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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痴情不渝 ...

  •   宁璇放置好盥盆再次回到东宫时,殿内仅剩下用掸子清扫的青樾。
      “太子殿下呢?”宁璇接过她递来的帕子,一一擦拭起博古架上搁着的器物。

      青樾道:“今天是皇后娘娘的金棺椁入皇陵的日子,殿下需得到场。”
      “唉,”她不禁生出几分感慨,“小殿下也挺不容易的,似他这般身份,便是想为娘娘痛哭一场也不能,需得克制伤悲维系储君体面。”

      宁璇想着适才钟晏如那寒潭般麻木的眼神,非常赞同地颔首。

      “之前我总听人说,太子殿下芝兰玉树、温文恭俭,今日一见,只觉不大相符,分明是面沉如水,阴晴不定。”
      青樾耸了耸肩膀,一阵后怕,“阿璇,你不知道,我面对他时心跳都要到嗓子眼了。”

      宁璇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张望了圈四周,没发现可疑的耳报神,才道:“小声些,我们总归不好议论主子的不是。”

      经她提醒,青樾亦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低声说完后半句话:“大家都猜测殿下应是哀切过甚,这才性情大变。”

      人经历巨大变故后,尤其是半大的少年,难免褪下一层皮,性格变了也在情理之中。
      宁璇完全能够理解钟晏如,嗓音很轻说:“希望殿下能早日释怀顺变吧。”

      *
      由五城兵马司与礼部共同负责,皇后娘娘的棺椁被浩浩荡荡的队伍护送出宫,向皇陵行进。
      钟晏如身着缟素,衣袂随风翻飞,他站在宫墙上,遥遥地望着游龙似的盛大排场。

      不用听,他也能猜到底下围观的百姓们交耳的絮语。
      无非是说皇后红颜薄命,无缘享福,抑或是说圣上与娘娘伉俪情深,为发妻的离世伤痛不已。

      是啊,为皇后足足罢朝五日,加封其“慧贤”的谥号,亲自为其校对殉葬品。
      桩桩件件,任谁见了不说他痴情不渝。

      钟晏如将目光投向前方的皇帝,他正由身旁的太监总管搀着,仿佛不堪伤悲。
      咳咳,君王猛地咳嗽起来,声音被风吹得分外粗粝。

      “陛下,”一位两鬓灰白的男子上前敛衽作揖,沉声劝说,“您当珍重龙体,切莫让黎民挂怀。”
      这位着灰袍的老者正是林皇后的父亲,今朝阁老林岱渊。

      成帝掀起眼皮瞧人,面上难掩苍黄憔悴,“林阁老。”
      唤罢又是一阵深重的叹息,“朕,唉……你也千万节哀。”

      “阁老不若去见见太子,劝上他两句,”成帝神色忡忡,“那孩子素来与梓瑶亲近,近来心中定是倍感不好受。”
      “臣遵旨。”林岱渊四平八稳地应下。

      “阁老何必如此端肃,这并非命令,而是请求。”帝王之言切切,不希望同这位老丈人生分。
      林岱渊眉目间略有几分松动,但话到嘴边仍是公事公办的口吻,“是。”

      不远处钟晏如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不动声色地等老者站定在自己身前。

      “殿下。”作为朝堂上的砥柱中流,士人心目中的标杆,林岱渊即便刚刚经历丧女之痛,面上毫无破绽,朝服熨烫板正,就连发丝都梳得一丝不苟。

      多年的殚精竭虑使得今年才到知天命年纪的他,看起来却像是花甲之年,不过精神矍铄。
      钟晏如仰头去看对方,明明他们是血浓于水的祖孙,但林岱渊从来都以君臣礼数待他,严苛疏离,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曾几何时,钟晏如无比敬畏这位外祖父。
      其人满怀清风、遍诵经纶,无愧为当世泰斗。

      知晓林皇后在宫中自缢而死后,他会不会将女儿当作耻辱,会不会认为怯懦的她辜负了家族的栽培。
      毕竟当年便是他执意将林梓瑶嫁与成帝为妻,随后倾尽全族之力助力成帝上位。

      是的,皇后的死因对外说是暴毙而亡,但皇室中人获悉的内情则是自缢。
      林岱渊作为皇后的生父,皇帝自然告诉了他所谓的真相。

      钟晏如冷眼瞧他,终是行了个规整的礼仪,“林阁老。”

      “臣听闻殿下已有数日未曾去上书房,”林岱渊规劝道,“即便悲恸,储君万不该荒废了课业。”
      听见这样的话,钟晏如心底的最后一分迟疑烟消云散。他颔首称是,漠然转身。

      林岱渊望着少年远去的清瘦身形,垂在袖中的手捏得指骨泛白。

      *
      景阳宫内,太监总管夏邑搀扶着成帝坐下,并给一边的小太监使眼色。
      小太监猫儿似的退却,行走时几乎没声息。

      成帝依靠着团龙纹的绣金靠背,接过夏邑递来的茶盏与丹丸。
      夏邑帮他顺背捋气,问道:“陛下可感觉好些了?”

      殿内的熏香深沉悠长,成帝阖眼痴迷般地猛嗅了几口,胸腔里发出舒爽的喟叹。

      睁开浑浊阴鸷的眼,男人将饮尽的茶盏随手搁至桌上,“多亏了净潜大师新炼的长生丸,朕这几日觉着筋骨都轻盈了许多。”
      “一会儿你去内务府里取出那柄藩国才献上的镶珐琅玉如意,亲自给大师送去。”

      “哎。”夏邑殷勤应答。
      “娘娘的事情如今终了了,”他道,“陛下总算可以松快些了。”

      成帝不自觉地摩挲着扳指,面上并未露出欣愉之色。
      “夏邑,照你看,今日林岱渊的表现是何意思?”

      说时快那时迟,夏邑拎着衣袍跪倒在他脚边,尖细的嗓子颤得厉害,“奴才万死,竟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令圣上不满意了。”

      成帝眯起鹰眼,唇边勾起玩味的笑,“要不怎么说朕身边的人里属你胆子最小,起来,朕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夏邑没抬头:“奴才愚钝,如何敢妄议朝臣?”

      “朕准你议一议,”成帝对他谨慎的反应很满意,却不由分说,“无论你怎么说,朕保证不罚你。”
      得他金口玉言,夏邑方才起身,试探道:“奴才觉得林阁老清正无私,恪守规矩。”

      半晌,夏邑听见帝王嗤笑出声,意味不明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夏邑将身子俯低,露出虚心受教的神情。

      *
      今日轮到宁璇守夜,她进入寝殿里头烛火又是尽数熄灭的。
      幸而今夜月明,清晖铺洒在殿内的玉阶上,犹如着上霜色。

      秋夜玉阶生凉,宁璇蜷缩身子坐在外殿的柱子旁的毡垫上。
      中午那会儿她小憩补了个补觉,此刻不怎么犯困。

      然而长夜漫漫,宁璇忧心自己会昏睡过去,因此决定想些什么让脑子保持清醒。
      想什么呢?反正不能是诗书文史,从前她每每在睡前默诵文段,不出片刻就陷入梦乡,比一切安神香都管用。

      都道人该每日三省自身,她现在作为宫女,应当反省下有无失责逾矩。
      今早她为钟晏如更衣时笨手笨脚的,定是让对方觉得不满意了。

      原本还想要奉迎讨好他呢,结果转头就出了岔子。
      一念及此,宁璇托着下巴,颇有些苦恼。

      所以,眼下钟晏如睡着了吗?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却因空旷,听不见另一人的呼吸声。
      宁璇好奇地从柱子后探头,仅能隐隐约约看出帷帐内的人是平躺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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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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