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烟花》轻舟浅浅

13、继续

　　其实有关于余淡的事情，她已经忘了很多。
　　想要去再想想的时候，头就会痛。
　　她不明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
　　余淡不认识自己，自己也忘记了余淡。
　　至于任务。
　　她们之间根本没有友谊羁绊，就算是照猫画虎也不会成真。
　　余淡现在对她，是讨厌。
　　余淡不是她的朋友，也不想成为她的朋友。
　　她知道，是她的错。
　　她感觉自己在不断地坠落。
　　坠落，坠落。
　　心间那些拼命藏匿的想法，全都掉落出来。
　　……
　　其实，我并不知道怎么交朋友。
　　我没有朋友。
　　余淡，是我幻想出来的，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没有朋友。
　　我只有余淡。

　　算了……
　　就这样一直坠落下去吧。
　　无所谓了。

　　……
　　余淡扔下伞，横托着抱起怀里的人。
　　怎么办……
　　四周雾蒙蒙的，黑压压的，让她想要逃跑，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要去哪里……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只是走着。
　　脑袋里空白着一片，模模糊糊地，她想起一个词汇——
　　“医院”。
　　那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可她又好像知道，那是治病的地方……
　　“医院”在哪里？她从来没见过。
　　印象里，她从来没生过病……那……为什么她会对杨亦冬说“感冒”这个词？
　　“感冒”……又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糊涂了。
　　为什么这些她不懂的词汇会出现在她的话语当中？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淡坐在附近屋檐的石地下，杨亦冬枕在她的膝上。
　　雨越下越大了。
　　余淡愣愣地眨了眨眼。
　　“杨亦冬”……
　　她以前……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闪过，她想要去捕捉，却跟着一起落了下去。
　　她好像看到鲜艳的红色。
　　夺目。
　　绚烂。
　　令人身体发凉。
　　失去感知。
　　鬼使神差的，她抱着杨亦冬，开口道：
　　“你不能死。”
　　“你要是死了，我就不存在了。”
　　她的语气平淡。
　　可是她的手在抖。
　　呼吸在颤。
　　然后她听见自己说。
　　“你不要死。”
　　“求求你了。”
　　眼泪就这样滴落在怀中那人的脸上。

　　似乎有人在呼唤她。
　　杨亦冬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让她有些头脑发蒙，事实上她也确实感觉自己头脑发蒙，像是被人从越陷越深的泥潭里狠狠地拽了出来。
　　于是她抬手，抹去了余淡脸上的泪。
　　“你哭什么？”
　　余淡只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呢，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杨亦冬思量了一会，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们之后还能一起做任务吗。”杨亦冬问。
　　“嗯。”
　　“那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吗？”
　　“嗯。”
　　没由来的，她说：“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余淡平静地看着她，“只要你别死。”
　　听到这话，杨亦冬从她的怀中坐起来，呆呆地和她对视。
　　“我会死吗？”
　　“会。”
　　“为什么？”
　　余淡垂下眼帘，“我不知道。”
　　“可是，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会死？”
　　“因为你死了，所以不知道自己死了。”
　　杨亦冬眨眨眼睛，似乎有什么情绪就要冲破某种屏障，让她不得不开口说：“余淡，我——”
　　刹那间。
　　她愣住，“我忘了我想说什么了。”
　　“我们该回去休息了。”余淡说。
　　“对。”杨亦冬点点头，“我们回家吧。”
　　她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身问余淡道：“我的家在哪里？”
　　“你没有家。”余淡说，“我也没有。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
　　“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杨亦冬点点头，又走回去，坐在了余淡的身旁， “原来是这样啊。”
　　周遭的一切都在此刻静止了。
　　将落未落的雨滴悬在空中。
　　两人沉默着。
　　又有些不同以往。
　　杨亦冬感到自己似乎要从这朦胧的梦里醒来了。
　　明明应该挣脱，却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
　　“我们会有家吗？”
　　“不会。”
　　“真的吗。”
　　“真的。”
　　……

　　11月4日，周一。
　　这一觉睡得很长。
　　直到周一上午，她被手机上的闹钟叫醒。
　　杨亦冬一点一点睁开眼睛，感受到身下柔软的触感，她吓得猛得坐了起来。
　　她怎么回来的？
　　杨亦冬匆匆下床，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照进昏暗的房间。
　　她捂着眼睛，却发现手心里零碎地粘着的棕色结块。
　　这是……
　　她搓了搓。
　　泥土？
　　还有指尖上的血痂是……她受伤了？
　　可是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衣服确实周五穿着的那套……
　　不会是她从周五一直睡到现在了吧！
　　杨亦冬的猜想是对的。
　　事实上，余淡也是同样的情况。
　　直到杨亦冬摸不着头脑地走进教室，看到余淡，才如梦初醒地快步走过去。
　　“余淡……我身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系统搞的鬼……总之，我好像忘了上周五发生的事情了！”
　　余淡疑惑：“你也……忘了？”
　　“什么意思……你是说，咱们两个都忘了？”
　　她点点头，“我确实也想不起来周五发生过什么……而且……居然从周五晚上睡到了今天早上。”
　　杨亦冬睁大眼睛：“你也睡了这么久？！”
　　“你也是？”
　　“对啊！咱们都莫名其妙睡了这么久——这也太奇怪了吧！”
　　“你怀疑是系统？”
　　杨亦冬吐了一口怒气，“除了它，谁还能控制我们两个……”
　　“可是它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啊……”杨亦冬无奈道，“它总是神神秘秘，还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她环抱起双臂，“现在只知道它会强迫我们完成任务……”
　　顿了顿，她一下子抬头看向余淡：“不会是咱们周五干了什么事情，让系统察觉到了，所以它就把我们的记忆都消除了？”
　　余淡低着头，思虑良久，突然开口道：“为今之计，还是先一起完成任务吧。”
　　杨亦冬惊奇地看着她：“……你同意和我继续完成任务了？”
　　“嗯。”
　　“为什么啊？”
　　余淡也奇怪于她会说出这种话来，只好随便扯了个理由：“为了让你赶紧走，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哦……”杨亦冬抿了抿唇，“那……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