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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与兽共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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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清楚我该相信宋元吗,我该怀疑宋元吗,赵霁明哪句话真哪句话假,我的脑子很乱,像一团浆糊,然后浆糊下移,堵在我的胸口。我感觉到我在流鼻涕,我不想在赵霁明面前那么狼狈,我用手擦看见手背上都是血,后来我的眼前也都是血,我的身体不受控地摇摆,扑向赵霁明,又被他推开,后倒在嗑上去带响声的地板上。
“姐姐,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我听见宋元在哭。
视野乍亮,我仿佛一个游魂已经离开这个身体,一时我看见宋元瘦弱的身体托着放置我身体的拖车从很远的地方走到很远的地方,一时我又看见一片漆黑中他掐住“我”的脖子,扭断了它。
追逐的兽群穿过了我的身体跑进深山,我听见枪声,子弹却在我的胸口留下了一个洞,没有疼痛、没有鲜血。
等我回过头的时候,一切都消失不见,另一个“宋千秋”与我平视而对,她穿着我在赵怜月灵堂的衣服。
“你是这个世界的宋千秋吗?”我问道,
“没有你,只有我。”她冷冰冰地说。
“我不想在这玩这些剧本杀了,我想回去。”
“我一直都在被剧情支配。”
“我不喜欢哲学,不喜欢和你猜谜语,也不喜欢他们。”
“我从来没想过吗?”我看着“自己”无奈地笑着,“留在这里吧,这里有她真正的遗书。”
“这里不是她小说里的世界吗?”
“是也不是,二狗搭建了这个世界,但这里有自己的运行规则,作为第三人,或许我能找到她想对我说什么。”
我承认我动摇了,我不是没想过赵怜月的那封遗书有多少可信、多少真心,在到我手里前,顾家人、赵霁明一定已经层层审核。
赵太太走后没多久,赵怜月被安排与顾家的人联姻,那是真正划在我们之间的沟壑。我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我只能在媒体报道中看到她成熟得像盛开的玫瑰,优雅的举止言行、恰到好处的礼貌。我们仅有的见面是在赵家的新年晚宴,她身边总是围绕很多人,她面对我时总是那么疲倦,问好后便兴致缺缺。
我们不再是最亲密的朋友,不再是相互依靠的伙伴,我们以没有血缘的亲情维系着彼此的关系。
以至于当赵霁明以掌权人的身份拒绝赵家参加赵怜月的葬礼时,我竟然连出现在她葬礼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在她弥留之际有没有想起过我,我们平淡狗血疏远的感情在她的人生里算什么。
我醒来的时候,再次感慨一次金钱的罪恶,我甚至觉得这个房子里还被建了间ICU。
拔掉吸氧管之后,我没看见警报灯,但是两个女佣恰到好处地进了我在的房间。
两人要给我注射药剂被我摆手拒绝,一人对我说,“少爷在和夫人谈话,谈完会带您去孤儿院。”
作为条件,我需要尽快恢复身体状况,这次我没有挣扎,放任她们把不知名的液体注射到我身体里。我躺在床上看着她们,和今早的女佣相比,她们昳丽有余却有些清瘦,若再盯仔细些,她们身上少一些麻木地从容。
这种突兀的觉察让我本能地不信任,我刚要起身,其中一个把我按在床上,嘴上说着“玩了,她发现了!”另一个配合着她控制住我,堵住我的嘴。
我就知道她们心理素质很有问题,完全不像被赵家折磨出来的,但是即使知道她们有问题,我还是失去了抵抗能力。
药物开始发挥作用,我的脑子再次昏沉直到完全失去意识。
这个时候我只想去打赵霁明的脸,究竟是谁说这里最安全的。
我是在一段太过颠簸的颠簸里逐渐恢复意识,锁住我的像一个箱子,留了一条细缝让我不至于憋死。
颠簸之后还是颠簸,我不知道她们走去了哪走了多远的路,中途有拖行还有汽车的晃动,最后硬生生把我颠晕了。
“一群蠢货!我费尽心思把你们安排进去,你们就这么回来了?”
“我们想用一个人换我们妹妹。”
“真是姐妹情深,一群皮货也配交易,尤其是一群蠢皮货。”
“就算呆十年八年我们也带不出宋太太,但是我们把她女儿带过来了,宋家不是很看重她吗,用她一样可以和宋氏谈条件。”
“蠢货!蠢货!你们也配给我出主意!”
“主任,我们听到宋氏要撤资的消息,这才这才。”
“来人!把她们丢进去!全都丢进去!”
“赵宗名的女儿一起丢进去!”
所幸这个箱子足够坚固,我好像被从一个很高的地方扔了下去,浓重的血腥味,以及令人发抖的臭味。
动物的本能驱使人类远离同类的尸体,而现在即使我没有亲眼见到,漆黑的空间里充满所有感官的气味,让我的血液几乎冷得停止流动。
一个女人的尖叫戛然而止,我听到不止一个动物的吼叫,撕裂血肉吞食的声音。
我咬住自己的手心,疼痛能让我的理智短暂克服尖叫的冲动,心跳声在这方寸的盒子里响得震耳。
开始有东西撞击这个箱子,试探的牙齿,恶臭的口气和口水仿佛就在我的眼前。
我被尖锐物体划击木板的尖锐声包围,担心着会不会在下一秒成一堆破烂。
我觉得有点像个笑话,想死的时候死不了,不想死了,死得这么快,一想到又是被野兽咬死的肯定连尸体都零零碎碎。
现在应该祈祷能一口咬死我,少受点罪,还是死不成。
突然有光渗了进来,非常刺眼的光,我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一声短哨,狼群发出狼嚎,奔走离开了。
透过裂缝,我看到它们一窝蜂地奔向闸门,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狼群之中然后被很快淹没,他的刀刃横档在一只狼的口中,而另一只狼则咬住他的腿。
或是濒死前的求生本能,他砍伤了一只、又一只、又一只,直到狼群不敢再靠近他,只是以他为圆心团团围住。
他身上的伤口溢出浓重的血腥味,以人为食的野兽终于本能大于忌惮,一只狼率先扑了过去,刀落在地上,他向我的方向跑来,闪避着扑咬,我也在那刻看清他的脸,
是宋元。
在我的脑子理清我俩的恩怨前,我看见他摔在地上,滚了几圈算是躲过狼口,我惊呼出声,惊险的一幕幕让我顾不得那么多,用腰上的匕首去砍留下的裂缝,“宋元!坚持住!”
姐姐……
宋元似乎看向了我的位置,然后肩膀再次被咬住,我手下的动作更快更狠,直到木箱破碎,“宋元,接住!”
我把匕首扔给了他,接到手的那刻匕首穿透狼头。
他的危机暂时解除,我却开始意识到暴露在野兽地盘上的窒息,就在我的脚边是被啃食得不成样子的女佣尸体,她的衣服残布渗着血水和内脏组织。
我干呕出来,发现连站立都是问题。
“姐姐!躲远些!”
“我知道!”我只是走不动。。。
又有两只被剥开脖子和肚皮躺在宋元脚边,野兽不再莽撞,徘徊着开始寻觅更好的时机,直到异样扎在我的后脑,我猛地回头和一只狼对视,它飞扑而来。
“呜——!”一声呜咽,刀扎在它的后脊让它短暂失去行动能力。
食人的野兽只有嗜血的本能,站在野兽中央的宋元像一个已经成熟的屠夫,他穿过那些耸人的野兽和尸骨站在我的身前。
发臭的血味刺激得我睁不开眼睛,宋元站举着有他半个身体大的狼头,用匕首割开它的喉咙,血喷了我们一身。
呕——
根本忍不住,我吐了出来,宋元眼神戚戚,仿佛还是那种祈求和我回家的小孩,向我道歉,“对不起姐姐,把脏东西弄到了你身上。”
“姐姐你站我后面,有我在不会让它伤到你的。”
我看着他后背上的伤,已经辨别不出新旧,我想搭在他的肩膀也无从下手,牙齿打着颤,“你这小体格都不够塞牙缝的。”
他眼神暗了暗,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当已经没有狼再站起来袭击我们,我忐忑的心总算落地,长舒口气,脱口而出“我们终于能回家了。”
灼热刺眼的灯光还是照在我们头上,他看着我,把匕首的柄用看不出底色的布料碎片擦了擦,递给我,“场上只能留下一个活人,一定是姐姐。”
我愣住迟迟不接手,他摊开我的手握住了刀柄,“以前我做了很多错事……”
“没想到姐姐真的会来找我……”
“我很开心,也很讨厌自己把你卷入这里。”
“我是个坏人姐姐,在巷子里看你昏倒在那,我是想过杀你的……”
“我杀你一次,你杀我一次,这很公平!”
他嘶喊着,我揉了揉他的头。
“你还是个小孩子,太幼稚。”我握紧刀柄脱开他的手,插回了后腰的刀鞘里。
头顶盘旋着哨声,宋元的身体在发抖,闸门里传出熊的吼声。
宋元焦急地去够我的身后,“姐姐,他们得不到他们要的结果,会放新的动物进来,我打不过熊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在骗你。”
宋元在她的眼里看不到恐惧,她永远那么镇静,那么从容。但在这里这很危险。
他僵在原地,脸色比失血过多更难看,最后带着死般绝望妥协,“昨天开始我已经,伤害了很多人。”
“我已经习惯这么卑鄙,用别人的命换自己活下去。”
“我已经习惯了……”他脱力地坐在地上,跪在我的脚边,像是在忏悔。只是不该在这里,
我抬头看着刺眼的白灯,光聚拢在我们身上,像一个舞台。
可惜,我并不想当这场戏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