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图月亮》十九19

24、菜篮子

　　二环内某个别墅区。
　　进门之前，梁之兮理了理头发，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检查了一番，确定外表整洁，一丝不苟。
　　见到在客厅坐着喝茶的老太太，她先鞠了一躬，“姥姥。”

　　已经年过古稀的老太太，正襟危坐，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过来坐。”
　　得到允准，她走过去换鞋。
　　把带来的水果拿到餐桌上，梁之兮去洗手间用消毒液洗了手。

　　“之兮来了。”
　　厨房里走出来个人，笑眯眯的。
　　梁之兮叫了声小姨。
　　过了一会，花园那边又陆续回来几个人，说说笑笑的。
　　梁之兮站起身，一一称呼：“舅舅，舅妈，姨夫。”

　　几个中年人笑了笑，有人开口：“好久没见之兮了。”
　　几人身后跟着的高个男孩最后走进来：“姐，你来了。”

　　梁之焉今年十九，是她舅舅的独子，现在在京洛大学读国际关系。
　　他们这一辈人丁凋零，小姨不孕无法生育，因此除了她和梁之焉，竟然就没有别人了。

　　梁之兮去厨房帮着洗洗菜，干了点活，她并不擅长做菜，因此只能打打下手。
　　梁之焉倒是露了一手，炒了两盘像模像样的菜。
　　他高中是自己一个人在国外读的，也没人陪他，算是从小独立长大的。
　　本来按照他的轨迹应该在国外继续念书，结果不知道家里怎么商议的，最后还是让他回国念了大学。

　　一桌家常菜很快端了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从梁之兮今天第一眼见到老太太开始，老人家对她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于是吃饭的时候她格外殷勤，“姥姥，我给你盛碗汤。”
　　对方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接。

　　梁之兮只好把碗放在她旁边。
　　很快她就知道了为什么。
　　“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老太太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她看到了一段视频。

　　只有画面没有声音，算是给她留了尊严。
　　几位长辈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吃饭，不掺和小辈的事。
　　视频很模糊，镜头一直在晃。画面里那个在草丛里窝着的人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谁会拍这种视频，又是谁流出来的？
　　她环视一周，目光一个个扫过眼前的人。
　　她不混他们的圈子，跟这个家庭其实早就没有什么利益牵扯了，针对她有什么意义，又对谁有利呢？

　　“姥姥，我知道错了，保证没有下次。”
　　一边诚恳认错，梁之兮一边给对面的姥爷挤眉弄眼。
　　姥爷接受到她的讯息，放下碗清了下嗓子，打岔道，“年轻人，偶尔犯一回错，这是常有的事，再说之兮还是个小孩儿，知道错了就行了，别揪着不放了。谁还没年轻过？谁还没放纵过呢？”

　　老太太嗤笑一声，“快三十岁的大人了，也就你把她当小孩。”
　　她话锋一转，“当初你选择这个专业，我和你姥爷就不赞同，但是也没办法，你受你爸影响太深了，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梁之兮：“……”
　　她选这个专业跟梁诚华真的没关系。
　　可惜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

　　“如果你真的没什么事干的话，就结婚吧。”
　　“我给你安排了一个人，你去见见。能相中的话，明年就结婚。”

　　梁之兮放下筷子：“……姥姥，我有男朋友了。”
　　老太太闻言仔细地打量她，话语里带着审视和询问，“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前不久。”
　　“他父母是做什么的？”

　　“呃……”她只知道他父母都是京洛本地人，至于具体情况就不知道了，“这个我还没问过。”
　　老太太冷嗤一声，“连父母都编不出来，你也用不着糊弄我。”

　　“当初你母亲的婚事，我就不该同意，不然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她的语气不容商量，“这次你的人生大事，我必须要亲自操刀。”
　　“我给你介绍的人，你先去见见，”谈到这个人，她目光难得柔和下来，显然这个人她提前相看过了，一定非常欣赏，“万一相不中，再说。”

　　几个长辈这时候纷纷开口：“是啊，之兮，你就听姥姥的话就见见吧，就当是交个朋友。”
　　“其实早点结婚也没什么不好，我们当初，也差不多是在你这个年纪成家的。”
　　“你姥姥精心挑选的人，必然是人中龙凤，不会害你的。”
　　只有舅舅笑了笑，“我倒觉得，之兮还小，没必要这么早结婚。”

　　吃完饭，长辈们去收拾残局了。
　　只留两个小辈陪两位老人吃饭后水果。
　　在相亲这件事上，梁之兮还是试图挣扎一下：“别了吧，姥姥，我还这么小，你就不要我了吗？”

　　老太太：“谁说不要你了？就让你去见见，又不是把你卖了。”
　　梁之兮开启胡言乱语模式：“可是万一对方对我一见钟情怎么办，他要是爱我爱的不能自拔，我又不喜欢他，那不是作孽吗？”

　　梁之焉忍不住笑出了声。
　　桌子下，她踢了他一脚。
　　虽然挨了一脚，但是梁之焉还是开口：“姐，虽然你的确是大美女，但你就不能美而不自知吗？”

　　“你懂什么，这世界上哪有真美而不自知的人，丑而不自知的倒是一大堆。”
　　姥姥冷笑，“你有这么优秀？”
　　姥爷及时打圆场，“别给你姥姥置气，你去见见，不喜欢就算了。”
　　这下梁之兮也不好再说什么。

　　临走，姥爷把她叫到书房，“是你姥姥认真给你挑的。别看她说的那么难听，其实准备了好久。”
　　老顽童眼中闪过狡黠睿智的光，“你回头就说见了，不喜欢，至于你姥姥……我来替你做思想工作，你放心，她就是口头说得狠，其实她也舍不得你，现在什么年代了，又不能包办婚姻，你真不愿意，她还能逼你？”

　　梁之兮抱住姥爷，“呜呜呜姥爷我就知道还是你最疼我。”
　　“傻孩子。”
　　梁之兮一本正经：“干脆我搬过来跟你们一起住吧，姥爷，让我多孝顺孝顺你们。”
　　“那还是别了，”姥爷摆摆手，一副吃不消的神情：“那你姥姥能被你气死。让我俩多活几年吧。”

　　下午两点半，茶室。
　　梁之兮等着那个传说中“人中龙凤”的相亲对象，等得百无聊赖。
　　她本来打算见了对方，先表明自己非单身的事实，然后争取和对方达成一致，在不惹双方家长不高兴的情况下和谐地表示互相都没看上。

　　可是现在，对方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
　　梁之兮看了眼表，看来这次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不知道为什么，姥姥只是说让她准时过来，却没有给她对方的联系方式。
　　因此她连联系一下对方问问什么情况的机会都没有。

　　两点三十五。
　　梁之兮本想起身走人，可是想到这人是姥姥姥爷认真选的，她叹了口气。
　　不好不见。
　　不过，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大的谱？

　　就在她无所事事的时候，门终于被推开了。
　　一只好看的手撩开帘子，熟悉而温润的声音响起：“抱歉，我来迟了。”
　　“没关系。”来了就行，起码不是路上出了车祸，梁之兮松了口气。
　　没来得及判断那熟悉的声音，因此看到人后她彻底愣了。
　　“……秦周凡？”

　　看到是熟人，梁之兮也不再拘束，这次坐下来姿势就随意许多。
　　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随口道：“你知不知道你相亲的对象是我？”

　　“不知道。”把西装外套挂到衣架上，他在她面前坐下，执壶倒茶。
　　修长手指十分赏心悦目。
　　“我爸妈给我选的，他们当时说什么来着？哦，他们说我肯定会喜欢。”

　　“……”梁之兮叹了口气：“看来叔叔阿姨并不了解你啊。”
　　“来之前他们还说，这次的人，他们非常满意。”
　　梁之兮眼睛弯了下，“那就多谢秦叔叔周阿姨的抬爱了。”她话锋一转，“不过，像我这么完美的人，有人不喜欢才怪吧。”
　　秦周凡笑了，“把你自恋的劲儿收一收。”

　　她敏锐地捕捉“这次”这个关键词，“最近叔叔阿姨还经常让你相亲啊？”
　　秦周凡没避开这个话题，“上个月相过几次，后来就不怎么去了，浪费时间。”
　　他家族里确实一直在为他寻找合适的女孩，他也配合过，只是从无结果。
　　“没遇到喜欢的？”

　　他只说，“缘分的事，强求不来。”
　　“那你今天怎么会答应相亲？”
　　秦周凡叹了口气，“被骗来的。其实我本来是要拒绝的，不过他们说我拒绝了一定会后悔，所以我来了。”
　　“而且你周阿姨把你形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说得跟仙女似的，我能不好奇吗？”

　　梁之兮：“那你今天还迟了这么久？我等的都要发霉了。”
　　“临时有个工作。”其实他很早就来了，但是路上被追尾了，受了点小伤，不想让她担心，索性没提。
　　“好吧，那还是工作重要。”梁之兮表示理解。

　　他喝的那杯，是她半个小时前泡的，早就过了时候了。
　　秦周凡只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重新沏茶。
　　看着他温器，摇香，洗茶，悬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要是除了革命友谊还有别的火花，用得着他们来费这个劲儿撮合？”
　　他们联合在一起搞这出是为什么？
　　梁之兮是真的猜不透这些大人们到底在想什么了。
　　怎么会这么有创意地把她和秦周凡撮合到一起呢。

　　秦周凡神色认真：“帮我想想，回家之后，我怎么跟我妈交代？”
　　她玩着手机，随意道，“就说我有男朋友了。”
　　“她不会信的。”
　　“可我真有男朋友了。”

　　他倒茶的动作顿住，“你说什么？”
　　“我说，我下次带男朋友一起去你家老宅拜访？”她放下手机，“这样阿姨就不会想着撮合我俩了。”
　　他平静地问：“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准确地说……不到一个月。”
　　“很惊讶吧，万年铁树也开花了。”
　　如果她仔细看，就会发现秦周凡的神色和平常相比，不太自然，神情怔怔的。
　　可她本来就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态说出口的，自然也不会观察他的神色变化。

　　“怎么这么突然，就交男朋友了？你不是单身主义吗？”
　　梁之兮：“换以前我也想不到，不过，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例外。”

　　他垂下眼睛，有条不紊地分茶，“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同事，一个部门的。”
　　“同事？”他喝着茶，眉头却微微皱起来，像是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梁之兮还是那句话：“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例外。”
　　“他的家庭怎么样？”
　　“你们怎么都喜欢问这些，”梁之兮：“我只是谈个恋爱又不是明天就结婚……”

　　“家庭不好，是不稳定因素，我怕你会受到伤害。当然，如果你不想提就算了，这毕竟是你的私事。”
　　梁之兮：“他家庭挺幸福的。”

　　秦周凡不再过问这些事，转了个话题：“过两天是我生日，来我家陪我过生日吧。”
　　“行啊，那我把他们都喊上。”
　　“今年不想太多人，你们俩来就行了。”

　　你们俩，自然就是指她和邹扬。
　　大圈子里还有小圈子，他们三个人就是发小圈子里最小的那个圈子。
　　梁之兮：“今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这个东西，本来应该是个惊喜的，但是无奈她实在没想到送什么，毕竟秦周凡什么都不缺。
　　只好请他亲自指点迷津了。
　　秦周凡：“想要什么你都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