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归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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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缓缓降落在南城国际机场，指示灯从窗外一闪而过，散发着模糊的光晕。
陈宥一走出机舱，温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当即脱下穿在外面的风衣，随意搭在手臂上，跟着人群向外走。
耳边响起粤语和英语的播报声，头顶的指示牌换成了繁体字。
年轻的夫妻抱着孩子从他身旁走过，小孩叽叽喳喳转过头，指着陈宥一道：“妈妈，这个哥哥好帅！”
女人朝身边人笑了笑，目光触及陈宥一俊朗的侧脸顿时移不开。
陈宥一感受到他们炙热的视线，勾起唇角，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在孩子面前晃了晃。
“有眼光，这个奖励你。”
小孩哇地一声，接过糖果，女人连连道谢。
陈宥一摸了摸孩子的头，转身走进候机大厅。
门外站着许多等候接机的人。陈宥一的出现瞬间吸引来众多视线，有人窃窃私语：“是明星吗”、“长得好帅”、“我偷拍了一张”。
蔡宏宇撑在栏杆边打哈欠，听到旁人的议论，立刻猜出他要等的祖宗可算来了。
几年不见，陈宥一还是和曾经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
“宥一哥，这里！这里！”蔡宏宇举起双手。他往陈宥一手里塞了一张电话卡，用一口标准的英文，朝他张开双臂：“欢迎来到南城。”
陈宥一露出招牌式的灿烂笑容，回抱住他，“好久没见了。”
蔡宏宇松开他，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四年了吧，你一点没变。”
蔡宏宇是陈宥一在英国读高中时期的室友，南城本地人。当年蔡宏宇被黑心房东赶出家门，是陈宥一接纳了他，两人因此结下深厚的友谊。高中毕业后，他回南城上大学，陈宥一则继续留在英国读本科。
这四年时间里，两人交流不多。可当蔡宏宇得知陈宥一的父亲在南城病倒住院后，毫不犹豫说要来机场接风，往后在南城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他。
“宥一哥只管问我，都是真兄弟。”
陈宥一道过谢，跟着他上了白色的帕拉梅拉，借着朦胧昏黄的路灯，打量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远处的灯火包裹着成片高楼，仿佛深陷黑夜中的钢铁森林。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南城，为了远在千里病倒的父亲。
“从这里到舵口医院很近，很快就能到，”蔡宏宇安慰他，一脚油门驶出机场高速。
陈宥一把新买的电话卡塞进卡槽，手机有了信号，连环轰炸的VX消息从屏幕上弹出来，一条接着一条。
黑暗的车内亮起柔和的光。
“宥一哥，你怎么不回消息？”
“我刚才去你学校找你，他们说你回国了。”
“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
“快给我回电话！限你一分钟，立刻现在马上！”
“我再也不理你了！我要和你分手！”
刷消息的手停在半空中，电话立刻响了起来。
“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结果你的同学告诉我，你已经回国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男朋友！”张子渝委屈地在电话中哭了出来。
“渝渝，我不是故意的，”陈宥一轻声哄道，“课上临时决定回国，我父亲病倒了。”
张子渝哭到抽泣，“我不管，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陈宥一，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陈宥一一时语塞。
沉默的那几秒，张子渝仿佛感受到什么，情绪彻底崩溃，“陈宥一！”
陈宥一努力放平声线，“渝渝，我回来和你解释，飞了十几个小时，现在很累。”
张子渝绝望道：“难怪别人说，和你谈恋爱，一旦认真就输了，原来陈宥一你根本没有心。”
陈宥一道：“渝渝，我父亲的病很危险。”
“这不是理由，”张子渝说，“我们分手吧！我再也忍受不了你。”
电话被挂断，陈宥一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眼神晦暗。
蔡宏宇转过头，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陈宥一一声不吭，手指划过屏幕，某海外社交软件的动态提醒立刻跳出来。
点开图片，整面墙的奢侈品，全是陈宥一送的，张子渝在下面写道：“现已分手，当初有多爱，现在就有多痛。”
很快，评论区热闹起来：“L校大名鼎鼎的大总攻又分手了？”
“新的受害者已出现。”
有人留言道：“我真的不理解，明明都知道陈是渣，还有那么多人上赶着往他怀里扑，你们是脑子进水了吗？”
“陈确实渣，但他有种让人爱而不得，欲罢不能的魅力。”
“和他谈过之后，就看不上别的男人了。”
“狗屁魅力！你就是受虐狂，你知道吗？”
“我是陈的某个前任，说实话，他是我遇到过最好的情人，有情调、出手大方、体贴入微。刚开始和他谈时，我总会告诫自己，绝对不能陷进去，可所有的预设在他面前通通无效，他真的很让人上头。”
“有毒，事实上，他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
“他不可能爱上任何人，绝对！”
最后这条评论有几十人点赞，且点赞数持续上升。
陈宥一哂笑出声，在评论区回复道：“你忘记屏蔽我了。”
下一秒，他被拉黑，社交动态查无此人。
陈宥一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明明灭灭的灯光，心底没由来地一阵烦闷，伸手去摸衣服口袋，摸到了坚硬的烟盒子。
“我可以抽根烟吗？”
蔡宏宇手握方向盘，看着川流不息的车道：“可以啊。”
陈宥一摇下车窗，点燃揉皱的香烟，吸了一口，任凭尼古丁的味道充斥肺腔，心里躁动的情绪仿佛有了出口。
微风顺着玻璃，撩起陈宥一额间细碎的发丝，露出一张英俊逼人的面庞。
他回答蔡宏宇之前的问题，“分手了。”
蔡宏宇靠了一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陈宥一说：“他们说我渣。”
蔡宏宇赞同道：“你确实长了一张渣男脸。”
陈宥一自嘲般地笑了笑，掐熄烟屁股。
半小时后，陈宥一站在ICU病房外，隔着玻璃窗，望向床病上带着呼吸机陷入沉睡的中年人。
“宥一你终于来了，”秘书快步过来，后怕道，“陈总这次心梗，幸好发现得及时，医生说要是再晚一点，人就没了。”
陈世宏快五十了，早年因为过度应酬，吃坏了身体，做过心脏搭桥手术，经不起剧烈的情绪起伏。
这一点陈宥一是知道的，“我爸发生什么了？”
秘书叹了口气：“这次陈总来南城，是因为公司上市的事。我们向窗口递交过两次材料，两次都被驳回，这次陈总费大功夫找了熟人，本来板上钉钉的事，却被人抢走了名额，陈总一时接受不了，走出南交所人就不行了。”
两年前，陈世宏计划在A股上市，彼时恰逢金融危机，全球经济衰退，A股减少批准新的上市申请，将公司拒之门外。
陈世宏只好将目光转向与国际市场接轨的N股，做出了一个极其困难、且具赌博性质的决定：去N股上市。
这两年，公司为上市砸了许多真金白银，这次再不通过，砸进去的钱不仅全部打水飘，还有可能因此放弃上市。
陈宥一能体会到父亲的心情。
秘书说：“陈总已经脱离危险了，还需要一段时间静养，等他醒来，什么都别说……”
陈宥一看着父亲两鬓的白发，拿定了主意，“上市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秘书当他在开玩笑，“陈总在南城找了一圈，都找不到足够有分量、能帮得上忙的人。”
他斜眼上下打量陈宥一一番，神情似乎在说别想了，放弃吧。
陈宥一只是笑了笑，其实他自个儿心里也没什么底，但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对了，你记得和夫人说一声，我也不知道陈夫人还是不是原来那个。”秘书走之前，特意嘱托道。
陈宥一掏出手机，翻出VX头像，拨了过去。
几秒钟后，语音通话被接起，对面透着疲惫，“别再打电话，我和你爸早就掰了。”
如果说陈夫人是个称呼，那陈宥一这辈子见过很多陈夫人，每个都貌美如花，却没有一个能够长久。
陈宥一对这样的事早就习惯，趁着对方发作之前，赶忙说：“婉娩姐，不打扰你，我先挂了。”
果不其然，女人说道：“你爸是个混蛋你知道吗！”
电话里一阵静默。陈宥一答应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他当然知道，陈世宏是个混蛋，他花心、滥情，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可就是这么一个混账家伙，却给了陈宥一容身之处。
陈宥一对生母没什么印象，唯一的记忆便是寒冬里那双冰凉的手，她牵着自己，去找陈世宏要钱。
大雪缓缓落在无人的街道，陈宥一坐在台阶下，听到母亲砸碎了什么东西，紧接着楼上响起激烈的争吵声，惊动了邻居家的狗，没过多久，母亲被气了出来，高跟鞋敲在水泥地上咚咚作响。
陈宥一抬头向上看去，筒子楼的感应灯一层一层亮起。
母亲来到他面前，拽着他的手，气愤道：“你不值钱，我生你干嘛！”
这句话，陈宥一记了一辈子。
他出生在这世上的原因，只不过是某个街边小太妹想找老板讨点钱，于是怀了老板的孩子。
一种即将被抛弃的恐慌感，长久地占据了他的心头，掠夺他的每一根神经。那是一道刻在身上的烙印，直到长大成人，也无法磨灭。
那几年，陈世宏刚开始做生意，确实没什么钱，后来生意有了起色，才把陈宥一接到身边来抚养。
而所谓的生母，从拿到她心心念念的赔偿款后，便彻底消失不见。
陈宥一挂了语音电话，盯着ICU病房陷入昏迷的男人凝视许久。
别人可以说陈世宏许多不是，唯独他陈宥一不行，要不是陈世宏肯认下他，他或许早就被送到福利院里，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还有一个家。
白炽灯映出他疲倦的面容，他忽然感觉很累，大约是赶了一天飞机的缘故。
等陈宥一走出舵口医院，夜色已深，远处的霓虹熄灭大半。
蔡宏宇靠在车上打呼噜，车门突然被拉开，他从梦中惊醒：“宥一哥，看完了？”
陈宥一坐上副驾驶，嗯了一声：“我打算在南城多住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结交一些朋友。”
蔡宏宇揉揉眼睛，坐起来问：“哥想结交什么样的人？”
陈宥一目光沉沉，转头眺望远处繁华的市中心。
南城的灯红酒绿遮掩在幕色中，这座城市曾令无数人痴迷追捧。
“在南交所说得上话的人。”
蔡宏宇下意识说：“何家？”
陈宥一疑惑地转过头，蔡宏宇眨了眨眼，解释道：“在南城，何家就是一张通行证。”
可话一出口，他又直摇头：“不行，何家还是太难了，我再帮你想想别的办法。”
陈宥一抓住了一线希望：“跟我讲讲何家。”
蔡宏宇正色道：“你应该听过，南城首富何老爷子何耀光，老钱中的代表，当年在南城，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只是现在年纪大了，一直在住院，有人说他可能快不行了……”
陈宥一思索着，半开玩笑说：“要是能找到何老爷子帮忙。”
“不可能！何家人一个比一个难搞！”蔡宏宇笑出声，“我还是帮你想想别的办法。”
陈宥一调侃：“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蔡宏宇反驳道：“不切实际的梦想那就是白日梦！你不知道那个圈子，他们都是一群从小玩到大的人，外人进不去……”
帕拉梅拉启动，汇入川流不息的主干道，直至消失不见。
*
与此同时，南城最有名的五星奢华酒店顶楼，灯火通明。
何浩钧推开淋浴间的门，热气立刻蒸腾而出，在玻璃上液化成水雾。
他走到浴台前，穿上事先准备好的睡衣，遮住线条分明的肌肉，镜子里隐约勾勒出一张俊美的脸。
手机震动了几声，屏幕亮起。
何浩钧视而不见，走到吧台前，倒了一杯经理事先准备好的红酒，轻轻抿上一口。
入口甘甜细腻，下喉丝滑，回味浓郁，但不是他喜欢的。
手机再次响起，似乎在催促着他。
何浩钧这才拿起手机，走到落地窗边。夜幕像一副灿烂辉煌的画卷在他身后铺开，南港和喧嚣一同睡去，仿佛做着一个繁华且令人沉醉的梦。
他低头看屏幕，表弟张子渝回复了他一个小时前在社交动态上发的那句：【渝渝，怎么了？】
张子渝单独给他发消息，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大概意思是他被渣男骗了感情，以后再也不谈恋爱了，听说渣男来到南城，有本事他就别回英国了等等。
何浩钧沉默片刻，回了一句：【要我找人打断他的腿吗？】
张子渝知道他哥是什么性格，说到就一定能做到，立刻吓得说：【还是算了哥。】
何浩钧：【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张子渝很久没回复，就在何浩钧即将放下电话时，他突然说：【我想要以牙还牙，让他也吃感情的苦，让他伤心伤肝伤肺，以后再也不敢谈恋爱。】
何浩钧笑了一下：【行，他叫什么？】
张子渝：【陈宥一】
何浩钧盯着那三个字，反手点开另一个头像：【帮我在南城找个人。】
那头很快回复：【何先生，请讲。】
何浩钧把这三个字粘贴了过去：【陈宥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归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