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被强/制/爱了》暮色渐晚

41、第 41 章

　　阿斯加德南部，普特拉市集。

　　褚寻鹤拨开正为筐胡萝卜讨价还价的市民，左右扫了一圈：“你确定是在这里？”

　　他身旁，玛尼裹着厚厚的呢绒披风，围巾环在脖子上，衬得下巴越发尖细，闻言那个尖下巴懒洋洋地摇动两下：“当然。”

　　褚寻鹤看他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皱眉：“困成这样，别看错了。”

　　“放心吧，绝对不错。”

　　玛尼咧嘴，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笑得坏透了：“有人故意引我们来的，还能带错路不成？”

　　说得不错，褚寻鹤环胸斜了他一眼，不再开口。

　　从昨晚洽谈之后，他每次看这棕毛小子，都觉得……一肚子坏水。

　　有点疯，有点坏，面对温珣，又是乖乖巧巧的，也不知道神格和神明意志在其中起到多大作用。

　　还有……

　　心脏。

　　人偶无心，褚寻鹤心知肚明。

　　新神是没有权力制造有自我意识的人偶的，但温珣和塔尔赫尔还未闹翻时，褚寻鹤曾在神明寝殿中看见过五个废弃的人偶。

　　那五个人偶面容秀美，栩栩如生，被封在玻璃棺材里，神色安详，远远看去好似安睡一般，浑然不像没有生命的死物。

　　他那会还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见了好奇，也觉得神秘，但温珣似乎并不喜欢那些人偶，视线从来不望过去，就好像……他们本不应该存在。

　　褚寻鹤不明白，但能从温珣的眸光中读出悲痛和恼怒，他能察觉到神明的手指在余光瞥见棺材时总是冰冷湿滑，也能意识到有几次，温珣在借着这件事冲塔尔赫尔好一顿冷嘲热讽。

　　再后来，温珣和塔尔赫尔彻底决裂，神明再也没有踏足过神殿，褚寻鹤也自然再也没见过那五个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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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路人的线索在某个潮湿的巷口中断，玛尼抬高烛灯往里面照了照，发现微弱的烛光根本无法刺破浓重的黑幕，干脆两指并拢，从指尖烧起翠绿色的光团，刹那照亮前方道路。

　　霎时，两人都是一顿。

　　面前的道路肮脏，满是动物死尸和各种垃圾，尽头似乎有两个脏兮兮的孩子，一见明光，登时抱头鼠窜，转身没了踪影。

　　褚寻鹤用脚尖踢开跟前腐烂的死老鼠，垂眸一看，发现厚厚的积雪下晕开大团大团血花，似乎是昨晚刚刚有人在此聚众斗殴，其中一块血团中躺着一把匕首。

　　他捡起那把匕首，余光朝斜后方一处卖菜的商贩那一瞟，捕捉到片黑色衣角。

　　想来……那就是领他们来到此地的引路人了。

　　身后玛尼在催促，褚寻鹤瞟了两眼，便匆匆转身，踩着对方脚印深入小巷，全然不见转身刹那，几个游客打扮的人一压宽圆帽檐，压低声一咳，帽下眸光阴冷如蛇，一动不动盯着褚寻鹤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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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特琳娜家作为卖普拉塔的老字号，从早晨八点开始营业到晚上十点结束，无一刻不在排队。

　　温珣排了一个小时，就在快要被寒风冻成冰雕的刹那，接到了售货员递来的取号单。

　　他将取号单放进口袋，低头把下巴埋进脖子上巨大的羊毛围巾，冷不丁打了个哈欠，当即怒道：“尼……尼加！”

　　尼加，也就是刚刚从神殿逃出来的尼奥尔德，裹着刚刚从服饰店买来的加绒加厚黑色长袍，黑金腰封，微微弯着脖子将下巴埋进温珣同款围巾里，整个人像只圆溜的黑球，轻盈地滚过来，开口问：“干嘛？”

　　温珣一瞥他，就见这人双手舒舒服服地插兜里，带着帽子，几缕银发从肩头滑出，缠在胸前金色的装饰上，整个人看上去安适又温暖，立刻怒了：“过来拿东西啊，不然让我来吗？”

　　“我提不动啊。”

　　“……”

　　“温珣，你知道的，”尼奥尔德边说边把自己一只手屈尊降贵地从口袋里掏出来，“我病得很重，很娇弱的。”

　　快被冻僵的温珣呸了他一口。

　　尼奥尔德笑嘻嘻地走回店内，温珣一把夺过店员递来的普拉塔气冲冲坐到他对面，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喏，吃吧。”

　　刚刚还在悠哉游哉喝热酒的神明立刻拆开了包装盒。

　　侍从递来酒，温珣接过喝了一口，被甜腻又辛辣的味道呛得一个激灵，苦着脸把这酒推到一边：“这什么？你怎么会喜欢喝这种口味的东西？”

　　“嘘，他们店的新产品，口味还挺独特的。”

　　“你也知道这味道……”

　　“味道是一回事，”尼奥尔德笑吟吟地，切下一块普拉塔送进嘴里，满足地说，“价钱又是一回事。”

　　“……”温珣不敢置信，“你……不会没钱吧。”

　　尼奥尔德满脸不可思议：“你居然觉得一个越狱的人会带钱？”

　　温珣：……

　　温珣自觉起身，梦游一般走出去付钱了。

　　再回来时，他已经理解为什么尼奥尔德能够喝下这么难喝的酒。

　　因为他们只买得起这个。

　　绝对不是因为他们味觉有问题。

　　温珣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头一回这么想念褚寻鹤。

　　怜悯神明被囚禁在神殿百年，温珣特意买了三份，想着两份供对方解馋，剩下一份自己尝尝。

　　十分钟后，他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三个盒子，陷入沉思。

　　在他对面，尼奥尔德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招呼侍从：“您好！能再加一份么？”

　　温珣：“？”

　　他几乎不敢相信：“你还能吃？！”

　　尼奥尔德瞥他一眼：“当然不是。”

　　温珣的惊恐几乎溢满，刚想说你不吃点来做什么，就听尼奥尔德施施然说：“给你点的。”

　　“……”他礼貌回绝，“谢谢，我不饿。”

　　“你应该没钱了吧？”

　　“……”

　　“嗯，看来我猜的不错，”自由之神最后喝了一口桌上味道怪异的酒，勾起唇看着侍从将热气腾腾的普拉塔端上来，“我们得去找找什么赚钱的门路了。”

　　温珣一愣，侍从端盘的动作猛地一顿。

　　尼奥尔德用刀切下一块普拉塔喂到温珣嘴边，声音又轻又柔，好似对着情人低语：“来，张嘴。”

　　温珣满脸绝望地把那块酥塔吃了。

　　刚一入嘴，他面上的神色猛地一变。

　　尼奥尔德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那块塔，惊疑、愤怒、不可置信，交错着划过他面容，便知道对方也吃出不对了，后靠在椅子上道：“喏，味道如何？”

　　温珣没搭理他，那一块塔好像耗费了他所有心神，过了好一会，他才咽下去，干涩道：“味道不错。”

　　“可是我已经没钱买第二块了。”

　　温珣看向他，见到神明满眼笑意，也扯唇笑了：“没关系，我有办法。”

　　若此地罪恶混杂，缺钱又好看的人会落得什么下场？

　　温珣咽下嘴中带有魔海味道的塔，若有所思地瞥向某处。

　　有人缓步而来，他闻声看去，见到一个清瘦的中年人，对上目光，施施然鞠了个躬。

　　而后，他抬头，望着两位容貌出挑的青年，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一字一顿道：“我们老板想见一见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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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褚寻鹤。”潮湿阴冷的巷口，玛尼站在堆满积雪的一户门前，慢慢把手套脱下来，塞进口袋，“你不觉得……有点奇怪？”

　　褚寻鹤看他一眼：“怎么？”

　　他哼笑：“傻子，现在才发现么？”

　　玛尼冷冷地瞪他。

　　褚寻鹤装作没看见，右手悄悄将刚刚捡到的匕首藏在袖管里。

　　一声轻响，他拿眼一扫：“来了。”

　　“几个？”

　　“五个，带刀，其中两个是神眷者。”

　　“……”

　　玛尼没有回头，右手取下弓箭，漫不经心地弹动弓弦。

　　须臾，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拐角一间二层小楼上：“喂，褚寻鹤。”

　　褚寻鹤瞪他。

　　玛尼慢吞吞一指：“我想我们找到地方了。”

　　褚寻鹤抬眼望去，当即眼皮微微一跳，声音发紧：“不对。”

　　“哪里不对？”

　　“那种毒酒里加入的是魔海之水，但此地的魔息很淡。”

　　魔息很淡，意味着什么？

　　玛尼神色骤变，手中长弓立刻绽放出耀眼的翡翠色光泽：“糟糕！”

　　“卢修斯·斯蒂文，这混蛋。”他紧紧咬牙，字字从牙缝里挤出，“狗东西把我们耍了！”

　　“普特拉集市里的造毒据点已经在昨晚被捣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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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先生，这边请。”

　　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铃兰花香，温珣和尼奥尔德在瘦高青年的指引下跨过门槛，走进一间装横精美的宴会厅。

　　大厅内，站满了人。

　　当中端坐一位高个的男子，穿着纯黑镶金长袍，暗红腰封，黑靴黑裤，胸前别着一块金灿灿的勋章。

　　尼奥尔德担心身份暴露，早早做了伪装，此刻一见对方，用那张化了妆后显得水灵的眼睛看向温珣，掩唇低声道：“是荣誉骑士。”

　　温珣看不见勋章形状，只能毫无感情地啊了一声。

　　尼奥尔德当即拍了他一肩头：“啊什么啊，你根本瞧不见，瞎子。”

　　温珣：……

　　温珣委婉道：“那你问我做什么。”

　　“好玩。”

　　“……”

　　端坐正中的男子徐徐走上前，这人细眉杏眼，长得非常秀气，然而眉宇间却无端充斥着戾气，显得格外跋扈嚣张。

　　尼奥尔德只用一眼就认出人，压了声又凑过去和温珣咬耳朵：“艾伦家族这一代的长子，希伯来。”

　　温珣也凑过去：“你天天被关在神殿里，居然也能认得这么多人？”

　　“废话。”尼奥尔德白他一眼，嫌弃道，“我是被囚禁，又不是死了。”

　　神明的目光，只有本人心灰意冷，或神明陨落，才会从这个国家中消散。

　　希伯来走到两人面前，有意无意地牵住温珣手腕，将两人拉开：“两位，是朋友？”

　　“兄弟。”尼奥尔德面无表情。

　　希伯来抬眼一笑，手指貌似无意地摩挲上右手食指的玛瑙戒指。

　　那其实不是戒指，而是神眷者在和精灵结契后获得的馈赠，一条抽断人骨头的铁鞭。

　　尼奥尔德戒备地挪开视线，伸手要去拉温珣，却捞了个空。

　　“？”凉意登时窜上脊背，他惊恐一扭头，望见对方被几个人团团围住，居然已经离他一段距离。

　　这些人想做什么？

　　毒酒背后代表的，到底是什么？

　　刹那神明神色一戾，五指一握，明光乍现，转眼就要掏出武器，却听希伯来高声叫：“把他们带进雀笼。”

　　隐隐成型的武器刹那炸开。

　　温珣被人推回尼奥尔德跟前，神色惊异不定。

　　几个神眷者缓缓走来，用藤蔓编织的铁索捆住两人手足，将人牵着走过大厅。

　　宴会厅背后，侍从掀开厚重的暗红色幕布，露出一条漆黑不见五指的通道。

　　温珣抓瞎，伸出手去找墙，被尼奥尔德握住手指。

　　这位神明的手心此刻却出了点汗，反常地潮热，毫无规律的颤抖。

　　温珣反握住他，听见神明问：“谁复原了雀笼？”

　　“……”温珣握着他，“不知，但，也许是……”

　　“不，卢修斯不会干这种事。”

　　“……”

　　通道尽头，刺目的光点在两人眼前炸开。

　　温珣下意识抬手挡住，手心突然传来轻微的挤压感。

　　他当即不顾眼睛刺痛放下手，望见面前这副景象，脑中登时炸出一道惊雷。

　　那是一个巨大的金色鸟笼。

　　无数人被细如毛发的金丝悬吊，摆弄成各种淫靡或柔美的姿态，远远望去，就如笼中展翅要飞的雀。

　　笼下服饰华美的贵族走走停停，挑选着这笼中之雀。

　　闻见声响，众人齐刷刷回头，上百双眼睛直勾勾望向呆站在红色帷幕前清俊的青年，贪婪、轻佻或兴奋。

　　恍若豺狼看见新来的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