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转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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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陈宥一睡得并不踏实。晨光熹微，天色朦胧，他翻身下床，拿着手机搜索全南城最浪漫、最适合约会的餐厅。
正值节假日期间，来南城的游客多，网上评分高的餐厅早已被订下，陈宥一左右对比，总算选了一家自带包间的高级餐厅。
中午，他给“何简乐”回复。
陈宥一：【大忙人终于想起我了。】
消息发出去，不过几秒便收到“何简乐”的回信，仿佛一直在等他似的。
陈宥一心里一喜，以为鱼儿上钩了，目光瞥过手机屏幕，却只看到了两个硬邦邦的字眼：
【抱歉。】
除此之外，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一点也不走心。
陈宥一叹了口气，感觉追人之路艰巨且漫长，所有的恋爱技巧在这个人面前通通失效，他抛出餐厅地址，问道：【今晚七点，有时间吗？】
“何简乐”回了一个字：【好。】
陈宥一盯着那个“好”字看了许久，泄气似地把手机扔到一旁。
下午五点，他提早两个小时，赶到永福坊为“何简乐”买甜点。永福坊生意火爆，门口排起长队，陈宥一等了很久，又叫店员用精致的礼品袋把甜点包装好，掐准时间，坐上前往餐厅的地铁。
晚高峰人满为患，陈宥一被挤到车窗旁，贴门而立，玻璃窗上映出他英俊的面庞，引来不少路人窃窃私语。
“快看，那个人好帅！”
“是素人还是明星？可以直接出道了。”
“他拎的东西是给女朋友的吗？”
“他女朋友好幸福啊！”
陈宥一把甜点袋子从一只手挪到另外一只手，心底按捺不住期待。
头顶的白炽灯闪烁两下，列车忽然在某个站点停了下来，乘客们茫然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发生什么了？”
“列车怎么突然停了？”
不过多时，车厢里响起列车长的声音，用粤语、英语、普通话三种语言依次说明：
“各位乘客请注意，由于发生突发情况，列车需要暂时停驶。请保持冷静，留在车厢内，勿随意走动……”
陈宥一不安地低头看表，计算着到达的时间。
如果再等十分钟，他就会迟到。
列车内再次响起通告：“现时列车因前方信号系统故障需要暂停行驶，工程人员正在检查。请耐心等候……”
不少人听到通知，纷纷走出车厢。
陈宥一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到路边去喊出租车。
他先向“何简乐”发了一条消息，说明列车停运的突发情况，当他走出地铁站时，却发现市中心的街道早已堵得水泄不通。
汽车大摆长龙，顺着狭窄的路面，缓慢向前行驶，夕阳落在高楼外的玻璃墙幕上，与火红的天边融为一体。
这样的路况根本不可能喊到出租车。
陈宥一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手机响起，是“何简乐”回复了一条信息：【需要我来接你吗？】
陈宥一看着导航，咬牙回复：【不用，太堵了。】
距离餐厅还有两站路，若是走过去必然会迟到，若是跑过去则时间刚好。
陈宥一一秒也没犹豫，迈开长腿就跑起来。
自从遇到“何简乐”后，他总是习惯性地把这个人摆在了选项的第一位，为他妥协，为他考虑。
曾经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在陌生的城市，为了见一个人而跑得气喘吁吁。
这样傻得冒泡的事，过了青春期之后，他再也没干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何简乐”却总是能让他一次一次突破底线，即使他对爱情早已不再青涩，即便两人时隔两周没联系，只要一收到这个人的消息，心底便开始蠢蠢欲动。
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对的，不能这么快爱上一个人，但他根本停不下来。
陈宥一在餐厅楼下站定，缓和了呼吸，整理好凌乱的碎发，这才坐上电梯。
餐厅在四十五楼，经理问清楚包间号后，领他走到门前。
“就是这一间。”
陈宥一推开门，灯光霎时照了出来。
许久未见的人穿着一身服帖的西装，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窗外的主干道像是一条光带，铺满身后的高楼。
何浩钧听到开门声，略一偏头，露出轮廓分明的侧脸，那双比夜空更亮的眼睛牢牢攫住了他，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来了？”
也许是因为跑步过来的原因，陈宥一的心脏跳得飞快，目光掠过何浩钧的脸，突然跳漏了半拍。
“好久不见，”心情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明媚起来，就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刚好看到永福坊的这款甜点很有名，特地买来给你尝尝，”陈宥一把甜品袋子放在桌子上，顺手取来茶水。
何浩钧没什么表情，冷着一张脸，说了句谢谢。
气氛似乎凝固了一般，与陈宥一设想的反应截然相反。
他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转移话题说：“菜点了没有？我去点菜吧，你先坐着，喝杯茶。”
奇怪。
为什么会是这幅表情？
陈宥一伸手去拉包间大门，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喊住了他。
“陈先生，”何浩钧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我今天来找你谈谈，不是为了吃饭。”
仿佛一盆冷水浇在心头，热情被扑灭一大半。
陈宥一装作没听懂，想就此糊弄过去，语速越来越快，“谈事情怎么能不吃饭，包间也订了，你人也来了，至少要填饱肚子，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用这么着急……”
他话还没说完，何浩钧的耐心已经耗尽，“陈宥一。”
喊得连名带姓，就连最后那点体面的客气也一点不剩。
握着门把的手一滞，僵在半空中。
何浩钧说：“坐吧。”
这一次，陈宥一没有动。
他们就这样僵持在原地，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陈宥一觉得委屈，实在想不出究竟是哪儿得罪到他。醉酒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又怎么会做出让“何简乐”不悦的事？
左思右想，却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好吧，”陈宥一迈开长腿，单脚跨到对面的椅子前坐下，凝视何浩钧的眼睛，“是因为什么要找我谈？”
“何先生专程过来，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何浩钧反而愣住，一双眼定定地看着他，语气极为不解，“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陈宥一更加疑惑。
何浩钧沉默起来。
“如果是因为那天我脱光衣服，在你家睡了一晚，我道歉，那天喝太多了。”
何浩钧的眉头皱了起来，“衣服是你自己脱的。”
陈宥一心底暗暗吃了一惊，表面不动声色，“既然不是，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
他真恨不得“何简乐”直接把原因告诉他，这样省得兜圈子问。
然而“何简乐”没有。
何浩钧不屑于解释这种显而易见的事，“继承股权是我的家事，你本就不应该插手，趁着还没有被卷进来前，收手吧。”
陈宥一捕捉到关键词，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此前蔡宏宇说过，何简乐与何浩钧兄弟俩在很多地方有着惊人的相似。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感情很好，所以弟弟才会为哥哥打抱不平。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何简乐”过于善良，才会找他谈哥哥的事！
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小少爷，陈宥一更加怜惜了。
“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么在乎你哥哥……”见何浩钧要走，陈宥一反手拉住他的手臂。
“哥哥？”何浩钧锐利的目光看了过来，下意识皱起眉。
陈宥一竭力解释，“股权的事，我对不住他，但上市公司信息公开，根本瞒不住，只是早和晚的事……”
何浩钧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你以为我是谁？”
陈宥一嘴唇瑟缩，愣愣地望着他。
尽管很疑惑，答案却脱口而出，“何简乐。”
何浩钧的眼睛微微瞪大，写满不可置信，下一秒气笑了，甩开他的手，径直拉开包间大门。
陈宥一追了上去，“为什么要走？我说什么惹你生气了吗？”
何浩钧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表情阴沉得吓人，“你……”
他对上陈宥一干净纯粹的眼睛，原本想说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一字一顿道：
“我对你无话可说。”
陈宥一站在包间门口，看着何浩钧穿过人群熙攘的大堂，按下电梯。
直到电梯门合上，他也没有看过来一眼，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场不欢而散的晚餐，就连一盘菜都没能端上桌，他也始终没能更靠近“何简乐”一点。
陈宥一自认无话可说，对他哥何浩钧做过的事，如果要怪罪，就只能怪他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吧。
陈宥一失魂落魄，回到餐桌前，缓缓坐了下来。
他的心在绞痛，仿佛溺水一般难以呼吸。
到此结束了吗？
扪心自问，心中还有些许不舍。
目光顺着热气腾腾的茶杯，慢慢挪到永福坊的甜品袋子上，袋子右上角一只小狗狗俏皮地吐着舌头。
这是专门为他买的，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队。
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握紧又放开。
就算搞砸一切，至少也想让“何简乐”收下。
陈宥一猛地提起甜品袋子冲出包间，对值班经理说了声抱歉，按住下行的电梯。
头顶跳动的数字从四十五降到负三，停车场里停满了车，按数字划分为几个区域，一眼望去看不到头，根本分不清“何简乐”去了哪里。
陈宥一掏出手机，找到他的号码，拨了过去。
几声响过，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音：“喂。”
“你在哪？”陈宥一握着话筒，“你的礼物忘了拿。”
何浩钧说：“不要了。”
陈宥一声音紧了紧，“那好吧。”
他放轻了声音，好似自言自语：“我为了买这份礼物，排了一个小时的队，路上遇到地铁停运，于是跑来的餐厅。”
何浩钧很久没说话。
就在他以为又会被拒绝时，何浩钧却妥协了，“我在C区。”
这句话就像一道赦免，让昏暗的心情重新放晴。不知不觉间，喜怒哀乐竟然早已被这个人拿捏在手里。
“好，等我一下。”陈宥一匆匆挂了电话，顺着墙上的指示箭头，向C区跑去。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一个胡子拉碴，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正一眨不眨盯着汽车后视镜。
镜面上渐渐倒影出何浩钧的半身——西装外套搭在手腕上，手机紧贴耳廓，正在说着什么。
鸭舌帽男吐出口香糖，反手摸到手机，按亮触屏。
屏幕里的照片与何浩钧的身影重合。
是同一个人。
确定这件事让鸭舌帽男格外兴奋，他把枯槁的手放进嘴里，不停啃咬着指甲盖，即使咬出血痕也丝毫不觉得疼，青紫色的皮肤上布满细细密密的针眼。
他想了想，从聊天记录里找到一个人的头像，飞快地打着：
【少爷，你买的人命到了。】
【记得给我钱，我需要钱。】
消息发出去，他扔下手机，一脚油门，猛地转动方向盘。
汽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在地面转过一个大弯，朝着何浩钧的背后直直撞了过去。
仪表盘上的红色指针疯似地转动。
仿佛铁了心要置何浩钧于死地。
陈宥一刚跑进C区停车场，就看到了这一幕，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
几乎下意识，他大喊出声，“Harrison，小心——”
何浩钧闻言转过头。
车灯落入他的眼底。
近在咫尺，已经来不及了。
“Harrison——”
陈宥一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张开双臂横跳过来，借着惯性把何浩钧整个人搂进怀里。
这无疑是在赌命。
他的腿堪堪擦过车身，将何浩钧扑倒在地，两个人顺着地面一同翻腾，直到撞上旁边的柱子。
陈宥一吃痛地哼了一声，听见肇事的司机破口大骂，发动机再次轰鸣，汽车顺着出口逃逸而去。
“别跑！”他想站起来，奈何手脚发软，使不上力，再度跌进何浩钧的怀抱。
肩膀被强硬地掰了回来，耳畔响起焦虑的声音，“别去追。”
转过头，对上一双迫切的眼睛，“陈宥一，为什么要冲过来，你不要命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何浩钧如此失态。
这位高高在上的何家少爷，不管做什么都极度理性、沉稳的人竟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看着他，满脸的担忧与惊惶，眉头紧锁，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放开我，他敢撞你！我要去报警！”
何浩钧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手握住他的肩头，像哄孩子一样放缓了声音，轻拍他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我已经安全了。”
陈宥一这才发现自己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余后劫生的后怕猛地窜上心头，犹如一记重锤敲醒了他，他突然感到恐慌，“你差点出事，何简乐。”
何浩钧微微一愣，紧接着答应了这个称呼，“嗯。”
“对不起，已经没事了，”他的语气充满歉意，在陈宥一耳边说着，温热的呼吸萦绕在颈侧，这一切令陈宥一感到安心。
剧烈起伏的心脏缓慢平息下来。
陈宥一转过头，凝视何浩钧的眉眼，细碎的发梢遮掩了眼角的泪痣。
这一瞬，他忽然很想把这个表情刻进脑海里。
叫他不要走，留下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