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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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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陶纾芜是被微信语音通话的铃声硬生生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在枕边摸索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房产中介-刘大姐”的名字。
用力眨了几下眼,驱散浓重的睡意,她才勉强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喂,刘姐?”
电话那头传来刘大姐爽朗且带着职业性急切的嗓音:“哎哟小陶老师,早上好啊!我刷到你昨晚发的朋友圈了,要卖房是吧?那房子具体在哪个位置啊?方便我今天就过去拍个实景图吗?”
陶纾芜这才完全清醒,答道:“哦,对,是在嘉盛园。但现在可能来不及了,我得去台里开会,会议结束我联系你好吗?”
“行行行,没问题!”,刘大姐连声应下,她要卖的那套房位置和风水都很好,多少人排队等着买呢,一房难求。
“好,到时候见。”,陶纾芜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显示,离她预设的闹钟响起只剩几分钟,她索性关了闹钟,掀开被子起身。
一番快速的洗漱,对着镜子草草化了个能见人的淡妆,她便拎起包匆匆出门,赶往电视台。
今天虽然没有录制任务,但有个重要的部门例会需要她出席。
刚在自己的工位坐下,还没来得及打开电脑喘口气,桌上的座机电话就尖锐地响了起来。
胡台长这两天简直像在她身上装了雷达,总能精准地在她踏进办公室的下一秒召唤她。
陶纾芜心中微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
她整理了一下表情,起身走向台长办公室。
敲门,得到一声沉闷的“进来”后,她推门而入。
然而,办公室沙发上坐着的,不只是胡台长,还有沈知铭的母亲。
对方一看见她,缓缓从沙发上起身,朝着她笑了笑。
“阿姨。”,陶纾芜的声音里带着疏离。
“纾芜…”,沈太太应声上前,下意识想拉她的手,被陶纾芜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了。
“来,快坐,坐下说。”,沈太太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没有动怒,但很明显是强笑着示意她坐在自己身侧的沙发。
胡台长清了清嗓子,打着官腔圆场:“小陶啊,沈太太今天特意过来,是有些话想跟你当面好好谈谈。”
陶纾芜没有依言坐下,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却带着距离感地迎向沈太太,语气清晰而坚定:“阿姨,我和知铭已经分手了。关于房子和车子,我会尽快核算折价,把款项打到他卡上。我想…我们之间,实在没有再见面详谈的必要了。”
沈太太闻言并没有露出惊慌的表情,反而淡定道:“纾芜,阿姨知道,是知铭混账。他做了错事伤了你的心,你生气怪他,都是应该的,你就是打他骂他,阿姨都绝对没二话。”
她顿了顿,整理了一下精致昂贵的手链,悠悠道:“你们这婚期都通知了那么多亲朋好友,大家都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纾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但别拿悔婚开玩笑。”
她说的这些听上去和善,可话里话外没有一句是向着陶纾芜的,更是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
陶纾芜听得倍感不适,脸色沉了下来。
“瑞园那边给我打过电话了…”,她打断沈太太的话,声音冷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因为持续的恶劣天气,预定的室外婚礼场地无法使用了,所以我直接取消了。”
“那没关系啊,干脆就在室内办。阜市最好的酒店,你喜欢哪个我们就去定哪个,钱不是问题。”,沈太太依旧不明白陶纾芜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还在用钱引诱陶纾芜。
“不。”,陶纾芜轻轻摇头,视线平静地扫过沈太太,也掠过胡台长那微微蹙起的眉头,继续说道,“你要我和他结婚的话,那我就喜欢室外婚礼,我就喜欢瑞园,我一定要在那里办。”
“小陶,你怎么就认死理呢?比瑞园高档的婚礼场地多得是,有必要纠结这一点吗!?”,胡台长义愤填膺。
“比瑞园高档的场地确实很多,可男人也很多。沈知铭道德有缺,就算再高档的酒店,他也不配站在我的身边了。”
陶纾芜在乎的不是瑞园,而是自己被践踏的尊严,要是沈知铭没有出轨,就算婚期当天下冰雹,她也愿意结这个婚。
瑞园只是一道等同于道德的门槛,恶劣的天气和沈知铭的背叛,都被这道门槛隔绝。
“小陶!”,胡台长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带着几分明显的责备,“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注意你的态度!”
沈太太摆摆手,她心里已经清楚了陶纾芜的坚决,再费口舌也没意义了。
“好,陶纾芜,你说得好,希望你别后悔今天的决定。”
说完,她挺直了脊背,维持着高傲,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胡台长连忙起身,脸上堆起客套的笑容,亲自将她送出门外。
几分钟后,他才独自折返回来,脸上已没了刚才的殷勤,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愠怒。
“小陶啊…”,胡台长坐回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椅后,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面,声音带着冷硬,“不是我说你,你今天对沈太太这个态度,实在是大失礼数。你这样的处事方式,我看你最近心浮气躁得很,状态非常不好。不如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把个人问题和状态都彻底调整好了再回来工作…”
陶纾芜猛地抬眼看向他,眼神锐利:“台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胡台长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以居高临下的施压姿态说道:“意思就是,台里从来不缺优秀的主持人。现在新人辈出,像年昧,小仲他们,能力都很强,也很有冲劲,台里也该给这些有潜力的年轻人一些展示的机会了。”
他微微停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陶纾芜,一字一句地敲打:“你要知道,你的位置,并非不可替代。”
年昧是副台长的女儿,小仲是赞助商的侄子。
胡台长轻描淡写点出的这两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的权势和资源。
他显然认为这番夹杂着威胁的“提醒”,足以让陶纾芜认清现实,产生危机感,继而服软认错。
然而,陶纾芜看着他,眼中最后一丝因工作而生的温度也彻底褪尽。
她非但没有丝毫畏惧或妥协,反而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看来,是我陶纾芜不识趣,挡了别人的路了…”
她说完,不再看胡台长瞬间变得铁青难看的脸色,利落地转身,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工位,她抓起桌上的包就要离开。
一直留意着她动向的孟乔立刻察觉不对,连忙小跑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忧:“陶老师,怎么了?马上要开部门例会了,您这是要去哪儿?”
陶纾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翻涌,对孟乔挤出一个还算平静的安抚微笑:“家里临时有点急事,会议…我就不参加了。”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台长秘书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区门口。
“通知一下,下期《人物深访》的主持工作,暂时由年昧代班。请大家提前做好准备,全力配合好新主持人的工作。”
“唰”地一下,所有同事的目光都聚焦在陶纾芜身上,震惊错愕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在无声的空气里迅速弥漫开来。
导演李绪第一个忍不住站出来,语气激动:“这怎么能行?《人物深访》这档栏目能有今天的口碑和收视,靠的就是纾芜。她的主持风格,临场反应和观众缘是无可替代的。”
编导小袁也忍不住小声附和:“是啊,年昧经验太少了,这么重要的深度访谈节目交给她,能扛得住吗?还有那些嘉宾都是业界大拿,用一个新人应对,嘉宾和观众能买账吗?”
台长秘书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地反驳道:“年轻怎么了?谁的经验不是从无到有积累出来的?当年你们陶老师刚接手这档节目的时候,不也才二十五六岁?年昧现在和她那时年纪相仿,怎么就不能做了?台里做出这个决定,自然是经过了综合考量。总之,决定已经下了,你们执行就好。”
这番看似有理有据,实则强词夺理的话,堵得众人哑口无言。
大家面面相觑,最终都沉默下来。
陶纾芜当年是台里公开海选,过五关斩六将拿下了冠军,实打实凭实力杀出来的。
而年昧…不过是仗着后台硬,空降来镀金罢了。
陶纾芜看着为自己不平,却又无可奈何的同事们,心头微暖,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愿连累他们。
她声音平静清晰,打破了办公区压抑的沉默:“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都别担心,我只是暂时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状态,还会回来的。节目要继续做好,这是大家共同的心血。也别为难新人,年昧刚来,很多地方不熟悉,你们多帮帮她。”
说完,她不再停留,在所有人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拎着包离开了。
接着,她强撑着精神和房产中介刘大姐碰了面,配合她拍摄了几段视频和房屋细节照片。
刘大姐信誓旦旦地表示会把这套房作为主推,争取早日帮她脱手。
实际上,陶纾芜也清楚得很,这套房压根不愁卖,在房价整体下跌的行情下,这个小区的房价依旧在上涨,她加价卖也会有人接手的。
可她不想和买家费太多口舌,也没心思找其他的中介来看房,于是算了下当时的房价和装修费,一分没多,一分没少地报了个底价给刘大姐。
先前在办公室被台长气得不轻,她开车回到新家,甚至感觉浑身隐隐发冷,骨头缝里都透着难以言喻的酸疼。
连衣服都没力气换,她一头栽倒在尚且陌生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仿佛要将所有糟心的事都暂时屏蔽。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再次将她从不安的睡梦中惊醒,是许伊繁打来的。
“喂,嫂子…”,许伊繁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你要卖房吗?”
陶纾芜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反应有些迟缓:“怎么,你有朋友在看房?”
“是的呀!”,许伊繁肯定道:“他想在市区买套精装修的房子,最好是能拎包入住的。我看了你发的朋友圈,感觉应该挺符合他的要求,就是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儿?”
陶纾芜告诉她,是之前沈知铭作为婚房赠给她那套,并将详细的地址和之前拍的装修好的图片视频一并发了过去。
“好的,我转发给他看一下哈。要是他觉得合适,我让他直接联系你!”,许伊繁效率很高。
“行,事成之后请你吃饭。”,陶纾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不用不用,都一家人嘛…”,许伊繁笑嘻嘻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陶纾芜也没了睡意。
胸口依旧有些发闷,她索性起床换了运动服,下楼去晨跑,想借运动驱散那股萦绕不去的燥意。
她毕竟是知名主持人,平时跑步遇到认出她的路人,要求合照或签名也是常事。但今天这些人的目光,明显带着一种探究和看热闹的意味,让她很不舒服。
她心下疑惑,加快了脚步跑回家,拿起手机一看,瞬间明白了原因。
原来是沈家对她主持栏目的赞助取消了,这个消息不知被谁捅了出去,还上了热搜,电视台那边尚未做出任何官方回应。
于是,嗅觉灵敏的媒体和网友纷纷猜测,这与她和沈知铭的婚变有关。
她的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来自不同的媒体号码,显然都是想来确认她和沈知铭是否真的已经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