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情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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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卫生间，陈宥一忽然很想抽烟。
他摸出坚硬的烟壳子，心情很乱，像一个理也理不清的毛线球，纷繁复杂，找不到最开始的线头。
来到窗边向外看去。
何家人正在一楼门口送客。
霍俊杰跟随长辈，和某位看似位高权重的何家人聊了几句，脸上始终挂着精致体面的表情，一身昂贵服帖的西装，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友善热情，却又冷漠疏离。
原来这就是南城的上流。
陈宥一突然理解了蔡宏宇口中的难。
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接受外人，就像收到即扔的名片，尽管当面表现得友好热情，但那种友好仿佛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用傲慢的态度展现属于他们的教养。
这注定是一条布满困难的荆棘之路，而他为了父亲，必须闯。
压在最下层的名片是陈宥一给自己的警醒。
他倒要看看，等名片发完之后，再见到那张被撕成两半的名片时，他又会闯到什么样的位置。
想到这里，陈宥一眼中控制不住的兴奋。
他取出一根烟塞进嘴里，从口袋翻出打火机，立刻有服务员过来提醒：“先生，这里禁烟。”
“抱歉，哪儿可以抽？”
服务生回答：“楼顶的天台。”
陈宥一点点头，转身按下电梯。这家酒店很大，他到了顶层，却发现自己迷了路。
不知不觉间，走廊上已经看不到一个服务生。
陈宥一茫然地在顶层乱逛，逐渐听到隔壁传来的钢琴声。
琴声悠扬舒缓，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缓慢回荡，一瞬间将他拉进另一个忧伤的世界。
陈宥一顺着钢琴声，穿过走廊尽头，推开一扇沉重的大门。
那是一个诺大的演奏厅，一排排座椅呈阶梯状降低，最下方的舞台上摆放着一架古典钢琴。
一个男人正端坐在钢琴前，垂眼看向黑白琴键。
琴盖映出他深邃的侧脸，俊美的五官立体而又生动，他穿着一身黑白色西装，扣子一丝不苟系到领口，隐约勾勒出性感的下颚线。
陈宥一这辈子放浪不羁惯了，见过很多帅哥，也撩过很多帅哥，有娇柔的，阳刚的，也有开朗的，腼腆的，却没有一人如眼前人一般，全身上下透着一股贵气，仿佛世代富足的家庭里浸润出的孩子，矜贵且优雅。
他顺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下，如同一个迷途的旅人，闯进神圣的领域。
台上人全心全意沉浸在悲痛之中，陈宥一不敢去惊扰，只是坐到第二排，像个观众一样注视着他。
苦涩的旋律从他指尖流淌而出，深沉的哀思和热烈的渴望交织在一起，原本舒缓的节奏突然变得激烈起来，一下一下敲击着陈宥一的心脏。
他能感受到弹钢琴的人想要诉说的情绪，饱含悲痛与疑惑，激烈的乐曲又逐渐变得缓慢，像在做最后的悼别。
一曲结束，陈宥一忍不住站起身，鼓掌。
男人似乎这才察觉到大厅里除了他，还有别人的存在，微不易察地皱起眉。
“抱歉，擅自进来，你弹得太好听了！”陈宥一走下台阶，来到男人面前，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克制不住道，“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吧？”
何浩钧看了他一眼，认出搭话的是刚才在卫生间里遇到的人，于是礼貌回复：“是的。”
声音清亮而又低沉，比钢琴曲更动人，小猫似地撩拨陈宥一的心头，抓得他心底痒痒的。
陈宥一忍不住伸出一根拇指，按下白色琴键。
钢琴发出一声悦耳的嗡鸣声。
陈宥一想和他多聊几句，但又怕唐突，仔细想了想，找了一个恰如其分的话题：“我小时候也学过钢琴，可忘得差不多了。”
他把手放在琴键上，指尖敲打冰凉的白键，顺势歪歪扭扭地弹出一首小星星。
“这是我学的第一首曲子，”陈宥一像是回忆起什么，说道，“我爸也会弹钢琴，小时候常在家里弹什么肖邦圆舞曲、贝多芬月光奏鸣曲、莫扎特奏鸣曲，我听得多了，所以知道一点。”
何浩钧对眼前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坏，甚至被他弹钢琴的样子逗笑了，他示意陈宥一再弹一遍，自己把双手放在琴键上，配合他的旋律增加了转调与和弦。
一曲高阶版的小星星从两人指间流淌出，比陈宥一自己弹得好听多了。
陈宥一侧头凝视身旁专注的男人。
何浩钧的眼眸很浅，阳光从窗户洒落他的眼底，好似渡上一层金边。
陈宥一看得入了迷，恍然间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脑海里紧绷的弦似乎在那一刻突然断裂。
仿若钢琴曲落幕时的最后一个音符。
美好又扣人心弦。
如果不是这首合奏，他都不至于心跳的如此之快。
“那首月光鸣奏曲原本是没有名字的，它是贝多芬在失恋后写下，”陈宥一紧盯何浩钧的脸，旁敲侧击道，“你呢？为什么弹它？失恋？”
何浩钧知道他想问什么，却偏偏不答，反而彬彬有礼道：“弹一首曲子并不能代表一个人当下的心境。”
陈宥一说：“但人在思念的时候，却常常会选这首曲子。”
何浩钧挑起嘴角，淡笑不语。
他越是不说，陈宥一反而越发好奇：“你的钢琴弹得这么好，师从哪一位老师？”
何浩钧想了想：“很多。”
陈宥一说：“那这首曲子谁教的？”
何浩钧把手放在琴键上，回眸看他，不打算继续和他绕圈子了，尽管他确实对这个人感兴趣，但仅限于赏识，不谈感情，他打算结束这段对话：“我爷爷。”
陈宥一吃了一惊，忽然想到今天是谁的葬礼。
“你是何家人？”
何浩钧点头：“是。”
那爷爷……岂不是何耀光老爷子。
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和何家人，还是位能让他如此心动的人。
陈宥一立刻掏出一张崭新的名片，递到对方面前，自我介绍道：“我叫陈宥一。”
听到这个名字，何浩钧眉头轻蹙。
陈宥一说：“我的名字很好记，小时候我妈给我上户口，工作人员指着里面说，右边第一个窗口。我妈不知道给我取什么名字，于是写到右一，我就成了陈右一。后来我爸嫌右字太丑，改成了现在这个宥。”
“宥一，右一，右边的第一个窗口。”
这段往事他只和相熟的朋友讲过，但大家都当成一个段子，听后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你也太衰了吧。
可陈宥一知道，它并不是一个段子。
他的名字和他的出生一样潦草、随意且不负责任。
何浩钧并没有笑，接过名片，说了声谢谢。
陈宥一一眨不眨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有什么东西猛地攥住了他的心。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才会把这件事轻易地告诉他。这很奇怪，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却能产生如此多的共鸣。
何浩钧低头看手中的名片，目光掠过“陈宥一”这三个字停顿下来，抬眼打量他的西装。
定制西服上身服帖，标签往往不会轻易露出来。
何浩钧垂下眸，“黎记的西装？”
“看出来了？”陈宥一故意甩开衣摆，拉了拉领口，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你们这家店的品质确实不错。”
他对自己的身材一向很自信，多年泡在健身房里苦练出的八块腹肌和翘臀，常被人夸是行走的荷尔蒙。
何浩钧嘴角微微上扬，用欣赏的目光冷眼看他，半晌收下名片，漫不经心问：“陈先生为什么会来南城？”
陈宥一说：“我父亲在南城做手术，我来照顾他。”
“你是第一次来南城吧？”
陈宥一道：“小时候也来过一次，但过去太久，很多事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在市中心大街上看到的黄色双层巴士，我还坐过那辆巴士。”
他发现，自从发了那张名片之后，对方竟然会主动打听起他的事来。他拿不准，究竟是哪一点戳中了这个人。
“陈先生打算在南城呆多久？”
陈宥一想了想道：“不确定，可能几个月吧。”
何浩钧合上琴盖，继续问：“你……”
话还未出口，一段铃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陈宥一拿出手机，是蔡宏宇拨来的。
他对何浩钧欠身笑了笑，接通电话。
“宥一哥，你在哪？我们准备回去了，到停车场来。”
“我马上下来。”
尽管很可惜，但不得不走了，陈宥一朝男人摆了摆手，露出灿烂的笑容：“我要走了，再见，记得联系我。”
何浩钧笑意愈深，“再见。”
脚步声渐渐远去，大厅再次安静下来。
何浩钧手指轻轻触摸琴盖，抬眼望向舞台最上方唯一一扇天窗。
明媚的阳光顺着玻璃窗透进来，照亮了原本昏暗冰冷的舞台。
放在椅子旁的手机突然亮起。
吴秘书：【何先生，我打听到，陈宥一买了西装之后，直奔世纪名华国际大酒店，他应该也来参加了何董的葬礼。】
吴秘书：【我会继续跟踪。】
何浩钧拿起手机回复道：【不用查了。】
吴秘书不解：【何先生？】
何浩钧低头看向手中的名片：【他自己送上门了。】
吴秘书陷入沉默。
吴秘书：【何先生，您看。】
何浩钧想了想，打下一段文字：【帮我按照他的喜好，找一个漂亮的男生，要能在下面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情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