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图月亮》十九19

18、麻将包

　　被闹钟叫醒，梁之兮摸到手机，睁开了眼。
　　一堆生日祝福和转账撑满了屏幕。
　　一条条消息滑下去，看到梁诚华的名字，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方停住。

　　他的消息一共两条，很简洁，“生日快乐。”
　　“我订了你喜欢的餐厅。”
　　梁之兮点进他的头像，拉黑。
　　今天她过生日，她可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她的心情。

　　望江楼。
　　梁之兮有些惊讶，“怎么会选在这里吃饭？”
　　说起来，确实是好久没来了。
　　大学期间，学校里的社团只要一谈赞助每每都是在这里。

　　不过大多数时候，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这是个望而止步的地方，因为实在太太太过昂贵了。
　　就算是商务人士也很少选在这里聚餐，社团选在这里也是因为赞助商有钱。
　　再者京洛大学有十来座食堂，实惠且种类丰富，全国的特色应有尽有，有的人直到毕业都没尝个遍。

　　贵是贵，但望江楼的特色菜确实好吃，邹扬有时候就会拉着梁之兮过来打牙祭，估计京洛大学也就只有他们几个败家子来的最勤快。当然没过多久邹扬就吃腻了，后来就很少来了。
　　论坛里最开始谈论梁之兮的身世，就是从她被人拍到频繁出入望江楼开始。

　　程璟神色有些不自然：“……我本来打算，不是在咖啡馆，是在这的。”
　　他苦笑：“不过买了一件礼物之后，就没钱了。所以就没能实现。”

　　梁之兮心想幸好不是在这，如果是在他精心挑选花了大钱的地方被拒绝，那不更绝望了。
　　她伸出手，缓和气氛：“我的礼物呢？”

　　本来那帮发小要给她办个派对的，但她最近在戒酒，就推了。
　　她今天可是推了发小的局，程璟如果拿不出什么让他记忆深刻的礼物送她，那就太亏了。

　　程璟却移开了视线，看向菜单。
　　“先点菜吧。”
　　侍应生推开包厢的门走进来，给两人倒水。
　　她看了一眼，视线就不由自主跟着对方走了，“喔，这个弟弟，长的好帅啊。”

　　这个年纪，大概是周围某个大学的学生，过来做兼职的。
　　他瞥了一眼那个人，又低眸继续看向菜单，“你又不喜欢比你年纪小的。”
　　梁之兮纳闷：“我什么时候不喜欢比我年纪小的了。”

　　程璟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忍了下来。
　　“大学的时候，你亲口说过。”
　　梁之兮：“怎么会，你记错了。”
　　程璟：“？”

　　那一天回忆起来还历历在目，他甚至清楚地记得是几月几号：“我们在三食堂吃饭那次，有人跟你表白，你亲口说过，你不跟学弟谈恋爱。”
　　梁之兮：“……”
　　“这你也信？”

　　她随口道：“表白的人太多，你总得找个理由应付一下吧。”
　　程璟：“……”
　　“应付？”他无意识地重复了遍这两个字。

　　她放下菜单，“我问你，你不喜欢的人跟你表白的时候，你一般会说什么？”
　　“我会说……”程璟想了想：“你很好，但是我们不合适。”
　　他向来是这么说。

　　心有所属这种事，他觉得没必要一个个解释给别人听，他还是适合干脆利落的风格。
　　一般别人听完就会知难而退。
　　他从来没在这种事上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

　　梁之兮：“你这样说，是因为很少有女生会穷追不舍，女孩子都比较有素质。”
　　“如果你是一个女生，你就会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说的不够狠、借口不够绝，对于某些搭讪的男人，他们就会觉得你是在欲拒还迎，跟他们玩情趣。”

　　程璟：“……”
　　“有时候我也会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年上。或者我不喜欢找同行。”
　　“这只是一种拒绝人的技巧，给被拒绝的人留点面子，表明不是因为对方不优秀，其实是心知肚明的一种借口。”

　　他被她说得毫无反驳之力。
　　一时间竟不知作何感想。
　　谁能想到，一个扎在他心头这么多年的一根刺，竟然是这么一件乌龙。
　　梁之兮想到一个可能：“所以你一直觉得，我不喜欢你是因为你年纪比我小？”

　　程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沉默代表了他的答案。
　　难得看他情绪低沉的样子，梁之兮换了个话题，“我算不算是解开了你的一个疑惑？有来有往，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好。”

　　梁之兮：“当年为什么要录音？”
　　跟陈思琪通过电话之后，她想通了很多事，唯独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巧，他的手机真的在录音。
　　如果当初没有这件事，可能她就不会误会他了。

　　这个问题曾经让他手足无措，打得他措手不及。
　　如今随着阅历的增长，他已经知道有些问题只需坦诚地说出真实的想法。
　　“因为想多听听你的声音。”
　　“你知道的，那之后我就出国了。其实我知道你一定会拒绝我，但是就算是拒绝，我也想录下来，毕竟出国以后，就真的很长时间见不到了。”

　　“我手机里，你删掉所有的录音，都和你有关。”
　　“你想骂我的话，就骂我好了，确实是没经过你的允许，”他的神色浮现出几分委屈，但还是忍不住稍微为自己辩解了下，他真的不是什么变态，“都是在公开场合录的，比如你打辩论、拉小提琴。”

　　梁之兮发出灵魂一问：“怎么听起来，你好像是我的迷弟啊？”
　　程璟：“……”
　　“手给我。”
　　梁之兮从包里拿出一根眉笔。

　　一个连笔签名伴着些许痒意很快出现在他的虎口处。
　　他见过她在文件上的签名，很多次。和印象里整洁大方的签名相比，签在他手上这个，就更为潇洒随性。

　　“送你，我的第一个粉丝，正主亲签……”
　　“认证！”
　　如果是大学时期，她在他手上签名，他一定会欣喜若狂，不知道有多么高兴。
　　可是现在……
　　他看着那个签名，面无表情：“别转移概念。”
　　他才不是什么粉丝。

　　梁之兮：“我好饿啊。”
　　程璟：“……”
　　“吃饭吧。”
　　从饭店走出来，程璟：“可不可以陪我散散步？”
　　好久没回大学城，梁之兮也想逛逛。
　　“可以啊，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好。”

　　她挑了下眉，明显是不信：“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那你叫姐姐。”
　　程璟：“姐姐。”

　　梁之兮：“？？？”
　　他又唤了一声，“姐姐，你能陪我散会步吗？”
　　他的声音向来是好听的，带着几分少年气。

　　梁之兮：“……”
　　他走了几步，看到她没跟上来，又退了回去，看着她，很自然地说：“姐姐，你怎么不走了？”
　　梁之兮：“……”
　　你好陌生，我好害怕。

　　天空突然飘起细细薄薄的雨丝，他仰头看云，“等我一会，我去买把伞。”
　　梁之兮：“哦，帮我捎个棒棒糖。”
　　她从包里翻出一枚硬币，放到他的手心，空着的另一只手抬头摸了摸他的头，“去吧，弟弟。”

　　他脸黑了下，不过什么也没说，捏着那枚硬币走进了便利店。
　　看到他拿了一把伞从便利店走出来，梁之兮：“那不是还有好几把伞吗？你怎么不买两把？”

　　因为想和你撑同一把。
　　但是这种心思他是绝对不可能被说出来的。
　　肯定会被当做不成熟的。

　　于是程璟自然地说：“等会下大了，也许会有人比我们更需要用伞。”
　　梁之兮想了想，“也是。”
　　好在尚是小雨，一把伞两个人也够用了。

　　撑伞的时候，雨水溅落了一些在手上，盯着那个模糊的签名，程璟皱了下眉头。
　　“你用什么签的？”
　　“为什么这么容易掉？”
　　梁之兮：“……”

　　他把伞往她那边移了移，确保她淋不到一滴雨。
　　程璟看到她把围巾往上遮了遮，“冷吗？”
　　“有点。”
　　程璟：“找家咖啡店坐会吧。”
　　“好。”

　　兜兜转转，没想到又是这家咖啡店。
　　好像又回到了七八年前的那天，一切都没变。
　　这些年来，大学城陆续倒闭了很多店铺，也陆续开张了许多新的店面。没想到这家店还一直□□着。

　　“想喝什么？”
　　这么晚肯定是不能喝咖啡了，梁之兮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牛奶。”
　　他走去前台点单。

　　雨滴打在玻璃上，又沿着玻璃滑下去，她望着窗外出神，直到一杯温暖的牛奶出现在她面前。
　　还有一只纸袋。
　　他从前台取来的，不止牛奶。

　　“你变魔术？”
　　程璟笑了下，“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梁之兮有些茫然：“什么事？”
　　“我还没送你生日礼物。”

　　她敲了下脑袋，“上班果然会让人变傻。”
　　她打开纸袋，“让我看看，你送我什么礼物。”
　　“这是……”
　　她把盒子打开，雪梨纸包裹着一只包。
　　纯白色的流浪。
　　她一下子就意识到，这是他曾经大学时期打算送给她的那件生日礼物。

　　“我还是想送这个。”
　　他看着她，目不转睛，只有睫毛颤了颤，暴露了主人有些紧张的心情。
　　上一次她根本没有拆这个礼物。
　　梁之兮盯着那只包，百感交集。

　　“喜欢我，不是件好受的事情吧？”
　　“是不太好受。”
　　说完他沉默了一会，有些自暴自弃、破罐破摔：“可我就是喜欢你了，你能拿我怎么办吧。”
　　“……”

　　“出国之后，有一段时间手头很紧，我就把它卖掉了。现在这只，是前不久买的。那时我刚回国，虽然我们没说过几句话，但是我总觉得会有这么一天。”

　　“我只是觉得，当时……不该是那样的。”
　　“我的初恋，不该是这样结束。”
　　“你可以拒绝我，但不是以那种方式。”
　　“哪怕是拒绝，我也想要一个温和的拒绝。”

　　梁之兮握着杯子，有些事情还是决定告诉他：“你不明白，我没办法谈恋爱的。”
　　“为什么？”
　　她一直单身，他并非不知道，只是这其中的缘由，他猜想不到。
　　但是他明白，这可能就是两人之中最大的问题。

　　梁之兮如实相告：“因为，从某一个时刻开始，我好像突然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从那以后，我好像只爱我自己，这样是不是挺自私的？但是，好像也很难改了。”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程璟听到这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望向她，目光温柔似水：“我有爱人的能力，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