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的师妹回来了》寻沙岸

97、包括我自己

　　第九十七章包括我自己

　　姜遣递过去一个储物袋，他还能怎么样。
　　“救我一命，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

　　人总是有点喜好的。
　　应心瑭这一世年少过得辛苦，或许不是不挑嘴，只是没有条件。

　　“也不算吧。那个上人都被你打伤了，还中了你的陷阱，换成叶师兄于师姐过去，救你更快。”

　　应心瑭说话谦虚，手却不慢，接过储物袋就找好吃的。
　　她也有喜好，只是以前没什么条件挑嘴，吃饱就行了。

　　上次姜师兄答谢她，从岐国一路照顾他，也给过她一袋好吃的。
　　这次，里面还有没有那个呢。

　　姜遣眼睛不眨，站那默默看着。
　　最先拿出来的，就是很喜欢的。

　　记下了，是柘浆酥酪，其次蘘荷粢。

　　四更天，小镇夜空的弦月，还是清辉漫洒。

　　应心瑭嘴里嚼着东西抬头望，才发现：“姜师兄，弦月的位置好像一直没动过。四更天了，也不该还是这样的亮光。”

　　“还有一层阵法，不然其余不是忎峄门的修者，也不会还待在这里不走。”

　　“你早就知道啊，南宫星罗肯定也早就看出来了。”应心瑭倒是觉得姜师兄没告诉自己挺好的。

　　不然她在守阵旗时会害怕，这个套娃阵真是没完没了。
　　现在呢，安全地吃东西，虽然还是出不去，好歹没有性命之忧。

　　小镇外，白时寻在日月倒悬的阵法之上，尚未算出破阵之法。
　　菲薄微张双唇毫无血色，心口衣襟里，繁复的纹路疯狂纠缠。

　　应心瑭竟然会陷落在疑似仙术所设阵法中出不来。
　　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白时寻额间耀月银白绞丝质地抹额浸着汗珠，柔和如月的面容，焦急万分。

　　阵法中，小镇的人们因尚未日出还在熟睡中。
　　姜遣问吃东西的人：“应师妹，怎么认识孟洛的？”

　　“戏楼里遇见的，那时孟姐姐还挺喜欢我，后来见到你就翻脸不认人，连我一块杀。”应心瑭描述了下事实，没问姜遣和孟洛那时在抢什么东西。

　　“哎姜师兄，听那殷朝大王的意思，两百多年前，他在鹿台自焚身亡，另有隐情啊。王朝已覆，他还要找约定共死却又自己独活的狐妖算帐。”

　　姜遣也不知道当年真相，他刺杀失败，死得早。
　　“你觉得要怎么算？”

　　应心瑭咽下一口蘘荷粢，说道：“孟姐姐不是狐妖，就算真有转生，当年的狐妖也不在了，当然人死债消。”

　　姜遣急道：“那若是能记起来上辈子呢，两个人共同认可同一世的记忆，这就不能用人死债消推卸亏欠了吧。我记得应师妹说过，欠一生一世就要还一生一世。”

　　应心瑭一点都不苦恼，这种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吃得爽了，信口乱说：“都不是同一个人了，还一生一世又有什么意义。姜师兄，熬了四天四夜，你不吃点？”

　　“难道就不还了！”
　　姜遣双眸蓄起波澜水光，眼底金芒如星点倒映在摇曳的清河里。

　　应心瑭吓一哆嗦，又差点噎到。
　　“咳咳——我寻思要不还点别的。姜师兄，你想让我参悟什么，直说最好。我悟性不高修养一般，但我会记住的。”

　　有答案背，那就再好不过啦。

　　姜遣语气全然不似平日温和：“我现在，就让你记住。”

　　应心瑭下意识连退几步，躲在大树后面，歪身露出脑袋，看着眼神有点吓人的姜师兄。

　　于师姐随时教化，姜师兄随地参悟，真让人苦恼。
　　这都还没彻底出去呢，好歹让人缓口气呗。

　　姜遣眸色深漩，仿佛可以吸走人的心魂。
　　他右手颤抖，心中有一个念头不肯走开。

　　一计醍醐灌顶禁术，就能让应心瑭立时牢记——
　　要喜欢他，要喜欢他，要喜欢他！

　　掌心真力勾勒成黑金字符，姜遣长腿一抬，就要上前施术。

　　“姜遣，应师妹见贤思齐，可你不要教些不该教的。” 于清淙飞身而下，不知姜遣已在失控边缘。

　　应心瑭嘴里还塞着好吃的，不懂姜师兄到底想怎么样，也不明白于师姐在说什么。
　　方才两人从北阵旗出来，就有点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姜遣语气不悦：“我要让她记住的，是她本该记住的。”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

　　于清淙质问：“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可你那么做，和直接杀了他们的人有什么区别。”

　　“难道等你慢慢教化。”姜遣立即转头反问。

　　应心瑭悄悄咽下一口东西：发生什么事了？感觉姜师兄和于师姐要打起来了。

　　于清淙一双古韵瑞凤眼带着厉色：“人之初，性本善。他们本来就是无辜被祭炼的人，你怎么能强行让他们消失。”

　　姜遣剑眉压着凤目，不客气反驳：“人之初，性本恶。你说那些要说到什么时候，外面的师妹师弟能撑多久。

　　于清淙压着姜遣最后一个字，快速问道：“人之初，性本恶。那你自己呢？”
　　“包括我自己！”姜遣又转头看向应心瑭。

　　应心瑭愣愣地站在树后面，缩了缩肩膀降低存在感，从来没见过姜师兄和于师姐这样。

　　对了，阵中恶魂对精神影响很大，她那时在岐国神思衰竭严重。

　　她和叶行若是没有师兄师姐给的保护印，根本不可能守在阵旗外。
　　姜师兄于师姐待在阵旗里面时间长，纵然修为高，也难免受影响。

　　应心瑭看到于师姐绷成铜筋铁骨。
　　转下头见到姜师兄已经在捏诀了！

　　“姜师兄，于师姐，在外面打架，被别的宗门弟子看见忎峄门弟子内讧多不好，回宗门约战解惑道斗法台再说吧。”

　　于清淙看了眼师妹，语气恢复，悠悠问道：“应师妹你说，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

　　姜遣闻言，也看向攥着储物袋的人，剑眉似挑非挑，无声等着答案。

　　应心瑭飞扬俊眼，扛着险峻似峭刄和纯粹如刀光的双重压力，心中嘀咕：我该站谁？

　　“哎姜师兄于师姐，我一个自顾不暇的小术士，评判天下人做什么？就我自己而言，人之初，性本俗。饿了就要吃，困了就要睡，受欺负就想讨回来。”应心瑭谁也没站，她有自己的想法。

　　于清淙有些无奈，语气稍加严厉：“应师妹，丛林野兽，不用想也是这个做法。”

　　“哦——”应心瑭不做辩驳。

　　姜遣眉头紧皱，黑金真气隐现在眉心。
　　经脉气血翻涌，猝然半跪在地，望着躲在树后面的人，他心中揪痛。

　　那一世武功高强，桀骜凌然，位高权重，纵横决荡。
　　这一世年少孤苦，无人相护，底气不足，志短心浮。

　　“于师姐——姜师兄他可能神魂受创。”
　　应心瑭从树后跑过去，扶着口吐鲜血的人。

　　“姜遣，这就是后果。”
　　于清淙结印并指点在姜遣眉心，助其压制恶魂反噬的怨气戾气。

　　还在继续说：“强行度化的魂魄，除了反噬你自己，怨气散在人间难消。若是都如你这般作为，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姜遣听不进去，只呆呆感受着扶住自己的少女。

　　应心瑭拽着自己的衣袖，帮眼珠一动不动的姜师兄，擦了擦滚下的眼泪，才站起来跟上转身离去的于师姐。

　　神思衰竭真的很难受很煎熬，她懂。

　　姜遣一人留在原地稳固神魂，垂眸无声落泪，颗颗砸在半跪在地的腿上，没入暗血色的衣摆。

　　乘风破浪太艰辛，很累；无风无浪才舒服，且安。
　　不一样就不一样了，挺好的，有他护着不就行了。

　　他要更高的修为，这一次差点弄丢没护住。
　　他要更多的功德，恳求天道成全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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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休息的差不多了，南宫星罗才说，还有一层阵法罩着镇子，她一时找不到出口。

　　于清淙让宗门弟子在镇子里巡查，以免还有躲在哪里没得救的修者，或者镇上有人受到祭炼的不良影响。

　　其余人也不能再让忎峄门单独奔波劳累，纷纷组队。
　　南宫星罗及其师弟师妹一组，叶行、钟离宥、楚堂和散修分两组。

　　剩下很聒噪的一组，应心瑭、周孟夏、端木嘉、向莲和隋俞。

　　孟洛还在恢复真力，作为全真宗弟子，她不在意镇子怎么样。
　　可一时出不去，只好派小师弟楚堂出点力。

　　于清淙在北阵旗教化时间长，又助姜遣稳住神魂，还要看着点随时出现异常的小师叔，便也和孟洛待在一处。

　　殷果不知自己到底被什么困住了，他又恼又急，这个十八代祖宗，竟然用他的身体拉扯什么爱妃。

　　他的意中人是于清淙，他不愿就这样被寄生，谁来救救他。

　　应心瑭五人组，正前往南阵旗方向巡查。
　　她路上闲聊：“大家都还在睡梦中，不知道有人布阵要把他们当成人牲祭祀。”

　　“一个镇子两千多人，这些邪修真敢杀啊！”周孟夏手按剑柄，很是气愤。
　　“感觉好亏啊，大家不知道我们救人欸。”隋俞絮絮叨叨，左看右看。

　　“喊醒吧，告诉大家我们干了什么。”端木嘉喊道。
　　“不要啊，他们干了一天活很累了。”向莲小声道。

　　隋俞赞同：“端木师兄的办法好，快五更天了，喊醒给镇子里的人说说，我们都干了什么。”

　　周孟夏也赞成：“我们问问镇子里的人，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不是更全面。”
　　“啊？你们真要把人喊醒——应师姐。”向莲征求应心瑭意见。

　　应心瑭看着跑走的三个人，说道：“走吧向师妹，我们也去看看。”
　　向莲摇摇头：“应师姐，这样做实在——”

　　“跟去看这仨怎么挨骂的，哈哈哈——”
　　应心瑭拉着向莲跑，说道：“我要是外出磨镜半夜睡得正香，谁把我吵醒，我可不依。”

　　南阵旗这边有人胡闹，西阵旗那边南宫星罗一组多了个人。

　　秦素素在宗门使者让她召集十八名弟子时，就心中不安，干脆改变容貌隐藏。

　　等到南宫星罗找到阵法出口，她出来假冒被骗祭炼场的散修，感谢众人相救侥幸逃脱。

　　等姜遣四人破坏四方阵旗，她知道还是出不去，就诚恳地跟着阴阳家巡查，主要是怕被应心瑭、周孟夏和向莲认出来。

　　一直跟着这些人总不好，遇见应心瑭的次数越多，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一旦易容术的效果没了，就会被忎峄门弟子抓住。

　　秦素素跟着阴阳家弟子，心中暗骂宗门使者，歪路也不好走，不知底细，人多拥挤，差点送命。

　　因应心瑭的掺和，她掳劫周孟夏剔剑骨失败，卖掉向莲给白棋移魂换体失败，埋伏忎峄门一干人等失败，在胡国用便宜的聚气草捞钱失败。

　　怨恨也说不上，在她这里只有两种人，能让她赚到钱的，和让她赚不到钱的。

　　秦素素打算在镇子里找个地方隐藏起来，避开忎峄门一干人，等最后一层阵法解除，再伺机溜走。

　　这时，应心瑭正听着端木嘉、周孟夏和隋俞，被吵醒的人臭骂痛骂。

　　“一群鳖孙，做什么神仙梦，滚！”
　　“谁家的孩，半夜不睡觉，能不能夯一顿？”

　　“我谢你大爷！好好的镇子有点异象，被你们说成坟地，呸！”
　　“剑仙公主，来这里干嘛，招驸马？”
　　……

　　“哈哈哈哈——哈哈哈——”
　　应心瑭和向莲笑得岔气，两人在一颗树上刻字。

　　应少仙，到此一救。
　　向少仙，到此一救。

　　不多时，有东阵旗的散修匆忙过来，告诉应心瑭，多出来的那个女修，好像就是骗他去云下山福洞的女修。

　　天黑心慌，又是一面之缘，他仔细想想不敢确定。

　　应心瑭当机立断叫上周孟夏：“有功可立，走不走？”
　　周孟夏有剑穗护身，刚突破真窍境，立刻点头：“惩奸除恶的时候到了！”

　　一层大阵罩着镇子，谁都出不去，这还不手到擒来。
　　应心瑭带着周孟夏，赶往西阵旗附近去找那名女修。

　　她之前就判断，骗人的女修长得都不一样，但是身高却差不多，十之八九是同一人改变容貌。

　　喊上周孟夏是因为，这个心思猴精一般的女修，很可能就是当初在不空山下掳掠周孟夏、将向莲卖给白桥移魂换体、以及在鲁国设下埋伏的那个女修。

　　秦素素正在小镇西南方位，准备再换个样子，躲进哪家柴房暗院里。

　　日月倒悬的大阵之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白时寻交叠的骨秀两指，掠过眉心指月，绕过双肩划了大半圈，悬于逆鳞前，念咒后落下。

　　算不出破阵的法门，只能用改变气象的神通试试。

　　他直眉紧蹙忍痛，密长眼睫颤了又颤，抖落所沾雨丝，拿出一块湖绿色纱缎，披着搭上左肩，斜着系在右肩，遮住胸前森森白骨。

　　斜风细雨，月隐星没。
　　白时寻苍白唇角翘起，有希望破阵，心瑭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