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烟花》轻舟浅浅

5、余淡不想听

　　余淡走了。
　　熟悉的拒绝，熟悉的转身离开，杨亦冬这次没觉得失落，更多的是沉默。
　　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这真的不是梦。
　　她呼出一口气，从窗台上跳到地上。
　　脚下是平坦的真实的触感。
　　差点就死了。
　　好险。

　　……
　　星期六的早上，杨亦冬在学校的酒店宿舍房里醒来。
　　她打开手机，是9月21日的10：32。
　　想到什么，她又打开余额，看着眼前一长串的数字，翻身下了床。
　　她想去逛逛这个世界了。

　　校门外是温暖的风，她走在马路旁的人行道上，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与草地，一眼望去像是森林里夹杂着几条白黑色丝带。
　　真像是在山里。
　　除了行驶的车辆和红绿灯。
　　杨亦冬按着记忆走着，道路没变，只是周围的建筑物显著减少了，不过不远处的商场并没有消失，她决定将那里作为她的目的地。

　　商场里的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
　　她买了几条很贵的裙子，想了想，又买了些日常穿的运动装。
　　就这样，杨亦冬逛了一圈，买了衣服、零食、生活用品、还有一副有线耳机和一根手机充电线。
　　这种感觉还挺好的，像是有了自己的家，为自己的生活而上心，叫她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喜悦感。
　　她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走在路上。
　　风吹起路边杂乱的野花，她笑着晃了晃手中的袋子，看向淡蓝色的天空。
　　不是梦。
　　真好啊。

　　周末转瞬即逝，新的一天是周一。
　　吃过早饭，从食堂走去教室时，在上楼梯时恰巧碰见了余淡。
　　杨亦冬看着那人的背影，有些纠结。
　　她并不是看到余淡才纠结的，在此之前，她已经纠结了一晚上。
　　她不知道如何跟她开口。
　　眼见着就要走到班门口，杨亦冬还是快步走到了余淡的身旁，叫住了她。
　　“余淡……那个……我有事想跟你说。”
　　那人扭头看她：“什么事？”
　　“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完成任务我才能——诶——”
　　又走了……
　　杨亦冬叹气。

　　杨亦冬很郁闷。
　　她将课文反反复复看了三遍，还是想不通要怎样说，余淡才能听她从头讲完。
　　该怎么让她理解这一切呢……

　　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
　　傍晚，杨亦冬坐在床上仰着脖子，沉默望天。
　　腰酸背痛，就差腿抽筋了。
　　“啊——我的右腿——”
　　好了，这下全了。

　　系统说，现实世界和幻想世界重合了。它让杨亦冬相信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里的教材和她之前学的一模一样。
　　还有那熟悉的练习册，熟悉的老师，熟悉的作业量……
　　杨亦冬好不容易要升高三，现在又被拽下来重新来一遍高二。
　　高二啊，不光有文理分科，还有会考啊！
　　会考对她来说是什么概念？是她在现实世界里成功考过之后就把脑子里的相关资料全清空了的悲惨事实。
　　当时删的时候还搁那乐呢，觉得以后再也用不上了，终于解放了。
　　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哈哈，丸辣！

　　9月24日，周二。
　　杨亦冬缓慢地嚼着嘴里的早饭。
　　虽然系统说完成了任务就能回去，但现在给出的任务也太模糊了……
　　必须把我和余淡经历的事情再经历一遍……
　　她停止了咀嚼。
　　可是她都忘了和余淡一起发生过什么事情了。
　　一年前的事情谁能回忆得起来啊……
　　杨亦冬的眼神坚定起来。
　　下次见到系统，她一定要猛吹彩虹屁，看看能不能得到点有用的信息。

　　食堂里的人来来往往的，杨亦冬盯着一处放空，却发现那个人越来越眼熟。
　　余淡！
　　她放下手中的早餐，跑到那人的餐桌对面坐下。
　　“真巧啊，居然在这里碰到你了。”
　　余淡抬头看了她一眼：“学校只有这一个食堂。”
　　“啊……”杨亦冬干笑几声，“那也是缘分呢……”
　　她又试探地问：“余淡，咱们能聊聊吗……”
　　人走了。
　　人走了！
　　那人直接起身，拿着手里吃完的面包包装袋径直走到垃圾桶旁边，一扔，冷漠离场！
　　杨亦冬扶额。
　　她觉得自己有一种努力追求对方，结果被对方看都不看就拒绝的既视感。
　　任务会不会失败啊……
　　然后就会一辈子留在这里……
　　她咬住面包，神情苦涩。
　　那岂不是真的会面临会考失败的悲剧……
　　到时候毕业证就……
　　虽然但是她的钱那么多……
　　对了她现在算不算是黑户啊……
　　诶那她……
　　……
　　杨亦冬很会胡思乱想。

　　学校的生活还照常在继续。
　　杨亦冬的努力也还在继续。
　　在她不断地努力下——
　　“余淡！”
　　余淡现在看见她就走。

　　9月27日，周五。
　　一个星期的骚扰终于结束了。
　　杨亦冬看着远处余淡冰冷的眼神，终于没再敢过去打招呼说“真巧”。
　　余淡不想听。她也知道。

　　晚上，宿舍里。
　　杨亦冬坐在落地窗前看夜景。
　　深蓝色的天，还有闪烁的星星，飘动的旷野。
　　看起来有一种孤寂的美。
　　孤独的世界，只属于她的，孤独的幻想世界。
　　她就这么幻想了三年。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些可笑，明明一切都是她创造出来的，却没想到现在来到这里，会感到那么陌生。
　　如果说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幻想世界与现实世界重合，那——
　　余淡，是真实存在的吗。
　　其实她不明白，为什么和现实世界重合的对象会是她的幻想世界，既然重合了，那现实世界里的其他人呢？为什么只有她在这里？
　　她想问的问题太多了，她也清楚地意识到了其中令人不解的逻辑漏洞。
　　真是奇怪的一切啊。
　　也怪不得余淡不愿意听她讲。如果有人有一天跟她讲这些，她估计也会像余淡一样转身就走吧。
　　她垂眸。
　　其实，幻想世界，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余淡来说，就是真实的世界啊。
　　幻想和真实到底该如何区分——她生活的世界就一定是真实世界吗？
　　这样直白地告诉余淡，分明就是在有意地让她的世界观崩塌吧。
　　世界观崩塌后会发生什么……
　　余淡不想听。
　　她也不敢想。
　　但杨亦冬知道自己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