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成为她的凰夫》银鳄鱼

19、这会儿嫌我脏了？

　　他照着自己的那张喜折，重新写了一张给杌，喜折上写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女于归,宜其室家。也写谷则异室，死则同穴。
　　“您拿去吧，拿给您的新娘，在上头按上手印。”新夫害怕，只想打发走他。

　　杌却盯上他手腕上的刺青。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与我妻的鸳鸯刺青，刻上彼此的名字，代表着将对方融入肌理。”

　　杌放走了新夫，抱着抢来的东西去了树谷。
　　凡人的刺青刺不进他的皮肉，他找到刺猬精，让它用墨鱼的汁子给他刺。

　　“我想把我心悦之人刺在我身上。”
　　“她叫什么名字啊。”
　　“云云。”
　　“云？”刺猬精绘制出一幅云图:“是这个云吗。”
　　“是。”杌决定刺在腰上。

　　云云最喜欢他的腰，说他的腰很厉害。
　　他只打算一人刺，想着云云柔弱，皮肤那么无暇有光泽，就不给她刺了。

　　杌回山时满载而归，她坐在山屋前，和盆里头的小□□玩。
　　小□□是杌的徒弟，因为开不了智化不了形，就是一只普通的□□。
　　杌明白它什么都学不会，还是留着它了，它的叫声很聒噪，能督促他起床，不要睡懒觉。

　　“云云，你看我。”杌连忙穿上喜服给她看。
　　喜服对他有点小，脚脖子都露出来，让人难为情。
　　她却笑了。
　　“杌君，很好看。”
　　　“你说真的？”杌很高兴。
　　“真的。”她点头:“我同你说过的所有话中，这句最真了。”

　　杌决定一辈子穿着这件衣裳。

　　杌的山臭名昭著，除非他摇动脚腕上的梦玲，引得凡人梦游上山，没有人愿意来。
　　可云云除外。
　　她与他在一处树下相遇，她是来采药的凡人，说自己叫云云，伤了脚，下不去山。
　　杌把她扛回家，准备吃了，她不害怕，反而咬住他的嘴唇。
　　杌平生吃过很多人，第一次被人吃。

　　“反正都要死了，死前，让我快活快活。”她抱着他不放:“我都还没和人欢好过，这样死去，太遗憾了。”
　　“你不怕我？”
　　“怕什么，你这样好看。”
　　“我是妖兽，我会吃了你。”
　　“吃呗，我先吃吃你。”她满不在乎。

　　杌并不懂凡人间的欢好之事，他中了邪一样由着她按住，此后七日，两人夜夜到天亮才睡觉，他的牙很锋利，会咬到她，她就捂上他的嘴。
　　可捂上嘴，做这事又没滋没味的。

　　总之云云是个妙人，他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他要跟她成亲。
　　“这是喜折。”他把婚折摊在她面前:“我们要按上手印。”

　　晚间，这空荡的树屋挂上红布，连小□□都系上了大红花。
　　杌穿着喜服，云云牵过他的手。

　　云云穿着喜服美艳动人，杌直直盯着她看。
　　两个人的婚宴，交杯酒是泉水，菜品是几颗红薯，云云不吃人，杌就为她煮了红薯。

　　“按手印。”杌还念叨这事儿:“没在喜折上按手印就不算成婚。”
　　杌咬破自己的指尖，按了上去。云云笑笑，在他破掉的指尖上面沾点血，也按一个。

　　杌捧着喜折心花怒放，迫不及待要抱她上床。
　　“等等。”她点他的鼻子:“你忘了？要放那些碍眼的凡人离开。”
　　“等会儿就放。”杌已经心痒难耐，扯掉她的发绳。
　　“哎呀。”云云不高兴:“咱们都成亲了，不急这一会儿。”
　　杌的脸贴着她心口:“要入了洞房才算成完婚呢。”
　　云云笑话他猴急，也默许了。

　　夜半，月光撒向人间。
　　杌牵着云云走过山野。

　　“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
　　“可我的山上全是枯骨，没人会喜欢。”
　　“可杌君在这里。”云云的眼睛比月亮还清透。
　　杌如约，放走地窖中所有凡人。

　　“你们走吧。”他很爽快:“我已赘人，以后不会再抓你们回来。”
　　凡人们才不信他的话，有的忙不跌跑下山，有的还想为已经进他肚中亲人报仇，又被拉走。
　　总之没过一会儿，地窖里空了，他捉来的所有人全部离开。

　　“以后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了。”杌抱着云云坐在山头上看星星。
　　“我不喜欢星星。”云云的眼眸覆上心事。
　　“为什么？”杌不明白。
　　“就是不喜欢啊。”她不再柔声细语，盘着腿随意答到。

　　可能是星星存在的时间太久了，杌想。
　　凡人的生命转瞬即逝，云云在他的身边的日子弹指间就会过去。
　　想到这些，杌很害怕。

　　“我是杌兽，我的心头血，能让凡人长命百岁。”他似乎下定什么决心，指甲上的长尖化出来，对准自己的心口。
　　“云云，我想要你的生命和我的一样长久。”
　　“你做什么？”云云眉间凝结。
　　“我要把我的心头血给你。”他楞楞看她:“你会收下的，对吗。”
　　“不。”她拒绝，而后吻上他错愕的唇。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没有过度的欲望，就像一对真正的眷侣互诉衷肠。

　　“不要给我你的心头血。”
　　“为什么？”杌的眸底意乱情迷。
　　“因为，我会自己取。”
　　她的声音冰凉无温。

　　杌在后一秒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月下，她的影子生出了凤羽，她的剑锋插入他的心口。

　　“云…云。”杌的眼中一片空洞。

　　这世间再没有一把剑，能够戳穿他心口最坚韧的皮肤。
　　除了凤族的赤耀。

　　“杌兽，你作恶多端，贪食凡人，手中无辜人命不计其数。”
　　她的眸底猩红，念着他的判词:“而今，到你伏法之时。”

　　“呵。”杌仿佛一瞬清醒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云云，只有凤族帝女赤断霜。
　　云云要与他成亲，不喜欢他囚禁她的同类，怕不吉利，哄他放人；
　　赤断霜怕将他激怒，他会释放地窖里的毒气，毒死上百条人命，才与他成亲。

　　赤断霜不是来做他的妻，是来要他的命。

　　“你来到我身边，就是为了骗我？”他握住她的剑刃，掌中滴着血。
　　“你留在我身边，不也只是因为贪色。”赤断霜没有丝毫愧疚。

　　灵域为了这只杌兽已经耗费太多精力物力。
　　只要是妖兽害人，灵域必须为此担责。

　　人不同与妖，讲究因果，不讲究强弱。
　　凡人通常命数既定，妖物横插一脚，使其横死，破了命薄，就需冥界的判官重录，多废笔墨。
　　而这些笔墨钱肯定轮不到人家天域出，都要从灵域的国库里拨，让在妖兽爪下横死的善魂下辈子投个更好的胎，算作补偿。当然，恶魂也要补偿，能少下一层地狱。

　　赤断霜不愿再在杌兽身上折损兵力，遂未选择强攻，而是□□之法。

　　欺骗、欲望。
　　此刻他们针锋相对，给予对方的一切都如此浅薄，浅薄的只够承载一张天地不认的喜折。

　　“是。”杌失神点着头，承认:“你很香，我昏头了。”

　　　杌会昏头，也会清醒。
　　即便他拔掉最锋利的牙，也是人间最狠厉的妖兽。
　　他露出巨大的原身，迎接此生最狂暴的一仗。

　　凤杌相斗，山头千树无一叶悬挂，纷纷席卷在地，山崩地裂，万丈高山夷为平地。
　　天亮时终于分出个胜负，杌伤痕累累倒下，被她的剑抵住，已精疲力尽，嘴边还挂着洞房时她留下的半个唇脂印。
　　赤断霜满身咬痕，面不改色，剑气仍未褪去。
　　这一战没什么遗憾，他们都对彼此下了死手，招招致命。

　　“赤断霜，你讨厌我的颚牙，是不是真怕与我行欢之时被咬。”杌疲倦的眼呆睁着，看她为自己脚踝挂上锁妖铐。
　　“我怕你的牙在我的剑身上刮出痕迹，这剑补一次很贵。”她云淡风轻。

　　杌再一次确定，她不是云云。
　　云云昨夜就死了，那是他的妻，埋在他心里。
　　这样埋了他不甘心，于是轻挑歪头:“帝女与我这罪兽成了亲，说出去很丢脸吧。”
　　赤断霜果断撕了那纸喜折，扔在他脸上:“现在没成过了。”

　　“你以为撕掉婚折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最多算是和离，我还是你前夫。”杌怪笑:“你身上的咬痕是我的，喜服是我的，初夜也是我的，你永远抹不去我。”

　　“是你的又如何。”赤断霜跨坐到他身上，抓起他双手，也锁上镣铐。
　　“不过有件事不对，”她的发擦在他耳垂:“你的初夜是本宫的，本宫初夜，千年前就没了。”
　　“你又骗我？”杌突然暴躁起来:“和哪个野男人？”
　　“你问的是哪个？”
　　“还不止一个？！”
　　“这不是前夫该管的事。”
　　“你和别人有过，骗我是初夜？”杌虽没力气再反抗，还是一嘴扯住她领口:“不行，你得再跟我睡一觉。”

　　“哎。”赤断霜无语地推开他脑瓜子:“你瞧你现在的样子，满身血污，多脏啊。”
　　“你这会儿嫌我脏了？你抱着我啃的时候怎么不嫌我脏？你摸我腹肌的时候怎么不嫌我脏？！”
　　“谁会在床榻上说这些，多扫兴。”赤断霜潇洒甩手:“再说，你不洗澡我也不准你上床啊。”

　　杌气的手抖:“赤断霜，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你跟我提良心？”她像听见笑话:“枉死在你手中的无数凡人，冤魂还没投完胎，在忘川边徘徊，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