这种可怜又可爱的眼神。
　　让人忍不住摸摸头。
　　这么想着，她也就真的这么做了。
　　“别被PUA了，这世界上多的是走错路的糊涂蛋，最不缺的就是浪费天赋的人。”

　　回到饭局，梁之兮手机响了一声，秦周凡的消息。
　　“听朋友说在景云饭店看到你了。”
　　梁之兮放下包，打字：“您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啊？”
　　也许他在饭局上，并没有很快回复。
　　过了一段时间才回了一句：“嗯，哪里都有我的眼线。”
　　“……”

　　到了十二点多才散场，梁之兮从饭店里走出来，仰头就看到了漫天繁星。
　　“一个人赏夜景，也不无聊？”
　　不远处，一辆车停在路边，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靠在车身上。

　　他本就生的英姿勃发，这几年又逢事业蒸蒸日上，气场更显矜贵无比。
　　眉眼在夜色下比星星还明亮。
　　“走吧，陪我兜兜风。”
　　“你怎么来了？”
　　秦周凡打开副驾驶的门，“今晚我吃饭的地方就在对面。”

　　“你今天和谁吃的饭？”
　　“一群老头。”
　　梁之兮：“……”
　　她从车载冰箱里翻出了一盒冰淇淋，一边听他讲饭局上的趣事。

　　“对了，我有个学妹，如果她近期去秦氏求职的话，你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她的工作。”
　　秦周凡看了她一眼：“又打着我的招牌招摇撞骗？”

　　这话梁之兮就不爱听了，她纠正他，“怎么能叫招摇撞骗呢，我这叫给你寻觅人才。”
　　“我们京洛大学毕业的，那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人才中的人才……”
　　秦周凡好笑：“行了，知道你们京洛大学很厉害了。”

　　“别说别人了，你自己呢，你真想在浩瀚一直待下去？”
　　“不然呢？”
　　他盯着路况，“公司小，发展空间不大，你如果真想好好干一番事业，就别这在这种地方耽误时间了。”
　　好歹是他表哥的公司，居然说得这么不留情面。梁之兮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你想让我去秦氏？”

　　“让你学妹过来可以，但是你得把你自己也打包卖给我。”
　　“不是，”梁之兮直起身子，冰淇淋也不吃了，“你们资本家心真黑啊。”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给你行业内最顶级的薪酬和待遇，怎么样，还觉得我心黑？”

　　她卸了力，又躺回去，“算了吧，打工打够了，我现在只想躺平。”
　　秦周凡：“你来秦氏躺着，什么都不用干。”
　　“……你买我过去当吉祥物？”
　　秦周凡食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如果你真能带来吉祥，这笔买卖也不亏。”

　　她由衷地感叹：“您真是资本家里的一股清流，可惜我已经有安排了。”
　　“什么安排？”
　　“不知道，先出国玩两年吧。”她看向窗外的星星，今天天气不错，星星格外清晰，“好久没旅行了，都是出差，无聊。”

　　“我给你带薪旅行，你先出去玩两年，一次性把这辈子假全部休掉，工资按高管薪资照发，回了国就来秦氏给我卖命，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不停。”
　　梁之兮：“？？？”
　　“大哥，你当代活阎罗啊，牲畜也不是这么压榨的，你的心肝都黑的冒黑水了。”
　　“你就不怕我玩两年就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天天去梁爷爷家蹲守。”
　　“……”
　　她忍不住盯着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像是第一天认识他这个人似的，“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冷幽默的一面。”

　　秦周凡笑了一声，“有时间陪我去逛逛，我妈生日，我想挑套珠宝给她。”
　　“周阿姨最近有没有给你介绍女朋友？”
　　“有啊，每天回家都会给我看照片。五花八门，眼花缭乱。”
　　“怎么样啊？”
　　“都挺不错的。”

　　“就在平板里，你自己看。”
　　梁之兮打开平板，很快发现了问题，“周阿姨是不是特别看中门第啊。”
　　她才看了三个，每一个，她居然都认识。
　　这三人唯一一个共同点，就是全都是大院的。
　　“你也发现了。”

　　“惨了，万一你以后喜欢普通家庭的女孩子，那周阿姨不得徒手拆散你们这对野鸳鸯啊，”她幻想了一下那画面，那场景，“白马王子和灰姑娘不得不各奔东西，然而你还是喜欢她，于是你们偷偷地谈恋爱，最后她带球跑，你带着保镖追，你们的孩子是电脑天才，伪装成黑客撮合爹地妈咪……”
　　秦周凡：“……”

　　“你一口气吃了多少本霸总小说？”
　　梁之兮摸了摸鼻子，理直气壮：“打工人压力大看点猎奇小说解压怎么了？”
　　她把平板放回去，“说实话，周凡哥，我觉得就你这种母胎单身的状态，能愿意谈个恋爱，不管对象是人是鬼，周阿姨都该感激涕零了。”

　　秦周凡：“那是你，不是我。你的眼光低别扯上我，我谈人不谈鬼。”
　　梁之兮：“……”
　　她怎么就忘了，打嘴仗她从来不是他的对手。

　　次日。
　　沈安一大早就在电梯门口堵她，见她来了，立刻道：“梁经理，程经理在你办公室等你。”
　　“在我办公室？”
　　沈安飞快地点了点头。
　　梁之兮：“……”

　　不知道什么事，但是听着好像不像是小事，她推开办公室的门，果然看到了程璟。
　　房间里有沙发，也有办公椅，他却一个也没坐，听到动静立刻抬起了头。
　　神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梁之兮心想什么急事啊还劳烦您亲自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向前走近一步，直勾勾地盯着她，很有压迫感：“你昨晚又回去了？”
　　就这？
　　梁之兮倒了杯水，神色平常：“嗯。”

　　“你一个人跟他们一群人喝酒？”话语里，他的情绪已经压抑不住了。
　　梁之兮揉了揉眼睛，“也没喝多少。”
　　她的身体一向比小牛犊还要健壮，今早起来，却打了好几个喷嚏。
　　大概是昨晚喝完酒又吹了风的缘故。
　　加上生理期又快到了，身体的抵抗力有所下降。

　　“如果你问我为什么帮你，因为你没有应酬的责任。”
　　“如果公司聘用你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你去应酬，那我也不会替你拦着。”
　　“但问题是，不是。这本来就不是你必须要做的工作，这种应酬本来就是周则楷自己的，我去都算是给他脸了，没必要再搭上一个你。”
　　“况且，你不是也不喜欢这种酒场吗？”

　　程璟眉头皱得很深，他在意的是这个吗？
　　“你一个人，不安全。”
　　“你怎么也不能把我骗走，你自己留下来，我再不喜欢，也不是临阵脱逃的人。”
　　“早知道你自己一个人留下，我还不如不走，我不放心你啊。”

　　梁之兮低头喝了口水，不以为然：“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要梁诚华还在这个圈子里混，就不会有人想不开为难我，倒是你，任何圈子都是排外的，新来的很容易被针对。”
　　“既然这件事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就不可能让你吃这个亏。”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需要你这么为我着想，别把我当成需要你帮助的学弟。”
　　她揉着眼睛，忍不住嘟囔，“顺手的事，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无私。”
　　“你有没有想过，”他的眼神仿佛要在她身上扎出几个洞来，“那么晚，你又喝了酒，还是一个人，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她却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似的，不知道从哪变出了一杯橙色液体，举到了他的嘴边，一脸真诚：“喝橙汁吗？补充vc。”
　　“……”
　　程璟推开她的手，把那杯橙汁重重地放在办公桌上，有些生气：“你别转移话题。”

　　“你等等。”
　　梁之兮突然抽了张纸。
　　她很少感冒，但是每次感冒都有个小毛病，左眼会控制不住地流眼泪。
　　她仰起头，用卫生纸覆盖在眼睛上，很快纸巾就湿透了。
　　程璟：“……”
　　他一下子愣住了。

　　本来某人就长了一张清纯无害的面孔。
　　如今眼睛朦胧，泪水涟涟。
　　看起来简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你……对不起，”他的气一下子收住了，飞速道歉，“我说话太难听了吗？”
　　他的表情有些自我怀疑。
　　梁之兮：“……”
　　她眨了眨眼，更多的眼泪留了下来。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子，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说不出心底有多么后悔，踟蹰片刻，他下定决心地说，“我错了，其实我也不是想说你，昨晚的事主要还是怪我，是我的问题……”

　　眼泪终于流完，梁之兮重新拿起了那杯橙汁，继续真诚询问：“你真的不喝？那我喝了？我感冒了，需要补充vc。”
　　程璟：“……”
　　“感冒？”

　　他瞬间明白了她的眼泪是为什么。
　　程璟盯着她的杯子，反应过来，“你不舒服还喝凉水？”
　　橙汁似乎是冰箱里拿出来的，还冒着冷气。
　　他拿过她手里的杯子直接倒了。
　　梁之兮：“……”

　　“我办公室有姜茶，我给你泡杯姜茶。”
　　离开她的办公室之前，他满脸就差写着三个字：“别惹我。”
　　“生病了就喝热水，你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
　　“有体谅别人的时间，先照顾好自己吧。”

　　梁之兮：“……”
　　她怎么感觉，周则楷给她请了个祖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