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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80章 五情之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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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碧瑶特意先认真地辨认了一下那些琉璃样的碎片中浮现出的人影，想到方才秦无炎与青龙在一起时才会开怀大笑，于是，她选了一片看起来应该是有青龙和秦无炎在的记忆碎片。
桃花飘飘，流水潺潺，桃花树旁架着一座精巧的木桥，桥上坐着一个人，正是秦无炎。
清澈的溪水中映照出秦无炎满脸惆怅的倒影，他正呆呆地望着桥下波光粼粼的溪水，一动也不动。
碧瑶本以为自己会出现在圣教总坛，却没想到竟然是狐岐山的桃华苑。
她这又是到秦无炎哪段记忆里来了？
只见青龙从小桥的那头走了过来，问道：“此行如何？”
秦无炎眼眶微红，哽咽道：“我心甘情愿地帮了我最厌恶的人，却还是……什么都挽回不了。”
一行清泪从他脸上缓缓滑下。
碧瑶呆住，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秦无炎在旁人面前流泪。随后，她看到五情花有一片花瓣渐渐出现紫色。
是哀？
碧瑶有些哭笑不得，她本是想来收集秦无炎的快乐的，却无意间收集到了哀伤之情。
青龙长叹一声：“听说天书复活兽神时，可以召唤出大量的天地灵气，借着这灵气，说不定可以让碧瑶苏醒过来。”
碧瑶一怔，原来她所处的这段记忆，是前世她死在诛仙剑下之后发生的事。
这时候她身边的所有人，应该都在因为她而难过吧。
听到青龙的话，秦无炎的眼睛蓦地一亮：“天书？”眼里的光芒却又很快熄灭，他摇头叹息道：“集齐五卷天书，谈何容易？！”
青龙在他一旁坐下，道：“现在已经有三卷，剩下的总能找到。你别灰心，碧瑶一定还有希望。”
秦无炎微微点头，问：“不知鬼王，打算如何安排张小凡？”
青龙道：“我刚从宗主那边回来，看他的意思，好像是准备让张小凡就留在鬼王宗，继续寻找复活碧瑶的办法。宗主还说，只要他愿意为鬼王宗办事，还会许他副宗主之位。”
秦无炎嘴角牵起，不屑地冷笑一声：“只怕他表面答应，遇到青云门的人时，还是会心软放过。”
青龙道：“宗主的决定，我们也改变不了。况且，碧瑶都为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我不信他还能抛下碧瑶不管。”
秦无炎冷冷道：“那还真不好说，你是没见过，我先前跟他一起去找灵石的时候，他那磨磨蹭蹭的样子，哪里像是拼尽全力想要救碧瑶？看得我都想狠狠揍他！！”
他说得咬牙切齿，眼神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碧瑶心中又感动、又懊悔，她当初怎么就看上张小凡了呢？现在想想，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
青龙看着他，肃然道：“无炎，看你这样子，我怎么觉得，你对碧瑶的情，恐怕比张小凡还要深得多！”
碧瑶暗自腹诽道：“青龙大哥你真的是他的好兄弟吗？怎么才看出来啊……”
秦无炎沉默着，没有否定。
青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叹息道：“可惜了，你应该趁着她还在的时候就让她知道你的真实心意，或许……她也不至于此。”
秦无炎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她那样痴情的一个人，即便知道我的心意又怎样？不杀我便是好的了。我从未奢求过她喜欢我或者嫁给我。我自始至终求的，也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可是……她太傻了！”
两人俱是无声的叹息。
叮铃铃……叮铃铃……
碧瑶手腕上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提示她已经过去两天了。
但五情花的紫色花瓣还没有全部变色，说明她收集的哀伤之情还不够，她正犹豫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先离开识海选择下一段记忆去收集，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桃华苑里了。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光线很暗，似乎是一条地道，两边燃着数盏油灯用以照明。
这地方好眼熟，是哪儿来着？碧瑶正思索着，忽然听到青龙的声音。
“无炎，宗主还在里面，你先在外面等着，待他离开以后，我就让你进去。”
“好，多谢大哥！”
宗主？爹？
碧瑶的心一下子跳得飞快，所以……她可以在这里见到鬼王，见到她的爹爹？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兀自往前走去，只见一个石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丝光来，依稀可见里面有人。
她现在是魂魄之体，因此这些门也拦不住她，轻易地就从门缝里飘了进去。
一间偌大的石室，四周的墙壁上都点满了明亮的铜灯，照得室内温馨明亮。石室中间放着一张石榻，碧瑶一眼就看到，榻上沉睡的人，就是她自己。
碧瑶终于想起来了，她先前还没恢复前世记忆的时候，曾跟着谢清秋来过这里，那时谢清秋就告诉她，这间石室从前就是她挡下诛仙剑，陷入沉睡以后所在的地方。
此时，石榻旁边还坐了一个人，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一副衰老憔悴的模样。
“爹？”碧瑶走近一看，呼吸一滞，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的爹。
在她的印象中，鬼王此时顶多不过年近半百，并且她爹早已在而立之年就修得不老之身，哪里还会变老？可现在的鬼王，却是须发皆白，苍老无比。
鬼王望着石榻上的女儿，轻声道：“瑶儿，爹许久没来看你了，你会不会生爹的气？”
“不会的，爹！”碧瑶轻声应了一句，尽管她知道，鬼王其实什么也听不见。
“瑶儿，你跟你娘太像了，不光长得像，脾气性情也一样。那年我身受重伤，你娘也是为了救我，拼尽了一身修为，被她姐姐……也就是你的姨娘小白，说起来你都没见过她呢，她被焚香谷囚禁好多年了。小白当时看你娘把一身修为都给了我，就一直不停地骂你娘蠢，说她傻得不要命了……”
也许是忆起往事，鬼王的精神比刚才好了不少，他苦涩地笑道：“爹那个时候还觉得你姨娘的话太过分了，你娘救自己喜欢的人，哪里是傻呢？可现在，我看着你，我也只能说……你怎么、怎么那么傻啊……”
苍老年迈的男人竟然双手捂着脸，低声呜咽起来。
“爹……是女儿不孝……”
碧瑶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半蹲着身子靠在鬼王身上，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能让鬼王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到她就在他的身边。
许久，鬼王才缓缓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地看了看女儿安静的睡颜，轻声道：“瑶儿，你放心，只要爹在这世上一天，我就会让张小凡一直守着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爹一定会让你醒过来的。你就再等一等爹爹！”
他站起身，向着石门走去。碧瑶抹了抹泪，快速跟上。
鬼王刚打开门，就见青龙立在门口。
鬼王皱眉，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青龙道：“也没有……只是，无炎在临走之前，想恳请宗主，让他见一见碧瑶。”
鬼王沉思片刻，道：“十年了，难得他对碧瑶的这份心一直没变。也罢，可以让他见，但不要打扰瑶儿太久。还有你，复活兽神的计划还有很多事要忙，这点小事，你交给幽姬来转告就行，不必专门在这里候着。”
青龙低头道：“属下知错。只是，我也许久没见碧瑶了，作为大哥，我也很想她……”
似乎是被青龙的话感动，鬼王的语气软了下来，缓缓道：“瑶儿若是知道，我们都这样挂念她，她……”
他声音颤抖，不忍再说下去，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去吧，她应该也很高兴见到你！”
说罢，鬼王继续向前走去，秦无炎候在地道口，他方才已经听到了鬼王和青龙的对话，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道：“多谢宗主恩准！”
鬼王轻轻拍了拍秦无炎的肩：“跟她告别以后，记得好好办事！”
秦无炎郑重地点头：“无炎一定尽心竭力！”
碧瑶本想继续跟着鬼王，想再多看一看她的爹。腕上的铃铛却再次响了起来，外面的世界已经过了三天了……
她心下一惊，这次时间怎么过得如此之快？
碧瑶不得不停下脚步，一直目送着鬼王远去，才又转身回了方才的石室。青龙似乎已经说完话出去了，石室里只剩下秦无炎一人。
“碧瑶……”
秦无炎轻声唤了一声，他缓缓伸手，似乎想去触碰石榻上“碧瑶”的手，最终却还是停住，又缓缓地缩回来。
碧瑶道：“秦无炎你胆子原来一直这么小？连碰我一下都不敢？”她看了看石榻上闭目沉睡的自己，忽然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如果她现在把自己的魂魄附到自己的这具身体上，不知会怎样？
鬼使神差地，她竟真的爬上石榻，以同样的姿势躺了下去。
然而，身体还是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实感。
看来没什么用，这是秦无炎的记忆，某种意义上，等于是一个幻象。
碧瑶前几次收集秦无炎的情绪都是要么站着或者坐着，太累了！她觉得这样躺着继续听秦无炎说话也挺好，于是继续躺着。
秦无炎略带悲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十年了，碧瑶！这还是十年来，我第一次见你。你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漂亮！”
碧瑶觉得这记忆里的世界果然怪异得很，她一下子就从十年前来到了十年后。
“上个月我去了西方死泽，遇到了玉阳子。一想到十年前，就是他毁掉了灵石，也毁掉了复活你的最后一丝希望。我就忍不住下了狠手，生生将他折磨至死……”
秦无炎低声道：“若是你知道了，肯定又要说我心狠手辣。不过，也没关系。我本来就算不得什么好人。让我像张小凡那样，轻飘飘地放过害了你的人，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这次出去，为了拿到解药，我还杀了我的师父……”他的声音骤然变得低沉哽咽，带着无尽的伤感。
“说实话，每一次遭受蛊毒折磨的时候，我都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可当他真的死在我手上，我却很难过。”
他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尽力不让泪水流下来：“其实，我虽然恨他，也还是感激他当年救了我。没有他救我，我早就被狼吃掉，不可能活下来。没有他安排我去渝都，我应该也不会那么早遇到你，对你动心……”
“碧瑶，这些年我总在想，如果当初我不顾一切地拦住你去青云门就好了！你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我真的很后悔……”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力的悲伤，碧瑶看到手上的五情花在这一刻骤然全部变成紫色。
秦无炎继续道：“碧瑶，你真傻！张小凡一点都不值得你这么做，你不知道，在西方死泽的时候，他还跟那陆雪琪……”
他忽然停住，叹了口气：“唉！罢了，我不该说这些，若你真的听到了，恐怕也会伤心的。”
即使知道他听不见，碧瑶还是回道：“秦无炎，我听到了。但我一点也不伤心。因为我早就不喜欢他了。我现在只喜欢你。”
她在心里暗暗想着，等集齐了他的情魄，让他恢复正常，她要在他耳边说好多好多句“我喜欢你!”
秦无炎又静静地看了碧瑶许久，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碧瑶，我这次要去焚香谷，替你爹拿回下一卷天书。等找到这卷天书以后，我们就可以复活兽神，让你醒来了。”
“我知道你或许不想看到兽神复活，但这是唯一能救你的办法。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兽神，自有青云门那帮人会去对付。”
“砰”地一声，石门打开，青龙催促道：“无炎，金瓶儿已经到了，你该出发了。”
秦无炎站起身，恋恋不舍地道：“碧瑶，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救你！”
碧瑶起身跟上他，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秦无炎会陷入幻月洞府的迷阵中迟迟不愿醒来。
没能阻止她去青云，一直都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遗憾和伤痛。
五色五情花已经收集全了四片花瓣，还剩下最后一片，代表着五情之乐的花瓣没有显色。
碧瑶认真地想了想，现在这段记忆里，秦无炎接下来应该是要去焚香谷，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让他感到快乐的事情发生，还不如回到识海中，去别的记忆里收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