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师公小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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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家里阴气浓郁，里面还混着股不明不白的混沌气息，就连姬容分辨不清，一不小心险些就略过去了。
她翻过围墙的时候，就把整间屋子的布局尽数收之眼中。农村的人都喜欢一大家子住在一块儿，焦孟村也不例外，穿过天井，就是红砖砌成的厢房，左右两进，比前面的房屋要低矮不少。
姬容猜测这是女眷住的地方。
也不知道孟玉涵住在哪间，她突然想道。
那股闻不分明的气息还在若有若无地吸引着她，对于尸傀这种低级诡物来说，足以起到迷惑的作用，对姬容却效果一般。
距挨得越近，她越能从中嗅出更细节的地方。
像是青艾，又像是檀香，有种符纸燃烧后才徐徐舒展开的植本香气，温暖和缓，让姬容十分受用。
她鼻翼翕动片刻，果断选定一间破门而入，同时门板后一瞬雪光闪过，黑雾炸开，顿时将厢房密不透风地围起。
姬容还没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就被人拿剑架在了肩膀上，屋里空间太小，她没擅动，而是眨巴眨巴眼睛，这才看清面前还站了个人。
长得很漂亮，就是神色很冷，黑短袖配束腿的工装裤，愈发显得干练。
手上的剑也是开过刃的，剑柄末端垂下一缕红丝绦，虽然不至于划伤姬容，但还是冻得她心底哇凉哇凉的。
姬容低头看了眼自己，因为行动不讲究，白T上早已是东一块灰西一块斑，脚上还踩着一双松糕底的凉鞋，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手无寸铁就被卷入山村黑吃黑事件的无辜路人。
震惊，一时竟然分不清谁才是那个杀鬼不眨眼的反派。
“哈喽，”她并起两根手指，轻轻弹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诚恳道，“我是一匹好人，小姐姐可以挪一下这个吗？”
游江南：“……”
这个匹字就用的很微妙。
好在她也没真的打算为难姬容，对方态度很松弛，明显只是在跟她闹着玩儿。
游江南略一思索，便将长剑收起，问道：“姬容？”
居然认得自己，她可没跟孟玉涵说过自己叫什么，姬容笑眯眯地揣起手：“解释几下？”
来者是谁，为什么认识自己，怎么摸到焦孟村来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村长家。
要问的太多了，光解释一下不太够，看游江南对自己态度还算好说话，姬容干脆把话题全抛给对方，自己看着发挥就行。
“……”真是第一次见到会这么反客为主的鬼。
游江南还不知道对面正言笑晏晏的秀美诡物在王姬墓里就杀死过好几个盗墓贼，她对姬容的了解大部分来自于孟玉涵，小部分则是源自周步虚的转述，因此印象整体还算正面。
强大，来历不明，对人类应该算是无害的那一挂。
不是所有的非人诡物都对人类怀有恶意，反而只有低级诡物才会出于觅食的本能，一上来就攻击其它生物。
越是聪明的诡物，越是懂得怎么在人类身上获得最大化的利益。例如六大家之一的陈氏，最擅长的术法就是出马仙，陈氏族人跟一些动物修炼成的精怪达成了合作关系，他们为这些精怪提供香火供养，奉为“保家仙”，相对应的，这些仙家也会以“出马”的形式，借给他们修为和神通。
听说首都的玄学办总部也供养了一条青龙神兽，以信仰为食，护一方太平。不过龙在诡物里也是最为强大神秘的那一挂，除了玄学办的高层，也没几个人见过那条龙的真身。
以游江南的角度看，姬容恐怕也准备效仿青龙和保家仙，走这条更为安逸的供养路子。
——她看起来就像是那种鬼精鬼精的高等诡物。
沉吟片刻，游江南还是把来意挑出来重点讲了一遍，她和周步虚在收到孟玉涵的求助后，就先行到了焦孟村。因为村里还有其它活人，两人便兵分两路，周步虚先去解救尚存的活人了，游江南则怀着想找异变源头的打算，一路找来了村长家。
她话不多，讲起事情来也简略得当，没想到姬容听完却满脸迷茫地问道：“周步虚是谁？”
“？”
游江南比她还不可思议：“你们不是才打过照面吗？”
她打过照面的人别太多了好吧！
姬容满脸莫名：“你每天见过那么多人，难道会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吗？”
当然不。
游江南扶了下额，心想她这个队友到底是什么天选工具人体质，任务都执行完了，结果上到队长下到被逮捕的诡物没一个记得他的。
“算了，他是谁不重要。”
姬容趁游江南被堵得说不出话的功夫，绕着灰扑扑的房间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等翻到梳妆台的时候，她从镜子背面摸出一块串着红绳的玉佛。
那块地方游江南也刚翻过，愣是没发现还藏着这么个吊坠。
玉佛质地温润通透，不像是这个小村庄的物质水平能有的东西，孟玉涵藏得这么隐蔽，应该是对她来说很珍贵的东西。
姬容将它收起，准备出去后再还给孟玉涵，最好能请她帮忙在玄学办面前说几句好话，正好给现在的身份洗白一下。
她才不要被当作危险分子被抓捕呢，就算再会逃命，被这么大一个官方机器追着咬也很麻烦的。
房间不大，三下五除二就被搜刮完了，姬容拍拍衣襟，离开前，忽然又问道：“你跟周……那什么你的队友分开了，遇到问题了怎么告诉对方？”
自打进了岐山的范围，信号就算是废了，看这两个天师不慌不忙的样子，除了手机，肯定还有别的联络方法。
“有传讯符，”游江南肯定了她的猜测，随即又道，“但数量有限，村里有迷阵，不得不省着用。你是有什么需要我传达的吗？”
姬容：“那我给你们指个明路，想救人的话可以去祠堂。”
游江南眸光闪动：“多谢。”
她从腰包里抽出一张黄纸朱砂的符，念了段简短聱牙的咒，符纸凭空燃烧，趁着青烟尚未消散，游江南右手两指并起，在半空写下寥寥数字。
这些举动并没有避着姬容，后者抱着手臂，并没有掩饰自己在术法上的空白：“万一他这会儿正在逃命，你这边突然施法，会不会干扰到他？”
游江南耐心解释：“精神作用，传达的信息会直接进到他脑子里，没有任何实际影响。”
困惑得到解答，姬容“哦”了一声，满意地背手离开，但走出去没两步，外表异样年轻的少女又折返了回来。
“还有什么事吗？”游江南注意到她脸上热切到近乎殷勤的笑，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股不祥的预感。
“是这样的，刚才忘记问你了，”姬容搓了搓手，笑容愈发灿烂，“——你会破迷阵吗？”
“……只略通一点。”
*
游江南被人拎着命运的后脖颈，生无可恋地在半空中凌乱。
高速行进的风胡乱刮在她脸上，如同一个个冰冷的巴掌。
罪魁祸首丝毫没有反省之意，还时不时吱两声，完全一副把她当导航用的自然态度：“这个岔路口走哪边？”
“左。”
“这个呢？”
“走中间。”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从旁边错过去了？”
“……你跑太快了，”游江南无不绝望道，“我们应该在前两个路口就右拐的。”
姬容哦哦两声，高速落地的瞬间，鞋底在沙泥路面上蹬出一个清晰可见的半月形浅坑，又借着脚跟点地的劲迅疾折身，没过几息就绕回到了正确的路上。
“接下来呢？”姬容殷切问道。
游江南：“直走，在第二个路口左拐。”
姬容：“这不还等于走了原本的方向吗？”
游江南简直不想搭理她：“那你来当这个导航。”
第一次走错的时候，游江南还会主动纠正，直到现在，她早已彻底失去了盯路的力气和手段，随便吧，反正以姬容的速度，就算绕路也耗不了多长时间。
而且她怀疑有时候姬容就是在故意瞎走，这人对自己的判断总有种迷之自信，连带着游江南都连带着被迫她一起走了好几次死胡同，又有惊无险地逃出尸傀的袭击。
在这个迷阵里，那些被炼成尸傀的村民还充当着阵主眼睛的职能，虽然在白天，这群诡物也没什么攻击力，但每被发现一次，迷阵就会自发变动一次，以至于前面的路都等于白走。
也是吃了两三次这样的亏，她们终于看出其中的坑，姬容这才肯放弃头铁，裹上黑雾，老老实实地按照游江南的指示走。
至于为什么会造成这种情况，还要从那间万恶的小厢房说起。
得知游江南虽然不能直接破解这个覆盖了整个焦孟村的迷阵，却能抵御阵法的岔路迷惑后，姬容如获至宝，她本就认得原来的村庄路线，两人一拍即合，决定结伴而行。
一个提供情报，一个提供技术支持，理应是很和谐的合作，但才走出村长家没两步，姬容就突然站定不动了，盯着游江南不说话。
游江南：“有事？”
姬容：“你好慢。”
游江南：“……”
姬容：“我来帮帮你吧。”
下一秒，少女脸上冷峻的表情猝不及防被打破，还没等适应双脚腾空的新姿势，就见姬容一个屈膝后撤，随即便如闪电一般疾射出去。
这就是苦难的开始。
往事暗沉不可追，回忆就此打住。
“这就是师公住的地方吗？”
姬容蹲在树梢头，仰着头打量面前的四层木质小楼。
焦孟村的时间流速似乎有些问题，白天短暂，黑夜漫长，以姬容的速度和游江南的破阵效率，就算走了几次弯路，也不至于直到日落偏西才找到目的地。
游江南心想你问我我问谁，她掌握的情报还没在这待了一天一夜的姬容多，等合力扛运棺材的尸傀村民离开后，才率先从树冠跳下。
诡物在夜晚更活跃，现在的时间已经有点不妙，就像方才尸傀运来的大棺材，第一顶运进去时还需要四个村民合力，但最后一顶送进去时已经只需要两个村民了。
这些尸傀的力量在逐渐增强。
游江南一偏头：“走。”
天际滚着霞云，最后一个村民走的时候并没有把木楼的门锁上，它们的智力好像没有比白天时增加多少，对比之下，姬容愈是想念昨晚刚给自己送过红锈蛊的张翠。
推开门，阴寒之气顿时夹杂着灰尘铺面而来，一门之隔仿佛差了十几度的体表温度，修炼之人都有护体的罡气，这点降温对游江南影响不大，对姬容更是无所谓。
木楼内部的透光性很差，楼梯直对着大门，上面扑着脏兮兮的毛毯，大堂两边各自延伸出走道，每边都有六个房间，两两相对。墙上还钉了成排的木架，摆着大大小小的瓮罐和药草，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涩药味，送进来的红口大棺没有摆在大厅，综合那些村民的走路速度，应该是送去了楼上的空间。
游江南捂着鼻子，有些艰难地憋住打喷嚏的欲望，转头就看见姬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东看西看，甚至还想从墙上拿一个罐子下来看看。
白皙如玉的手指还没挨到瓦瓮粗糙的边，就被人猛地抓住。
姬容微笑着转过头，但游江南愣是从她黑漆漆的眼睛里看出一股子“解释不好就翻脸”的危险意味。
“这是养蛊虫的罐子，别乱碰，”她定了定神，也松开圈住姬容的手，主动缓和下语气解释道，“原本在外面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楼的形制熟悉，这种地基用木桩高高架起的高脚楼，是西南湘族的经典建筑，这个村子的师公可能去过西南，然后又从那里学了蛊术，才回到这个小村庄。”
Z城和岐山都坐落在西北一带，气候干燥，一栋高脚楼建在这里显得分外不伦不类，也是这座师公小楼是用深色圆木建成的，这才教游江南没有第一眼认出。
姬容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份解释：“我不怕蛊虫。”
她反而对蛊虫居然还没绝迹这件事挺惊讶的，昨晚乍看到红锈蛊的时候，还以为是王姬墓里的东西跑出来了，现在一听，却也有可能是别人在作妖。
游江南：“西南邪术种类众多，就算是诡物也保不齐会中招。还不清楚师公为什么会蛊术，却还要回到这个深山里的小山村，疑点太多了，小心点不为过。”
姬容实力不差，她自己翻船了还好，就怕和焦孟村的那些尸傀一样被操控了，那可真是两头夹击了。
说话间，游江南挂在腰间的一只巴掌大的罗盘指针忽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她瞬间警觉起来。
“有人来了。”
视线在屋内逡巡一圈，游江南最终锁定了楼梯底下的三角形空间，屋内缺光，再加上墙边还摆了许多人头大小的瓦瓮，如果不是特意走近过来，几乎没有可能看清这底下的景象。
事不宜迟，两人赶紧赶忙地钻了进去，顾不得环境的灰脏，姬容所在靠里面些，后背紧紧挨着楼梯的木板和墙壁上，幽寒一阵阵从肌肤相接处传来，她面不改色，还腾出手来掐死了两条试图偷袭的蛊虫。
游江南则盘起一条腿，蹲坐在靠外面些的位置，原本收起的剑也一副亟待抽出斩尽宵小的模样，离鞘三寸，正露出剑根处隐约的刻字。
黑暗不影响姬容的视物，她清清楚楚地认出剑上刻的是个“春”字。
是剑名吗？春剑……春卷？
看得她都有点饿了。
姬容按了按肚子，没等跟游江南吐槽她的剑起的什么破名，后者就又往里挤了挤。
亮堂堂的暖橙色光辉斜射入屋内，灰尘四下惊飞的同时，三道瘦长到几乎变形的人影就跨过门槛，摇摇晃晃地踱步而入。
……三道？！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师公小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