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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斯人若彩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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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十五年。
“若老身做主,将素拓毙余其子过继…与宰辅,可否留他性命。”太皇太后声线微哑。
“您说什么。”国君负手,厉光盯住发髻凤钗华裘金饰一身尊贵,端坐席垫的老妇人。
自此前长公主夫妇被暗中撵除,许多事便难以转圜。
“王勿掩耳盗铃,素拓其子,无碍于国君,这些年西北境权柄别落,二则外域沙盘、都城兵权、除却虎符,你尽数已取回自己掌心,你却还欲断绝她后人。”
金阶之上,国君摩挲着玉珠,漫不经心昂起下颚薄唇划出弧度,哂笑,“怎会如此,万般皆是,命运不由人罢了,皇祖母忧虑过多。”
“我女唯余这一个骨肉,我必保……满城卿大夫小贵族,皆知林辅相的长子,不爱红颜爱蓝装,遂此一配,后嗣亦无患于朝政,已经为他们请教大师善看八字,王阻止不了。”老妇扶袖缓起,蜿蜒裙裾迤逦在身后气势如虹。
国君动作一顿,抬眼锋利如冰霜冷酷,扫向太皇太后,“您莫非癔症,甘心长公主血脉断绝…遗臭万年。”
“好劝王上知,小儿我必要保。”
国君闻,心绪起伏,猛地攥紧帷幔金丝,冷冷道,“皇祖母倒是始如既往,爱护长公主一脉,小儿却最好领情,却不知那子是否记恨您。”
“罢了,此事便依皇祖母所言,寡人回去即刻下诏。”绕是如此,那小子活得当似偶戏可笑,也不必再费多力气---令其横死,他哼笑一声,拂袖而去。
太皇太后阖目沉思。
*
林熙半盏茶未喝完,宫里来人了。
奴仆侍婢伏地行礼,他下行廊外,躬身站出,宫人俯首回道,“请接御旨。”
宦官手捧金灿灿缣帛徐徐打开,扯长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宗室子虞萧止,六艺具习容貌俊美,少年长成,偏好余桃左风,卜士卦红鸾星动,太皇太后闻知雅意,林府长子熙可为一配,乃予世子过继林氏。”
林熙指尖下意识往袖中缩了缩,沉默一瞬低声应诏,“臣遵旨。”
宫人如潮水般褪去,门庭恢复宁静。
自技能熟练装清冷大公子以来,林熙还未如此抓狂过,这皇帝什么意思,登基以来只知俳优美人之流,治理国事无精打采,倒是乱点鸳鸯谱,竟连世家族子也戏耍。
他爱好男子确实已街头巷尾人尽皆知,至于让国君亲下旨意配个契兄弟来…似提及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莫非…那小世子当真爱慕于他,相求而来这一旨,林熙不动声色,脑补到天边去了,除却眸光越来越亮,若无其事步行至书房,就被“哐当”,一响回神。
他宰辅老父亲面色涨得通红推门而入,狂怒不已拍案桌,“你此前那些荒唐我已忍了,寻门亲事想必就偃旗息鼓,我且一直看寻性情莞婉,眉眼标志琼鼻樱唇正值芳华的贵女,仕女画都已备好几副!”
“怎么会出来这事,国君作配还是一位世子,你这嫡妻如何再娶,娇婢美妾毕竟不能妊出嫡子,一切都乱了套了!”
此朝代仍讲究立嫡以长,立子以贵。
“……”爹你挑得这么起劲,不如自娶去,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林熙双唇微启,正要劝宰辅大人冷静。
轰一声闷响惊动父子两人,双双侧目瞪眼看去,木雕镂窗外,庭院桃树在应声倒地,林二公子斜来幽暗冷冽目光,满面寒霜脚步铿锵动作利落翻进书房。
“黄口小儿不配兄长!若非要选还不如靳将军。”
林熙:好兄弟,不能因是靳将军铁忠粉,就把你哥跟人硬凑一块啊,况且还说人黄口小儿,也不过十五的臭小子就是基因突变过分健壮罢了。
腹诽完,林大公子恍若未闻,眉宇低垂回道,“父亲弟弟都莫急,木已成舟旨已接,那可是制曰,而非诏曰,究诘字意恐怕不容拒绝…或许也不是坏事,儿再看看。”
月余后。
小市酒肆戏楼角场,时风开放,熙攘人群仍对林家大少爷的风流债,兴致不减议论纷纷,人道好女百家求,此前京中已多位贵人君子公开心慕相求那位,乃至于押注靳将军,苏闵大人,岑家少爷甚至某冷门公子哪都有。
胜负未分,竟是被新人上位婚配竟成。
都城宽阔青石铺长街,车马庭随处可见,人来人往架着轩车,尘土飞扬,这般路面反而不宜纵马。
但今日有蹄疾声,辰初一刻,轮廓俊美英朗的少年人肩甲披风驱马至宫门前,再缓步入巍然红墙。
世子虞萧止赶路一月到达京中。
次日便宫廷开宴。
林熙尚有千丝睡意,就听门外急切一阵叩响,自其中转醒来,再蜷着泛赖一会,玉白手臂侧撑起,扯过一袭外披盖住寝衣,无奈地唤人。
僮仆婢女鱼贯而入,围着大少爷打转直至人衣冠楚楚,又能见人,端盆捧罐之人全退下后,林熙才听家臣在旁说明今日大早需赴宴。
枫叶簌簌,雁啼红叶天。
水榭游廊两旁帷幕飘逸纷飞,有眸光凛冽寻来,浓墨色瞳中闪烁遥见众星捧月其中那人。
青衣公子垂眸端坐矮桌前,侧颜平静,甚至有些清冷,精致下颔微扬起,面庞极为无瑕细腻,上挑的眼犹如璀璨明珠,一望人已触动心弦。
林熙坐姿优雅跪坐于榻,淡淡掠过肩章未摘身形单薄挺拔,牢牢盯着他的少年人,他眼波无痕长睫却细微颤动,还道宫中突如其来赐宴是为何,现在已经清楚了。
是因这位今日总算到达。
在一众闲人好奇窥探中,林熙余光再瞥那,两人便恰好对视上,思忖缓声:“世子请坐。”
他展展宽袖,示意身边席垫。
虞萧止不急不缓走来坐下,姿态一派超然高傲,猛地抓住青年腕间。
这只手骨节分明,因为用力肌肉紧绷,隐隐看见皮肤下凸起的青色脉络,力量迸发而出。
他拉人靠近,覆而淡道---“听闻你喜男子,可心悦小子。”
林熙淡如水,耳根肉眼可见艳红,满眼是少年人幽远深邃的黑眸。
却听人下句。
“可惜,我生平最嫌恶你般---装模作样,寡淡无味的白书生,实在不合小子胃口。”
半月前。
月朗星火,尚寝们将一盏盏明黄灯笼挑起,依次高挂檐下。
动作行云流水,几无声息。
丑时一刻,林大公子手执纤毫,神情专注许久,后自脑补回神心满意足一笑,思索一番仍旧觉得不足,沉迷信纸中,手边甜羹置之不顾。
“阿兄,你在做甚?”
窗边突然冒出一头颅,眉眼黑幽阴沉如鬼影。
“...为何你在我院中。”林熙捏起拳头。
“弟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似忘却事,倏尔恍然大悟,婚期已近,靳将军,兄长可要约其相谈。”
“速去入眠。”滚去睡觉。
“是,兄长。”
林熙轻柔竖起薄纸,微触墨迹确认干透…虽他林林总总活了快三十年,也未见过爱情,只见闻人们突然就在一起了,或就连伴侣间也未必有爱情,他全无头绪。
好歹也是即将成婚之人,听却那位年尚小却已经爱慕他许久,虽然他不明白,但是向来很多人莫名其妙说喜爱他的。
都是无关紧要的,婚约必然既成希望夫夫相处和睦,他也…尽量喜欢上对方,是个怎么样的少年,或他会等他长大,待望时日长久吧。
如今,林熙望着,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