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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神都知道 ...

  •   这段上学的日子,初期赤断霜还算无忧无虑。她时常贪睡,不知柏梧这两天为什么喜欢往外头跑。
      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柏梧是去一个找凡间的花魁男子,凡人的寿命很短,一辈子过去,不过是神祇的几日。

      “你去吧。”她决定放走柏梧,一把拉过少年的龙角:“小葫芦,我跟你下。”

      待柏梧离开,舜崖未决盘着腿坐在赤断霜对面,支支吾吾。
      “霜姐姐,我…我让你几手。”

      “好啊。”赤断霜并不见外,连着下了四个子。
      小葫芦龙角耷拉下来:“我输了。”

      赤断霜看着他,硬是想不明白,这样害羞单纯的少年,日后怎会变成偷吻着她,不知礼节的模样。

      两个人下了很久,小葫芦困倦趴在棋盘上,呼口气:“这地方有点无聊,若一直待着会累吧,也不知神是怎么待下来的。”

      每颗星星都是一座神祇,每座神祇都有自己的主人,人们称祂们为‘神’。

      神超脱两域之外,掌管世间万物的平衡,世上所有存在和延续,都因祂们默许才可发生。
      所以有的人说祂们温柔,也有人说祂们残忍。

      当然,神亦有监管者。

      万里外,那颗最大的星星上住着一位神女,若有一天哪位神明犯了错,不再配为神,就会被她亲手从神祇带走,丢入轮回之中,永远饱尝轮回之苦。
      这些都柏梧晚间讲给赤断霜听的,小葫芦也听见,吓的捂起耳朵:“那位神女可真吓人……”

      柏梧给他嘴巴一捂:“可别蛐蛐神,世上发生的一切,神都知道。”

      神女很遥远,是她们接触不到的神。
      无折潭的主人,是教导赤断霜和柏梧的神师,是她们唯一能接触到的神,所以时常忘记,那位也是神。

      所以他什么都知道。

      柏梧贪恋凡尘也好,赤断霜偷偷睡觉也好,小葫芦到处瞎跑找人玩闹也好,他没有一件不知道。
      他不过静静盘坐星台之上,不用吃也不用喝,不睡觉也不起床,看见了,也装看不见。

      赤断霜有时看着他的背影恍惚,觉得他比神女还遥远。
      她对他有好奇之事,在他身后跪了一夜,才得到他侧目的机会。

      “问吧。”他高挺的鼻梁那般清冷。

      “听闻神若犯错,会堕入轮回。”赤断霜乖乖叠着手:“徒儿好奇,神能有什么过错?永远待在神祇中,都不踏入凡事一步。”

      他顿顿,竟没回答。

      那是第一次,他答不出她的问题。

      “抱歉。”他说。

      赤断霜瞳中一震。
      银色发丝展落与绚烂的星台之上,他望过浩瀚星海,转过头:“为师答不出。”

      神的眼睛里,灵魂的重量都是一样,万物没有高低。
      赤断霜问住神明不是罪过,他郑重对她道歉,因为他的无知。

      “那我问别的。”赤断霜不愿看他道歉。
      “问。”
      “我想问,神师的姓名。”
      “我的姓名?”
      “是。”
      “星丘。”他答。
      “那神师究竟多少岁呀?”
      “天地在时,我便在了。”
      “最后问一个。”赤断霜踌躇着握紧手,不敢抬头看他:“我…能不能摸一下神师的头发。”

      她话出口,空气仿佛尴尬凝结。

      可她太好奇神师那头漂亮的银丝是什么手感,像没有重量一般飘逸,肯定很顺滑。

      她一掰手指,发现自己问了四个问题,慌忙起身。
      “算了算了,我不问了。”

      每日只能问神师三个问题,她问多了,会为难他。
      她转身要走,星丘叫住她。

      “可以。”
      “啊?”赤断霜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一个为师没回答,所以不算。”他说。

      赤断霜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走上星台。

      他的眸瞥过去,赤断霜伸手,小心朝他的发尾摸去。
      指尖挨到发丝那刻,一瞬,周围皆幻化为虚无。

      无折潭消失了,星丘一并消失。

      赤断霜收回手,苦笑一声,泪从眼角滑落。

      “殿下动了,殿下动了!”

      虚无的边际中,蛤春激动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赤断霜睫毛微颤,悄然睁开眼,看见蛤春的脸。
      “殿下,你终于醒了!”蛤春随即痛哭流涕:“你一睡就睡了三天三夜,叫都叫不醒你,吓死我了呜呜呜呜,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呀?殿下,呜呜呜呜!”

      “嘘,我还没死呢。”

      这动静太亲切也吵闹,赤断霜很容易分辨出,自己已经从梦境中完全脱身。
      她想起身,发现手被人牵着,原是妄沼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满脸忧心。

      “你何时回来的。”她回牵,握紧。
      妄沼这才坐近些:“书童传音于我,说您昏迷,我放心不下……”
      “擅自旷课,回去会挨罚吧。”赤断霜细看着他眉眼:“邝将军很严厉。”

      妄沼不在意旷课的事,指骨抚过她眼角。

      “殿下哭了?”
      “嗯。”
      “臣不知殿下还会哭。”
      “做梦的缘由。”
      “什么梦?”
      “想不起来。”
      “真的?”
      “嗯。”

      妄沼趴在她枕边,吻去她的泪痕。

      “臣不要殿下再做梦了。”他的脸耍赖般埋进她的颈窝里:“殿下的梦,会让殿下伤心。”
      “你怎么会这样会疼人。”赤断霜被他逗笑。
      “臣来时,看见殿下的手上有伤,所以一直握着,心里盼着快点好。”
      “这不是已经好了?你所盼成真。”

      凤族自愈的速度很快,要不是泡了舜崖未决那一池子安神汤,导致赤断霜心神缓慢,也必几日才长好。

      “在学院还好吗?”
      “嗯。”妄沼只说好话:“夫子们很好,同窗也很好,吃住…都很好。”

      赤断霜摸摸他的耳垂。
      明明住的不好,还被舜崖未决为难,怎么就不肯和她开口,自己全都抗下来?

      “只要殿下记着臣,我就一切都很好。”他颤抖的轻语间分明很委屈,赤断霜忍不住吻吻他的额头。

      “蛤春,你让飞绒派去几人,修缮一下妄沼公子的寝屋。”

      学院内部的事如何安排,她为了避嫌不好插手,修缮个屋子总可以。

      “啊?”蛤春这会儿正背着身,站的老远。
      像这种殿下和妄沼俩人本来好好说着话,突然就贴在一起鼓鼓捣捣的情况,飞绒早就嘱咐过,遇见就背过身去,装作自己不存在。

      “殿下,修缮…这种小事,臣去就行了。”

      赤断霜随便抬个眼皮,就知道蛤春闪躲的样子不对。
      “飞绒呢?”

      她昏睡过去三天三夜,这种前所未有的怪事,醒来飞绒不可能不在身边。

      “先生…有…点事,不在宫里。”蛤春心虚摸着脖子。

      看来是出事了,赤断霜眯眼。

      从前若飞绒不在,蛤春肯定咋咋呼呼地说他去偷喝酒。

      “他在哪?”
      “殿下…先生不准我说。”
      “蛤春,这宫殿的牌匾上写着什么。”

      “帝女…”蛤春脱口而出,说完后惊觉,忙半跪。
      “不敢瞒殿下,是先生万般恳求,不可说他被帝夫带走之事,怕您与帝夫有隔阂。”
      “帝夫?”
      “是,您突然昏睡,没能上朝,昏前身边唯有飞绒,后宫之事由帝夫管理,他要问责飞绒,将人带走了。”

      “好一个问责。”赤断霜语气冷至冰点。

      她宫中的事,她身边的人,何时论到旁人插手。

      “妄沼,你先回去,这几日我会派人过去。”
      她的眉,她的唇角,何时是真的生气,何时又贪玩松弛,妄沼从来都清楚。

      “是,殿下。”

      妄沼适时告退。
      这个时候,她没有心思陪他腻歪。

      “殿殿殿殿下,”蛤春见她起床,想来是要去带回飞绒:“帝夫宫戒备森严,用不用带上卫队?”

      “不必。”赤断霜没有大张旗鼓的意思。

      帝夫带走飞绒有由头,她带兵可没有由头,倒时成她没理。

      门外,两个书童见妄沼出来,迎上去。

      “公子,殿下是醒了吧!”
      “醒了。”
      “我觉着,要不您和殿下说一说,专门派几个卫兵守在您寝屋门口,上次那贼人可是进您院里了,虽伤的不是您,可下次又来,您可怎么办呀。”
      “没事。”妄沼扭头朝那门里望去,眼底阴郁一闪而过。

      那夜他问尘玉,他既然没伤口,脸上的血从何而来。
      尘玉脑袋从被中探出来半个:“我为了保命,把她的手给咬了。她的血好像有毒,不小心进到我嘴里,我现在骨头跟燃烧一样,身上特别疼,我是不是要死了呀!”

      第二日,他感知到了尘玉的灵气。
      尘玉竟开了灵识。

      还有谁的血,仅尝一滴,便能让无识之人一夜开了灵识。
      除了至高无上那位,就是一人之下那位,总不能是凤帝吧。
      更何况,伤也对上了。

      “我本居偏殿,你们二人暂替我守宫。”妄沼从袖中取出一袋沉颠颠的月石:“辛苦。”
      “哪叫辛苦呀,小的们恨不得贴身伺候着您呢,在偏殿守宫清闲,我俩都比您还轻松了。”

      “只是,我念着殿下,宫中若有事,你们可否还如这次一般……”
      “公子放心,这宫里头谁看不出,殿下最疼您了,有个风吹草动,咱们肯定先知会您一声。”
      “多谢。”

      *

      帝夫宫。

      高殿宽堂陈设精美,香炉弥漫雾香芬芳。

      因这芬芳馥郁,连血气腥味都压下去不少。
      墨卫放下茶杯,抬眼间,帘后的宫人弯着腰出来,手中缠着长鞭。

      “帝夫殿下,这飞绒先生实在是倔,硬是不肯认谋害帝女之罪啊。”

      “是吗。”墨卫盘着手中的水晶核桃,窄眼眯了眯:“本宫亲自问问。”

      话毕,长帘从房梁而落,帘后地上干涸的血叠着新血,染的满地白羽凝着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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