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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自请为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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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潇心中正七上八下,一会儿绝望一会儿希望百感交集,闻声随口将预备好的话术扔给他。
“庸州港的消息现下在各州都是沸沸扬扬,大抵海贼也得了风声,想来分一杯羹吧。”
“我看可不只一杯羹的事情,”施青与言语冷厉,“庸州码头一日出去多少渔船,要多少海贼才能将他们劫杀得回程无半?”
他显然不复再有日前与扶潇虚与委蛇的恭敬感,言语句句直指重点而去,让人避无可避。
扶潇只得顺着回道:“施大人是怀疑?”
“虞大人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施青与在背后看着她,“有人在暗中谋划了此事。”
“现下商讨是否有主谋也是白费口舌,多说无益,”扶潇没有心思与他来回打太极,只想先转移话题,“依大人来看,这海贼可能藏身何处?”
施青与像是失笑又像是嗤笑一声。
“依我浅薄之见,这便又绕回去主谋之说了。若能得主谋庇佑,自然可毫无防备地停靠岸边稍作休整。”
他凝眸注视着扶潇,神色冰冷。
若是扶潇此时回头看一眼,大概就能认出这夹着寒意的目光是属于何人。
可惜扶潇没有。
施青与未再说下去,明晃晃是警告扶潇之意。
扶潇佯装未觉:“若未得呢?”
此时杜衡等人适时从船尾回来,扶潇没有听到施青与的回答。
“主君,已经布置好了。”
扶潇也是方才得知,有外海的各州都会有用于海上作战的特殊战船,主要是鸟形的海鹘船和负责快速突击的车船,布成各式队形,常有出奇制胜之效。
周令仍觉心有余悸,便想着试探一下扶潇此时的态度是否还如方才。
“二位大人,海上风大,要不我们先到雀室去,也好安排一下接下来的事宜?”
施青与看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出声警告:“我看若是再休息下去,周大人也不用再当这个刺史,直接告老还乡安享晚年吧。”
“施大人教训得是,下官谨记,谨记。”周令惹不起他,连连拱手哈腰以示让步。
以往海上军政也多由本州刺史自行负责,但在场大人官位都压他一头,到最后不甚广阔的雀室倒只余周令一人无权进入,像忘带作业的学童一般在门外候着。
雀室建在二层最正前方的船舱,正好可以将船前的大片水域尽收眼底,中央是一张方形的桌子,上面贴着一幅不可移动的庸州水域图,颇为老旧。
扶潇稍微用了些时间才找到她们现下的大概位置,看着图中标示着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岛屿,她陡觉头痛。
扶潇顷刻明白仅靠她一个人是想不明白的,便想着集结两位大家的智慧起来。
“此处岛屿众多,地形复杂,诸位可有头绪?”
徐子慕正凝眸看着那张蒙上了尘的水域图,像是要把各个岛屿都深深烙在脑海里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扶潇询问,他自言自语似地低声。
“夜里多吹陆风,满打满算他们已经比我们先行了一整个顺风的夜晚,若是等那些海贼进到这些小型岛屿的海域中,再有百般武艺也难找到。”
扶潇看着方桌,她能感觉到徐子慕之前虽然说的是不信她,但也只是嘴巴上不饶人一些,远没有今天如此。
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她现在在徐子慕的眼中就是一个出尔反尔地违背了他们的计划还不择手段地肆意杀害百姓的奸人。
无论是他还是施青与现在都站在了扶潇的对立面,一个置若罔闻,另一个句句夹枪带棒。
她一早起来到现在,好像也就杜衡愿意和她好声说两句。
但徐子慕说的话倒是让扶潇重新思考起这片海域上的精细布局。
若是没有推理错,她们正行在庸州近海和星罗棋布的小岛屿群之间隔着的一片无边无际的海域。
除此之外,还有四五个有一州大小的稍大岛屿像漏斗一样套在小岛屿群之前,好像是特地给这个七扭八歪的海上迷宫留下一个入口。
虽然现下这里没有什么人想理她,扶潇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公布出来。
“周令已经命令水手全速前进,但不知能否在海贼船只进到小岛屿群之前将他们拦下。”
话是这么说,但场上除了施青与的人心里其实都有底,有庸州刺州作为底牌的海贼,眼下极有可能是还在水上慢慢飘着,没有快马加鞭进岛屿群的。
现下雀室前只看得到成片一望无际的茫茫深蓝海洋,颜色深而不透,海浪一起一落,船行得并不算十分平稳。
“主君,该喝药了。”
杜衡适时端着一如往常的苦味汤药进来,杜衡没心情探究她是在哪里找到厨房煮这东西的,一口饮尽。
好苦。
扶潇心中不由得想请求老天保佑,若是现在让她遇到那些海贼的话,她以后天天一口闷这种药。
她正想着,一旁的施青与不知为何忽地站了起来。
扶潇疑惑,她心中向老天爷请求保佑关他什么事,难道施青与还兼职神职吗。
而后远眺海面的徐子慕也起身,扶潇霎时反应过来,朝外望去。
果不其然,远处一条笔直横线的海平面隐隐被破开一角,露出了半张破洞的米色船帆。
她的请愿真的生效了?!
门蓦地打开,在一片沉默之中,外头不敢踏进的周令朝内报告:“大人,前面有条渔船过来了,上面还有个人。”
不等周令察言观色一番,几位大人已经接连擦着身过去,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在原地。
周令面上谄媚的笑容僵了一瞬,却是无可奈何,只好顶着僵笑回身跟上去。
下到甲板时那艘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而破败的渔船又进了几分,连带着其后若隐若现出现了岛屿的雏形,扶潇这才真真切切看清了船上有一个人在挥手呼喊。
她心中正沉浸于找到第一个幸存者的丝丝喜悦之中,一侧施青与的命令让她有些不明所以。
“发信号,让渔船收帆停行。”
在后面候着的空闲水手闻声愣了一瞬,又见扶潇回过头来朝他示意,这才急急忙忙地找出袖袋中的白色旗帜,举高朝对面挥。
扶潇嘴角一抽,她还在想会不会是什么空中烟花或是无线电密码之类,原来这个时代使用的是如此朴素直白的方法。
看着远处的渔船,她心中不免生出疑惑。
左右虞歇也不是在海边长大起家的,不了解海上的航行知识也不怪异,扶潇索性发问。
“有何不妥?”
难道还怕两船相撞吗?
徐子慕瞥她一眼。
“走水路的海贼用假装受难渔船的法子骗过往商船的例子比比皆是,这里群岛岸边多芦苇蔽人,一呼百应,抢夺一艘官船不在话下。”
语气像是在讽刺她没见识,扶潇噤声。
“那要怎么确定?”杜衡也颇为好奇。
听到不是扶潇在问,徐子慕这次也没有说一些弯弯绕绕下人面子的东西,直截了当地回了杜衡。
“看。”
此字一出,扶潇顿觉责任重大。
仅仅思考了一秒,她就意识到了一定要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有才干的人身上。
“我不善水道,施大人常在南方近海之地,可有头绪?”
她懂什么海贼,她能说出几个成语来给自己撑撑面子已经是很好样的了啊……
点名施青与后扶潇便看到他投来令人不明就里的目光,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到了刀子一样的言语往她飞来。
“船身损坏至此,怎么可能有渔民从海贼手下安然无恙离开?”
扶潇被呛得一哑,还是就着他的话来。
“那我们戒备,在他们登船时擒拿?”
施青与又反问:“若是我们看破他们的计谋,他们气急败坏之下直接杀了所有幸存渔民呢?”
这个问题问得极为鞭辟入里,扶潇确实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她看过许多电视剧里演的都是要擒贼先擒王,但真的要让她来排兵布阵达到这个效果,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且不说海贼也是她招来的,现在说打就打不甚仁义,起码扶潇能猜到,这位王必定是被团团保护,而不是大大咧咧地暴露在这艘小渔船之上。
在车船还没能靠近的时候,俘虏的渔人脖子上早就架刀了。
扶潇咬牙,既如此,她还有一招最为下乘的可用。
“我们船坚炮利,若是真的要打他们必定不是对手,不如与他们谈判换回渔民。”
“你要如何换?”施青与似乎是在嘲笑她愚人一般的天真。
扶潇脑中清明,定定地望着愈来愈近的渔船:“若是动了兵刃必定会有伤亡,此时最好的结果就是与他们化干戈为玉帛。
说到底他们眼下只是需要一个地位举足轻重的人作为人质,换官船守约放他们离开。”
周令听得心惊胆战,他不敢反驳,只能左右观察着余下几位大人,希望有声音可以出来反对这个提议。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扶潇突发奇想要关心那些被劫的渔民,但是单凭扶潇今日一早待他的态度,这位举足轻重的人质大差不差就是他无疑!
见扶潇还在说,周令腿都要软了,偏偏施青与还要附和。
“此言不虚,可谁能堪此任?”
扶潇终于抿唇,说出了那个在场无人敢想的答案。
“我。”
见施青与一瞬哑了,扶潇方才后知后觉。
她是不是有些崩人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