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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飨宴 ...

  •   老人总说,人在做,天在看。那老天,用什么看。

      邪神降临的地方会萌发绝望,但苦难滋养的土壤也会引来神明的注视。所以,究竟是先有的灾厄,还是将所有的恶事都怪罪到邪神身上。

      他们以为偷到孩子藏起来,将价值都榨取光,再把破布般的尸体处理后不承认就相安无事了,他们以为身后的老板不仅会给他们报酬还会为他们擦屁股。
      从来没有任何事情会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恶果就该有恶报。

      一群沉浸在痛苦里的女人自发地组织在一起,悲痛化作怒火与复仇,她们偷偷溜进红木村,在村子各处高举可以吞噬万物的火把。
      火,冲天的大火。

      抽到一半的香烟掉落,王二叔吓的跌坐到地上。
      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一名蓬头垢面的女子拿着斧头冲到面前,王二叔认出她,好像叫什么顾丹。
      斧头砍进大腿,血柱喷出,王二叔像杀猪般,在地上翻来覆去地嚎叫。

      今天,你们都要死,没有一个村民能逃掉。
      死去的孩子太多了,整日以泪洗面自责的人太多了,三个女人还杀不死一个男人吗。
      以同归于尽为代价。

      浓烟夹杂着血腥与惨叫升上天空,将天幕后的庞然大物吵醒。

      牢房里,因痛苦呆滞的灵魂们被遗忘,然而下一秒,铁栏杆被敲响。

      “醉玉,你在哪里,哥哥来找你了。”

      眼球被剜出,刚陷入黑暗的雾南虞还不适应,什么都看不见,双手胡乱地在铁门附近摸索着,他想把铁门打开。

      他明明能感受到许多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可空气很安静,甚至能称得上死寂,要是有人能告诉他,门锁在哪里就好了。
      “醉玉,别怕,哥哥来了,马上就能带你离开这里。”

      但其实门没有锁,双腿都被打断的人,能逃多远。

      血污从额头流下,糊住眼睛,血沫更是不停地从胃里涌上,被拔掉指甲的手指扣进泥里,祁醉玉的嘴唇动了动:“哥哥,逃……”

      维持生命的最后一口气,在看到雾南虞,说出这句话后,彻底消散了。

      祁醉玉的声音很小,小到可能只是临死前的幻觉,但雾南虞还是第一个找到了祁醉玉。他很聪明,记性也很好,要是生在正常家庭去上学,一定能考出个好成绩,将来有所作为。

      来时的路都记在脑子里,他把祁醉玉背上,鲜血从长睫下滚落,雾南虞轻言细语道:“醉玉,哥哥在,我带你回家。”

      但他刚迈出半步,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眼皮下意识地掀开,露出空洞血淋淋的双眼。

      雾南虞不知道村子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以为是那些人回来了,却听一个温柔有力的女声响起:“孩子,阿姨带你出去。”

      顾丹没有告诉他,他背后的那个孩子,已经没有呼吸,完全死掉了的事实。
      可恶的红木村,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他们都该去死,顾丹向神明许愿,她要这些村民灵魂不得安息,生生世世在红木村轮回,受尽折磨。
      为此,她愿烈火焚身,献上一切。

      泥泞的土地上,雾南虞的脚步很稳,嘴里絮絮叨叨地和祁醉玉说着什么:“小醉玉,我都没怎么背过你,原来你这么轻啊,回家哥哥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天空赤红,一滴血泪悄然滴落,砸到祁醉玉身上。

      沉重的脑袋抵在自己肩膀,雾南虞感受到一抹微风拂过耳际,还有句轻声的呢喃:“哥哥,一直向前走,我们回家。”

      *

      蜷缩成一团的雾南虞睁开眼睛,脸下的床单湿润,心里像堵着团湿棉花,压得他喘不上气。

      “哥哥,还要再睡会吗,饭都在温着呢。”

      出乎意料,这次祁醉玉没有挤在床上,与雾南虞睡在一起,而是慵懒地坐在床尾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昏黄的台灯后映出的影子,占了半面墙。

      不是,这不是他的醉玉。
      祁醉玉早就死在了红木村。

      “宋繁呢。”

      祁醉玉没想到他醒来后第一句话会问起宋繁,他小小地咬了下牙:“他不愿意离开这里。”

      “哥哥,我没有骗人,向神明许下的愿望是会实现的。”

      是啊,白盛年死在这里,也只有在这里,宋繁才能见到白盛年。
      但实现愿望,总要付出代价,宋繁甘愿舍弃活人的身份,永远和白盛年在一起。

      那自己呢,他向神明许下了什么愿望。
      脖颈被纱布裹得厚厚的,雾南虞忍着不适支起身子,却被一阵轻微的脆响吸引了注意力。

      他掀开被子,脚腕上的银链正泛着光,猜到用途的雾南虞无奈地扇动睫毛:“我想离开。”

      “不可以哦。”祁醉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弯下腰,胳膊拄在膝盖上,瞳孔里的黑色蔓延,他弯起殷红的嘴角:“哥哥,你怎么知道,祁醉玉一定死了,难道认为我救不活区区一个人类吗?”

      “哥哥,乖点好不好。”他的语气虚弱讨好,但眼里的诡魅与势在必得暴露出他的贪念与野心,尖牙露出唇缝,祁醉玉缓缓道:“醉玉他也很想你的啊。”

      “……”他在拿祁醉玉威胁自己,雾南虞抿唇不语。

      祁醉玉唇角上扬,齿间滚动着‘哥哥’二字。
      “哥哥,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准备饭菜。”

      狰狞的影子随着主人一同起身,这座别墅就是为雾南虞准备的,地上厚厚的毛毯延展到门口,祁醉玉刚碰到门把手。

      “放过醉玉,我什么都答应你。”

      手悬在半空,祁醉玉的脸上露出僵硬的表情,阴黑的影子从墙上流下,在祁醉玉脚下凝成一滩水,又四溅开,将整个房间笼罩。

      “哥哥,你怎么只知道祁醉玉,明明在安好街的那几年,都是我陪你的啊。”

      邪神降临在人世间,必须要有供其承载的躯体,但人类的躯体脆弱易碎,祁醉玉的执念又太强,他只好抛弃半份神性。安好街是他作为人类活过的几年,直到再也抑制不住祁醉玉的灵魂,回到红木村。

      碎发遮住眼帘,红色的那只眼睛里有泪水流下,祁醉玉的喉间吐出几字:“我也喜欢哥哥的啊。”

      祁醉玉歪头,露出红黑的异色眸:“哥哥不相信吗。”

      他抬起手,尖锐的指甲猛地贯进胸口,在深深的血肉里搅动,断骨声接连响起。

      泪珠挂在脸上,祁醉玉面色平淡,将心脏连着血管活生生掏出,掌心的温热让他的脸上带了丝笑意。
      他小心翼翼捧到雾南虞面前:“哥哥,你看,它在为你而跳动。”

      粘稠的血滴在洁白的地毯上,雾南虞依旧没有反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名为妒忌的情绪在骨髓里疯狂滋生,刺穿他每一寸血肉,祁醉玉究竟哪里好了。
      “哥哥,还是不肯接受我吗。”

      “啊……那怎么办呢。”柔软的发丝铺在床上,雾南虞再次被人扑倒,弯曲的舌尖卷起衣摆:“哥哥,我们可是签了婚契,要永远在一起的啊。”

      “啪!”巴掌声响起,祁醉玉被扇地歪过头去,凌乱的碎发搭在泛红的脸颊上。

      “滚下去。”

      冷淡的嗓音让温度都下降了几分,祁醉玉突然笑了起来,雾南虞只会对他词严厉色。

      粗粝的舌头沿着腰线滑下,在皮肤上留下斑驳的水痕与细小的战栗,最后一口含住,祁醉玉没有钳制住雾南虞的双手,而是任凭他抓着自己的头发。

      想起失忆时,他与祁醉玉做过的事,身体就禁不住地发抖,一声难以抑制的喘息从唇齿间泻出:“你……”

      嘴里含着东西,祁醉玉说的话含糊不清:“哥哥,新婚夜,我们还没入洞房呢。”

      好痛,拆骨般的疼痛,脖颈的纱布在混乱中被摘下,祁醉玉好像对雾南虞后颈这个位置有着别样的兴趣,刚结痂的伤口被重新咬开,鲜血直流。

      祁醉玉不在房间,撕碎的床单和衣服雪花般散落在地,昭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雾南虞跟米虫一样躺在床上,恢复视力的双眼变得茫然无神,他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咚咚咚。”窗户被敲响,雾南虞的视线移去,是宋繁。
      没等他起身,宋繁直接将阳台的门撬开,钻了进来,却被雾南虞布满全身的齿痕和淤青吓到,齿痕咬的很深很用力,有些地方甚至见了血,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刺眼无比。

      宋繁张张嘴,没有问出口:“南虞,穿好衣服,和我走,我昨天问白盛年了,他说只有红木村是祁醉玉的地盘,也只有在这里,他才会发挥所谓的神力。”

      “那你呢?”嗓音是雾南虞从没想过的干哑无力:“咳咳。”

      宋繁沉默不语,一杯温水递到他的面前,雾南虞接过:“白盛年说没说,祁醉玉回来做什么?”

      “没说。”

      “宋繁,你要永远留在这里吗。”

      “祁醉玉不在这吧,我……我带你离开。”宋繁低头,不敢看雾南虞,而是一味地重复着自己的话。

      雾南虞不会骗人,宋繁也是,尽管他不善于观察他人的表情,但瞎了这么多年,他早已学会从一个人的语气中判断真实的情绪,更别说宋繁心虚的样子显于言表。
      不用多想,肯定是祁醉玉派来试探他的。

      “宋繁,你既然想和白盛年永远在一起,就不应该把我送走,你知道祁醉玉回来做什么,对不对。”

      见被人识破,宋繁松开咬住的唇珠,四处扫视一圈,凑到雾南虞耳边轻声道:“他想彻底杀死祁醉玉的灵魂。”

      祂占据祁醉玉身体降临人间时,对人类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便保留了祁醉玉的灵魂与记忆。二者融合多年,不知祂突然发什么疯,竟萌生出想要杀死祁醉玉灵魂,占据身体的想法。

      宋繁从阳台离开了,只留雾南虞一人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

      “在安好街的那几年,都是我陪你的啊。”祂的话无意识地划过脑海,是啊,他早该察觉到不对的,可在安好街过了那么多年,他为什么没有发现。

      “哥哥,今天准备了黑米莲子粥,还有你爱吃的奶黄包和虾饺。”房门被推开,祁醉玉一副容光焕发餍足的模样,他将饭菜摆到雾南虞的面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祁醉玉怕哥哥看到他生气,识趣地躲到一边,乖巧地等着吩咐。

      衬衫只扣了两个扣子,有几缕调皮的头发挤在衣服里,雾南虞淡淡地道:“你不吃吗?”

      祁醉玉顿时睁大眼睛,神情受宠若惊:“不用了哥哥,我吃剩下的就可以。”

      他的话让雾南虞呼吸一滞,刚拿起的筷子掉落,尘封在黑暗下的记忆被一点点撬动。
      “哥哥,你放在那就好,我来捡碗就可以了。”

      雾南虞垂眸盯着瓷碗,思绪飘回了安好街,许久后才重新拿起筷子,随他吧。

      手腕纤细,指骨分明,小幅度俯身夹菜时,还能看到肩颈下的一片春光,祁醉玉喉结滚动,不耐地挪了挪屁股。

      雾南虞没有胃口,只挑挑拣拣吃了一个虾饺,喝了点粥,筷子放回原位。

      “你还吃吗?”

      听到这话,祁醉玉连忙应声上前,五分钟没到,他风卷残云地将剩饭剩菜塞进了肚子里,甚至连碗底都舔的一干二净。

      他起身,熟练地收拾着碗筷,顺势问道:“哥哥,宋繁刚才来,和你聊什么了。”

      “不是你让他来的吗。”

      “是啊哥哥,所以你在饭菜里,下了什么。”

      “……”
      雾南虞抬眸,对上祁醉玉猩红玩味的视线,天色暗了下来,长舌伸出嘴唇,探入雾南虞的衣领,在锁骨处那块咬的最深的齿痕处舔舐着。

      “哦不对,不应该这么问,哥哥你应该问,我给你下了什么。”
      “哥哥要不要猜猜。”

      视野范围内彻底变黑前,雾南虞明白一件事,药不是下在祁醉玉准备的饭菜里,而是宋繁递给他的那杯水。
      原来真正的试探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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