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梨梨》风林绾

6、大梦梨梨（六）

　　6.
　　云昭脸上笑意不减，对我的问题表现得有几分感兴趣。
　　“你这是何意？”

　　我起身认真盯着他：“教我，我要杀了那狗官。”

　　云昭收敛了笑意，摇了摇头，将伞塞进我手里，外面脚步声将至，他一把提起我飞身离开，直到将我带出城，放在地上。

　　“一旦杀了人，你手上就不干净了，不管好人还是坏人，看你年纪轻轻，莫要沾血债。”

　　我揪住他欲要离去的衣袖，“那我出钱，雇你。”

　　他头也不回冲我晃了晃手。
　　“我很贵的，小乞丐你出不起。”

　　云昭还是离开了。

　　我趁夜偷偷摸摸回了齐州城，轻车熟路潜至县令的府邸外，常年讨饭，齐州城的大小街道和狗洞位置我都很熟悉。

　　意外望见县令身边的师爷将梨花巷的居民偷偷赶往郊外，我一路尾随，亲眼目睹县令让人活埋了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居民。

　　其中有帮我缝补衣裳的阿婆。

　　阿婆丈夫早逝，膝下儿女不孝，将她丢在了梨花巷中，帮人缝补衣裳赚一两个铜板，时间久了，眼睛就不太好使，缝补衣裳的动作很慢。
　　没耐心的等上一盏茶的时间，就开始抱怨。
　　有次他们不愿再等下，一把夺走阿婆手里的衣裳，针戳进了她的掌心里，又红又肿，还是二狗偷了好多冰块才消肿，阿婆忍痛把针拔了出来。

　　还有整日拿刀追二狗的小翠，小翠家的日子在梨花巷算得上是富裕，至少三餐不愁有吃。
　　二狗没吃的时候喜欢去他们家偷吃的，小翠的爹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她会风雨无阻的追打二狗，要二狗把东西还回去，见到二狗把拿来的馒头吃下去才作罢，哼着小曲转头塞了个青菜团子给我。
　　她来我面前炫耀，不过是想让二狗多搭理搭理她。

　　小翠喜欢李二狗，我是知道的，她怕李二狗把吃的全部给我，才会追着他，看他吃下去才放心。

　　还有喜欢读书的因交不起费用在街上摆摊算命贴个胡须的大叔，他教会了我写二狗我们二人的名字，他跟我们说，“小花，富贵不在身上，在心里，你有家人，梨花巷就是你的家，这里不比外面差。”

　　可如今这些人都被堵着嘴，活生生埋在了地下。
　　住在梨花巷饿的就是一家人，就连死都是在一起。

　　我转头，却望见云昭站在我身后，神色复杂。

　　他见我目光有一瞬间的迷茫，但我未作细想，因为我只想杀了眼前的人。

　　我要杀了他们！

　　我失去理智想冲出去，云昭率先摁住了我肩膀，朝我摇了摇头，他带上狐狸的面具，提剑飞身而出。

　　外头惨叫厮杀声一片，很快就停了下来。

　　我连滚带爬出去将埋人的土徒手一寸一寸挖开。

　　云昭拉着我，语气不解，看我的眼神有些生疏。
　　“被埋这么长时间，已经死了。”

　　我哭着一把甩开他的手，就连我都不知道语气带着埋怨，把气全部撒在了他头上。
　　“都怪你！让你教我你不教，雇你又不肯，他们明明不用死的！他们全是你害的！”

　　云昭怔了怔，我看他欲言又止，原本那双明朗的眸子也沉了下来，少了白日见他时的潇洒。
　　“我们白日见过吗？”

　　我一怔，瞬间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蠢笑。

　　我怕用铲子误伤活着的人，只能用手挖。

　　云昭也顾不得身上沾血，蹲下帮我，直到将土全部刨开，横七竖八的尸体，我一具一具翻开，已经无人生还。

　　我将官兵的尸体推进坑里，我将他们挖开，又亲手将他们掩埋。

　　他望着我，最后说，“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