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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绯红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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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里奇怪地哭腔里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抱着水迁斫的脖子不放。
水迁斫一开始双手并不知道要放在哪里,无措的看着怀中小小的红色身子——他怎么也变成这般别扭了!这个孩子根本就是伤心过度想要找个人作陪罢了,有着那样一双纯净透明双眼的人,他污染不起。
想起生平里的浊事,水迁斫哈哈笑了起来,双手轻轻地拥紧。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想多了!这个孩子可能连什么叫做成亲都不知道。
哭了一会儿花千里的腹肚里传出一连串的饥鸣声,在这寂静的夜空下十分脆耳。水迁斫看见这个言誓要给他负责人的小女孩扯着他的衣袖,目光流连在香气四溢的烤鸡上。叫喊道:“我要吃鸡腿!”
丝毫不像是刚刚痛哭过的样子。若不是亲眼所见,水迁斫还以为是骗她的呢!
水迁斫从身后拿出了一片荷叶,将鸡腿撕下来后放到荷叶上拿给花千里。花千里接过鸡腿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嘴角还在喃呢:“没有老祖烤的好的,顶多也就可以垫垫胃。要是老祖在,我才不要吃你烤的……”
他自己也吃了点,他也还从没有看见过一个小女孩口是心非成这个样子。她这吃相,谁会相信啊——
花千里吃的速度很快没过多少时间就已解决掉了手中的食物。随手就着水迁斫纤尘不染的衣领顺然的擦了擦嘴角,确定干净之后又拨开被她弄脏的衣角,翻开里衣对上水迁斫疑虑的目光,很大方的施舍了笑容:“我要睡觉了。”
说完在他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直接睡下去了。“夫君的怀抱好像比老祖的要宽些。”闭上眼后口中突然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的衣服?!第一次被人这样弄脏,而且他还没有发火。
一小片乌云盖住了明月。
水迁斫在花千里睡过去的刹那,面色徒然一变。那个秀气俊朗带着年轻时特有的稚嫩涩意以及温和儒雅的少年,忽然间浑身散发出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稳重以及和肃严之气。那双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好似有危险地气息散发而出。
右手轻轻的点了一下小女孩的睡穴,他的目光由温暖变得冰冷。不远的丛林中传来簌簌声音,好像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冲破了重重阻碍向他飞射过来。
眉眼微微抬起,一支利剑正以常人不能匹及的速度正从密林中射出来闯入了他的视野中。只稍一个眨眼的瞬间,水迁斫已经稳稳地扣住了踏空而来的利剑,上面还留有夜里独有的冰凉之气。
利剑通身绯红,剑身上刻有上古密文,握在手里不同于一般利剑的重量,稍微偏轻了一些。剑柄处仔细看去还可有繁体的一个“鸣”字,这是凤鸣堂特有的标志。
凤鸣堂自建立以来不过也就是三四年时间,不同于其它门派久立于江湖上有着深厚的背景,以及令人望尘莫及的人脉基础。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毫无背景草莽而起的小门小派在两年之后就散发出了夺夺逼人的光彩。
在过去的三年里,凤鸣堂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门小派到了今天名震四海威严八方最赋盛名的剑门之一。成为了近几年来江湖中诞生出的最一传奇。
然而几乎所人有都只看到了表面上的风光精彩,谁都不晓得那些黑暗下到底要有多少厉害的涌动才能造就出今日璀璨的光辉。近几年来他们手中的刀剑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那些见光的不见光的都一一铲除殆尽。
几个月前的情景霎时涌上心头,他们接到了风国“玉明”后的生意。那个被外界传为温婉贤淑善心厚德的女子,在皇宫里秘密接待了他们。那一刻他们才知道这个盛宠隆恩的女子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她的眼睛里除了算计就是计算。
权利当天的她开了一个天价,要的就是一个人头——风国九皇子风青尊。唯一一个威胁二皇子天位的人。那个女人不容许有任何威胁存在。
帝王家从来都是鲜血堆积而成的,有道是:无情最是帝王家。一点也不假。那些黑暗的血腥的,也许就连他们这些生活在刀口上的人都无法想象。
他们凤鸣堂的人根本就没有说不的权利,当玉明后找上他们的那个瞬间,注定就要为她卖命。这样的消息绝不可能泄露出去,水迁斫清晰地记得当天她们接到这份生意时,是那样的欣喜若狂。然而就着书信上的地址到达目的时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场没有后路的交易。
里三层外三层的武林高手将他们团团围困,密道后面走出一个凤冠霞袍的艳丽女子来,威胁说道:“我的要求不高,成功后会给你们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明眼人都能瞧出。
剑柄末尾带着一封信纸,水迁斫拆开一看又瞬间又合起来,深怕被人看见似的。他瞥了一眼被点睡穴的花千里,随后将信纸救火烧了。
——迦华山倒,离云草覆,无一生还。
然而就是信纸碰火的刹那,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弥漫四周。
这香气……不好!
水迁斫浑身一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张信纸在碰火的瞬间,有幽幽蓝光发出,信纸好似被染了什么药物一般,一下子烧灭殆尽。
那香气——正是从信纸上散发出来的。
水迁斫以最快的速度抱起怀中熟睡的小女孩退开香气缭绕的范围,右手向前一挥实有万斤之势,寂静中只听得一声劲风呼啸而过的声音,眼前的那堆火即刻灭掉。
“千里,醒醒……”水迁斫心下生急,一时间也判断不出到底中了何种药物,他自己倒是尚未有异常反应,然而……这孩子却是怎么醒不过来。
凝视着东方之泽的方向,无边无垠的黑暗,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击杀九皇子是一件棘手的事,堂主命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是堂主手下最为得意的门客,这一次的任务全全由他负责。几乎凤鸣堂里绝大部分的精英都参加了这次任务。
此次击杀分成两路,一路正面攻击一路后面突袭,突袭一路尚在埋伏路上,而攻击一路早在六个时辰之前就已进入迦华境内。按照以往的效率和厉害讲,早就可以结束的却没有想到一拖拖到了晚上,还让他遇上这个迦华山里唯一的幸存者。
她怕是,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吧!
水迁斫眉头微皱,对于风过九皇子的传闻他也是知晓不少的,那个如玉一般俊美的皇子心境如琉璃清澈华丽,没有想到那华丽的外表下隐藏的居然是血色的泽光。
一出手的锋芒……便是摧毁灭尽的结局!
迦华山的覆灭,花千里的逃脱,这一切好似都被人早以算到一般。水迁斫看着睡得沉迷的花千里,不由得对那心生敬佩。到底是什么样厉害的人,死了都还能为在人世的呢铺开一条光明大路?!
夜风从密林中吹过来,带来不一样的冰冷气息,吹走了那些隐隐缭绕的香气。
“谁!”忽然间,有马蹄声从河岸的东边一端传过来。水迁斫脸色蓦然地变了,快速将花千里放到隐秘的地方,快速移到原来的位置一边还消除了刚才走动时留下的痕迹,一边等着马蹄声的到来。
这下子更加断定了他的猜测,曾经与他一同共生死的那些同伴现在全都已经消亡了。那个九皇子,也许所有人都低估了他。这个年少九皇子的手腕和城府,已经远远超过一个皇子该有的能力范围了。
月光下马蹄声悄然而止,水迁斫凝视望去,只见从黑暗中走出一个女子来,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双手有一下无一下的玩着撩在右肩下方的长发。虽然光线不亮,但那蛮腰处却发出一道亮光。
那是月光经折射后发出的白光。那里——应该携带着一把利剑。
“不愧是从凤鸣堂里出来的,‘绯虹’公子好耳力!”慢慢地走过来,女子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水迁斫这才看清,这个女人有一张清秀绝丽的脸,一头秀发只是简单的挽成一个髻,除了一只碧绿到极致的玉簪外再无其他。微风轻轻吹来,带来一丝血气。
水迁斫退后一步,站回到刚才烤鸡时坐下的那个位置,不动声色地问:“迦华山为何会倒?”
“我还以为‘绯虹’公子会说,我把你的那些兄弟们怎么了?真没想到名震江湖向来以义气为先的绯红公子竟也会这般无情。”女子啧啧啧几声,一副很失望的表情。“它倒了也就倒了,关我何事?公子怕是问错人了。”
女子十分不以为然,反而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这个就连主子爷畏惧三分的男子,尽是一副柔美秀气相。这种秀气道极致的男子,世上无双。
“对于那些死去的兄弟,不用姑娘提醒在下也会要她血债血偿。”水迁斫若有所指。
女子听后嫣然一笑,丝毫不以为意,一副温柔婉约相,没有半点危害。然而下一刻却是刷的一下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杀气冲冲直指眼前的男子,一双眼睛霎时凌厉决裂。
“这血债血偿也不是说说就能了事的,公子想来也是个聪明人。既然想要谋害主子,那么你们也就应该想到会有那么一天。真不晓得那个女人是怎么想的,真是白白活了这么多年,如果不好好玩玩,岂不是枉费了她的一番好意?”
难道……水迁斫面色苍白。
好似看穿了他的所想,那女子慢条斯理道:“如你想的一番,从一开始主子就已知道那个女人玩的把戏,这些日子也是苦了你们一路尾随,主子让我好好招呼你一下。你说,好吗?”
水迁斫拳头紧紧握成,盯着眼前的女子时却又有些无力。怪就怪他们低估对方的能力!那些兄弟……包括他,根本就是人家手上的玩具!
水迁斫猛的睁大了眼睛,九皇子不可能只带了一个人过来,那么其他人了?
“公子领悟的太迟了。主子已经带来去收拾那些剩下的乐趣了。这一路上也幸亏你们的陪伴,不然主子会被无聊死的。”女子眼角含着杀气,笑呵呵的说。“看来’绯红‘公子也不过如此,主子实在是太过虑了。”
只要悲剧尚未酿成,就是还有机会。水迁斫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支竹笛,月光下发着幽幽清光,速度之快令人望尘莫及。抢在女子动手之前,一道清脆的笛音悠然飘出。
一时间黑暗中好似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从虚空中飞过来,从四面八方进攻一脸戒备的女子。不管她怎么挣扎都始终逃脱不掉这些手的攻击。明明没有任何东西,然后仗剑的女子却觉得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空间都有阻力,令她的长剑动弹不了。
被迫接受那股魔障般诡异的笛音,笛音渗入到奇经八脉之间整个身体都好似痉挛起来。女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
这个人,怎么会有这样雄厚的内力?不过既然对象是我温语,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轻敌,就是这样的后果。
咬着牙原本是用一只手握着长剑的,这个时候温语居然用两只手握长剑了。水迁斫一看不对劲,立刻加大了力道。笛音重重而上,悠扬激荡。
“啊——!”全身的力量爆发而出,温语不顾一切一举提起长剑,身上的疼痛令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舞!”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倩影闪过,温语已经立在了另一头了。她的额角脸庞背部全部是汗,然而她的眼睛却是在笑,高举的长剑上粘着一道鲜血。
笛音在刹那间嘎然而止,水迁斫一时间保持着那个姿势,过了一会儿腰间溢出一片腥红来。时间在那瞬间停止,水迁斫的脸上忽然间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来。
他慢慢地转过身,至始至终双脚都没有移动过半步。温语一刀得手,电光火石间第二招随即招呼而来。带着凌厉的劲风,只听得当的一声,四目相交,在温语看见那种从容不迫的笑容后,心神猛的一怔。
温语从水迁斫身边擦肩而过,结果出乎意料的居然没有得手。她转身,看见水迁斫对着她笑。那笑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刚才分明是尽力了,这一击不可能会没有得手的!温语不信这个邪,第三招第四招第五招……接踵而至,明明上风是被她占领的,怎么会打不倒他的?
就在这个时候温语忽然间发现,眼前这个秀丽极致的男子双脚一动也没有动过。反观她自己,四周全是她的脚印。还有,这个人的手上没有任何兵刃。
经过几十招的交手,水迁斫终于认清想要快速击败这个女人,自己必须全力以赴。水迁斫突然弯下腰去,一只手伸进了土壤里面。
温语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从土壤里抽出来的是一柄长剑,剑长三尺,通体银白,剑上刻有密密麻麻的上古神兽文案,剑柄绯红形状如虹。月光下看过去,明明的银白的长剑然而发出的光芒却是暗红烁烁。
温语不可置信的倒退一步,好似受到了某种惊吓,面色瞬间死白。那个男人拿出来的,居然是“银虹”剑!
数百年前还是一国天下的时候,银虹剑和玉玺乃是一国帝王的象征。始成帝文韬武略,仗着一把银虹剑拓国土,斩敌将,击败一个又一个将领,以夕泽城为中心,数十年的工夫就把势力扩长到了封苑四分之三的所有地区。五年后其余各族承受不住各方压力,不费一兵一卒收复了这些土地。
新帝国建立,银虹剑也就成为了历代帝王的象征。直到四国天下的时候,银虹剑突然不知所踪,几十几百年下来,再也没有半点银虹剑的消息。
然而今晚,一个普通剑客的手上居然拿着人人都趋之若鹜的银虹剑,这让她如何相信!这把剑无疑是代表帝位的象征,这才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想不到你是认得这剑的,那么我便真的不能留你了。”水迁斫终于动了,瞬间转移到温语的面前,对上那张惊愕的小脸,水迁斫摇了摇头:“如果你没有见到这把剑,可能我不会杀你。”
“不!”温语这才回过身来,眼眶里徒然升起绝望的杀气,缓缓握紧手中长剑:“就算你有银虹剑又如何!我照样杀你了!”
温语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提剑便是挥过去,刹那间居然忘记了剑式,就那样如同砍菜一般砍过去,没有丝毫杀伤力。
没有了任何顾虑的水迁斫,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息,银虹剑在手中发出暗红的白光,只见得剑光交织而过,地上便多了一名浑身是血的躯体。
风吹过,又恢复了当初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