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情人被腹黑大佬独占了》潮头浪花

6、喝醉

　　这句话让陈宥一的心情变得很糟糕。

　　“我没有……”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起。

　　这只不过是个游戏，他设定了游戏规则，一方猜，一方答。

　　如果过于较真去解释，反而显得他心虚。

　　思考许久，陈宥一决定用掏心窝子的话代替辩解。

　　“我从来没有把任何人当做消遣的对象，过去不会，现在不会，这辈子都不会，”他凝视何浩钧的眼睛，“对待爱情，我很认真，努力过，尝试过，结果却总是不顺人意。”

　　何浩钧安静地听他说着，转动手中的玻璃杯。

　　“也许是我运气不佳，也有可能是我本身的原因，”他笑了笑，“我的前任说我根本就没心，而那些不认识我的人呢，说我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有爱人的能力。”

　　何浩钧也跟着轻轻笑起来，“那你觉得，你有吗？”

　　这个问题难到陈宥一了。

　　他看着天花板，仿若陷入沉思，随后又很苦恼地揉了揉眉心，“我不知道……”

　　他喃喃道：“我不知道爱是什么。”

　　从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他的童年只有漫长到压抑、灰暗，见不到光的日子，他想象不出来被爱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看着何浩钧皱眉的样子，陈宥一知道他没听懂，只好说：“上一段感情，我尽力去爱了，但因为我没能顾及他的感受，导致他和我提了分手。我的前任是一个很好的人，是我对不起他。”

　　何浩钧久久没有说话。

　　陈宥一感到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不知道是因为在上一家酒吧喝多了，还是这里的氛围灯太醉人的缘故，他垂头看杯中燕麦色的液体，“这酒……”

　　酒保回答道：“是麦卡伦30。”

　　何浩钧正在思索，听到这句话，又弯了眉眼，“你喜欢这个味道？”

　　陈宥一抿了一口，嘴里含着酒，来不及回答这个问题，何浩钧只当他默认了，说道：“再给他来一杯，不加冰不加水。”

　　酒保应了一声，取出一个设计别致的单脚杯，把威士忌倒在里面，推到陈宥一面前。

　　“尝尝。”

　　陈宥一实在无法拒绝他的好意，端起不加冰的酒杯，轻尝了一口。

　　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陈宥一想象中这样的烈酒应该会比较火辣，但事实却相当丝滑，浓郁的味道瞬间从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

　　“好酒。”陈宥一赞赏一句，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越喝越上瘾。

　　香醇的美酒暂时冲淡了糟糕的心情。

　　何浩钧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似乎在沉思，他看人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昏黄的灯光透过玻璃反射到他眼底，好像藏着深情。

　　他就这么看着陈宥一，看得陈宥一愈发燥热，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你在看什么？”陈宥一好奇地问。

　　何浩钧压低了声音，像是怕酒保听到，“在看你。”

　　陈宥一红着脸靠近他，努力撑开越来越疲倦的眼皮，嗓音暧昧却仿佛真的只是在疑惑道：“你眼里的我是怎样的？”

　　何浩钧愣了下，“和我想的不一样。”

　　……还是等同于没有回答。

　　陈宥一不甘心，还想追问。

　　何浩钧却说：“你醉了。”

　　眼见玻璃杯空了，酒保又给他倒了一杯，陈宥一扬嘴笑起来，“我的酒量很好的，以前和别人出去，都是我把别人喝趴下，我跟你说，白酒我可以喝大半斤。”

　　他只觉得头晕，意识有些飘忽，天旋地转的。

　　陈宥一喝酒一直有个度，比如白酒几杯，洋酒几杯，超过固定的杯数，他就会知道不能再喝了，但今天还没到他的限度，人却提前晕眩起来。

　　“这是个限量版的，酒精度比普通麦卡伦30更高，而且后劲比较大，你最好慢点喝，”酒保坏心眼地看着他，也许是因为进门被他怼了，直到现在才出声提醒。

　　陈宥一立刻放下酒杯，心里想骂人，但是后劲上来了，人更加晕乎。

　　“你没事吧？”何浩钧伸出一只手扶住他的手臂，他下意识靠了上去，凑近去嗅何浩钧的脖颈。

　　“你身上有酒香味，真好闻。”

　　他把下巴搭在何浩钧的肩头，被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眼睛。

　　“你醉了。”何浩钧又重复了一遍，不再只是提醒，语气里分明有几分警告。

　　“嗯，”陈宥一仿佛丝毫没有听懂，低低应了一声，伸手插进他的指尖，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拇指，露出一双迷离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陈宥一的皮肤很白，喝了酒之后，透出淡淡的红晕，滚烫的皮肤贴着何浩钧微凉的手指，温度立刻传递了过来。

　　何浩钧略一愣神，陈宥一趁机靠近他的脸，轻嗅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酒香味，伸出拇指想触碰何浩钧的眼角，“你脸上有东西。”

　　那双手很快被握住，陈宥一红着脸笑起来，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一颗泪痣。”

　　何浩钧的目光沉了沉，放下酒杯。

　　酒保惊呼：“天啊，你怎么敢冒犯何先生！”

　　陈宥一已经顾不上别的，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拼命想让自己清醒，眼皮却愈发沉重。

　　“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何浩钧的声音似乎很遥远，“什么？”

　　“就是那张名片，给了你之后，一直在等你回消息。”陈宥一口齿不清地说。

　　他没看见何浩钧的表情，意识彻底断片前，伏在对方耳边问了一句，“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陈宥一感觉他似乎落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梦里有他冗长、暗淡的童年，还有很多年都未见的母亲。

　　母亲穿着她离去时的那件漂亮的春装，嘴里喃喃道：“我恨你。”

　　在陈宥一的成长过程中，曾经有很多人对他说过，我爱你；唯有他母亲对他说，我恨你。

　　可无论我爱你，还是我恨你，到最后都只有一个结局。

　　——把他抛下，再也不回头。

　　他亲生母亲名叫苏小梅，是江滩酒吧最漂亮的歌姬。苏小梅年轻貌美，酷爱打扮，客人也投其所好，送来各种口红粉底和亮眼的衣服，只为讨她欢心。

　　陈宥一不知道她是怎么和陈世宏相爱的，用她自己的话形容“天雷勾动地火一见钟情了”。

　　陈世宏是个富家独子，父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于是把儿子反锁在家里，要求他们分手，否则禁止出门。

　　陈世宏偷偷摸摸打电话给她，说咱们分手吧。

　　可苏小梅偏偏不甘心。

　　她要把孩子生下来，狠狠报复陈世宏。

　　最初开始她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实施着，生孩子，出院，坐月子，她有时候会望着窗外痴痴地想，万一陈世宏看到孩子后回心转意了呢，毕竟他那么爱自己。

　　但这一切在去陈家那天戛然而止。

　　看门大爷告诉她，你来晚了，陈世宏早就搬走了。

　　她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婴儿，一瞬间如坠冰窟。

　　当然，这些旧闻都是陈宥一从母亲在KTV工作的小姐妹那儿听来的。

　　他的童年是一间间昏暗无光的包房，客人在里面寻欢点歌，他在外面坐着等待，没有玩具和蛋糕，只有香烟和女人夹着嗓子的□□。

　　母亲的熟客上下打量他，扬起手中的烟说：“小不点，要不要来一根？”

　　苏小梅立刻冲出来，拍掉他的手，把孩子护在身后，“说什么呢！”

　　熟客一脸遗憾，眯起眼想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递到陈宥一面前，“帮我点根烟，这个就归你了。”

　　苏小梅抢过纸币，脸上笑开了花，嘴里却说：“哎哟喂，这点钱也想唬我。”

　　熟客像变法戏一样，又掏出几张红钞票。

　　苏小梅立刻夺了过来，把纸币牢牢捏在手里数了数，笑容逐渐消失，她伸出两根拇指道：“不行，至少再加五张。”

　　熟客揽住她的腰，暗暗掐了一把，裂开一口大牙说：“我的姐姐，小姐姐，这可不行，你也太……”

　　贪字还没说出口，苏小梅顿时变了脸色，甩了一下齐耳的短发，冷哼道：“那就算了，别碰我！”

　　熟客很受用，赶紧上前哄人。

　　十分钟之后，门开了，苏小梅梅朝他招招手。

　　陈宥一怯怯地回头。

　　苏小梅笑成一朵花，“看什么，快来呀。”

　　因为常年待在KTV，年幼的他没什么同年的朋友，以至于不太会沟通，甚至有些社恐，尽管如此他还是鼓足勇气走上前。

　　苏小梅给了他一个打火机，火苗燃起，影影绰绰，照亮陈宥一的侧脸。

　　他很害怕，伴随着紧张，手克制不住地发抖。

　　但如果能让苏小梅开心，他愿意做一切的事。

　　在陈宥一的记忆里，苏小梅教给他的东西并不多，可比起习得正常的人际关系，他更先从母亲那儿学习到的是如何用讨巧的方式获得金钱，让母亲开心。

　　他赚得越多，母亲对他的关心也越多。

　　为了那点儿对爱的渴望，他几乎把点烟这个动作练得无比自然。

　　点烟的姿势一个在上位，一个在下位，一方放低姿态，为另一方服务。

　　而这份低姿态，刻进陈宥一的骨子里，影响了他后来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