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淘汰，从海上求生开始》赢权熙

22、山脉熔化

　　秦瑰大脑宕机，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
　　控诉的话语脱口而出，带着气愤地嗔怪。
　　熟稔的语气，熟稔的委屈控诉，熟稔的依赖感，不受任何控制直接主宰了她。
　　熟练到仿佛上演过千回百回。

　　秦瑰幻想过无数次与黎烛重逢的场景。
　　是会互相装作不认识，还是会冷漠的点头错过，更甚至会指着她骂个够？
　　原来都不是。

　　直到真正相遇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再多的生气在见到对方的那一瞬间，身体和潜意识直接就替你选择，根本控制不住。
　　在脑海里预演过得无数场景通通作废。
　　她想生气，委屈却是最先涌出的。
　　接着那刻进骨子里的相处模式自然而然就带出来了。
　　没有任何隔阂与重逢的惊喜，思念让人从未离开。

　　那当年黎烛的不告而别算什么？
　　她这十年的等待与愤怒又算什么？

　　秦瑰嘴巴绷成一条线，眼睛死犟着看天看地就是不再看黎烛，任由气氛变得尴尬。
　　她讨厌这种感觉。
　　她讨厌这样子。
　　她讨厌黎烛。
　　真的讨厌！

　　黎烛收好斧头，目光略过火焰烧过的地方。裤腿燎出个大洞，看起来没有损伤。
　　她踟蹰半天，最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黑暗吃掉黎烛的背影，火光从她身上溜走，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那年，离开的人再次离开又是永远。
　　“黎烛！”
　　秦瑰一慌，下意识喊道，喊完又是结结巴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道歉！”
　　“你……你还没道歉，你砸到我了！”

　　喻斯礼茫然，什么“黎烛”？
　　她在叫“朱莉”么？
　　咦，好像确实在哪听说过念外国名字要反着念。
　　比如他叫斯礼·喻。

　　黎烛闻声停住脚步。
　　秦瑰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攥住衣袖的手指微微颤抖，努力保持平静。
　　不知是期盼还是害怕，或许都有，这感觉像破掉的棉袄，凉风如细雨抽丝般钻进温暖。
　　回头了回头了，她回头了，她在看她！

　　“对不起，嗯……有没有伤到你？”

　　寒冰如春水散去。
　　秦瑰的嘴角一瞬间翘起，又飞快拉下：“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么？别以为你道歉了我就原谅你。我只是大人大量暂时不跟你计较，以后会跟你算账的！”

　　黎烛：“……所以受伤没？”

　　对面之人顿时下巴抬得老高，臭着脸轻哼：“算你走运，没有！”

　　大小姐果然还是大小姐，这不好好说话的臭毛病真是从小到大。
　　黎烛无奈，上前轻手轻脚拉开裤腿，对破口处仔细检查。

　　秦瑰小腿一凉，心里一跳。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就蹲在面前，火光中的眉眼与时光重叠，她一下子红了眼眶。
　　声音隐约带着一丝颤意，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
　　“你你，你别以为对我好就会原谅你，我跟你讲我脾气差你不是不知道，才不会原谅你呢，你道歉也没用的！”

　　黎烛听得想笑。
　　在确认好的确没有受伤流血，她站起身拍拍裤腿，看也不看她转身就走。
　　喻斯礼紧随其后。

　　火光之下，转眼只剩秦瑰一人。
　　烛火摇晃，噼里啪啦，地上那摇曳的影子活像只鬼在招手。
　　秦瑰傻在原地，一点不带犹豫地立刻扎进黑暗，跟上两人。

　　‘感知’内，属于秦瑰的简笔画小人左边探探右边探探，s形蛇皮走位，肉眼可见的离他们越来越远……
　　一个憋着不问，一个憋着不说。

　　黎烛就这么看着简笔小人出神。
　　当年不告而别，其实她心里是有愧的。
　　只是没想到重逢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让她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眼帘没入黑暗，黎烛内心酸涩。
　　该怎么告诉秦瑰，她……已经不是记忆中的她了啊。

　　黎烛轻搓指尖，捏着额角叹气，最终——
　　“啪！”
　　烛火在指尖默默绽放。

　　不多时，窸窸窣窣声越来越近，简笔画小人一蹦一跳向火苗点靠拢。
　　她梳起的马尾左晃右晃亦如当年，像荡进时间的钟摆，再也回不来了。

　　三人终于成功汇聚。

　　瞧着摸黑而来的秦瑰，黎烛突然意识到，无论环境有多黑多暗，喻斯礼好像总能精准找到她所在的位置。
　　黎烛不由转身，狐疑地看向他。

　　秦瑰这才刚刚注意到这多出的第三人。
　　一时间，那颗圆溜溜的脑袋吸引了秦瑰的注意，强势占据她全部视野。
　　她发出深深疑问：“这打哪来的和尚？”

　　黎烛：……
　　合着这么大个人搁这儿杵了半天，这大小姐愣是没注意到？

　　喻斯礼不大喜欢这个人，她上来就对朱莉凶巴巴的没个好脸色，一点也不礼貌。
　　哼，还打哪来……打东土大唐来咯。
　　内心的活跃吐槽并不影响他板着脸自我介绍：“你好，900区，法号正光。”

　　“哦，741区，秦瑰。”

　　闻言，小光头偷偷撇嘴。
　　果然没礼貌，不仅凶人，连“你好”都不回他。
　　双标的光头压根不记得，黎烛连区号都没跟他说。

　　秦瑰短暂疑惑后，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黎烛身上。
　　只见黎烛围着一尊偌大的青铜台摸来摸去，最后把火苗塞到台侧一只青铜兽的口中。
　　兽头闭目，兽口内嵌，空间不小，像是曾经放过什么东西。

　　这是在干嘛？
　　秦瑰想问黎烛，但又立刻记起她在生气，立马梗着脖子转了个向。
　　她凑到喻斯礼身边大声询问，力保声音大到黎烛能亲耳听见。
　　“这——是——在——干——嘛？”

　　喻斯礼：……
　　他捏捏耳朵，脑袋震得发蒙。
　　?? ?? ?? 啊啊啊他真的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个人！
　　“收集物资。祭台太硬，利刃劈砍不动，所以试试能不能用火炼化。”
　　喻斯礼硬邦邦地回完话，迅速不着痕迹地挪走两步，远离秦瑰。

　　办正事的黎烛压根没注意旁边两人的小动作，她正皱眉思考。
　　‘不灭之火’在手上温而不烈，这导致黎烛对它的温度没有明确的认知。
　　之前倒是有用它炼过发光鱼的油脂，看鱼身焦黑的速度和程度，应该不超过250℃，而想要熔化青铜物质至少要1000℃.
　　按理说是达不到熔化要求，但是冥冥中，黎烛总觉得不那么简单。
　　温度会不会变化呢？
　　如果再高一点就好了……

　　高一点……高一点……
　　再高一点……
　　豆大的火苗在她瞳孔中舞动，忽明忽暗间，红色焰火变为橙色。
　　黎烛眼神微凝，稳住右手继续发力。

　　周遭空气开始扭曲，如隔水观雾摇摇晃晃。
　　眨眼之间，焰火变黄。
　　密密麻麻的痒意从脸皮爬向脖颈，炙热之气扑面，汗水从额角滚落一路淌进衣领。

　　秦瑰此刻目瞪口呆，浑然不觉身上已经热得冒烟儿。

　　周遭空气蒸腾，青铜台表面结出雾气。
　　焰火由黄色转为明亮的蓝。
　　绿色青铜液水波流转，兽头熔化，双目流下‘泪水’。

　　很快，青铜液被熔化的滴落在石砖上，像油锅遇水呲啦作响。
　　黎烛趁石砖尚未被烫穿，赶忙捡起来石块送到系统中提交。
　　‘不灭之火’是不烫手，但烧化的青铜液可不是开玩笑的。

　　另外两人连忙跟在后边比葫芦画瓢提交了物资。
　　多出的青铜液则顺着台侧在地面聚成一汪，把地面烫出大洞。
　　黎烛不免可惜，这古怪的青铜液看起来是练造武器的好东西，现在却没有合适的容器去装载它。

　　不对！黎烛猛然想起自己遗漏了什么。
　　她打开地图一旁的天平。
　　链条纵横，星火漫天，中轴上方数据实时更新——
　　【可用成就点：261】

　　黎烛平常不太关注它，成就点日志却在看不见的角落任劳任怨为她记载更新，不知不觉便到了二百多。
　　现在有两次抽取机会。

　　黎烛看着散落在地的青铜液，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拳头握住又松开，松开又握起。
　　单抽，一定要出奇迹呀！！

　　热腾腾的祭台边，喻斯礼秦瑰两人还在高温的入侵下晕晕乎乎，眼前便出现了这么魔幻的一幕。
　　只见黎烛突然愣在原地，然后抬头左顾右盼，像饿狼见了食物两眼放光，最后莫名其妙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祭台另一端，对着空气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喻斯礼：？
　　秦瑰：？？
　　秦瑰喃喃自语：“我大抵是病了，还没点烟呢，她怎么先抽起风了起来。”

　　喻斯礼更是脑子吓得清醒，张口就要念驱魔经。
　　只见下一秒，黎烛掏出一柄金色葫芦，眼睛炯炯有神地震声高喊：“青铜祭台，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么？！”

　　喻斯礼：……
　　秦瑰：……
　　沉默是今天的青铜祭台。
　　她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喊这么中二的口号？？！！
　　好尴尬……好羞耻……
　　明明不是他俩喊得，为什么他们会脚趾扣地？！

　　一直偷看两人的黎烛悄悄松口气。
　　事实上她也很崩溃，实在是这个道具吧，它……
　　【金葫芦】
　　【只要颂念物体名字，并喊出“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么”，便会将物体收入其中化为液体哦~】
　　鲁迅先生曾说，“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果然诚不欺我。

　　葫芦也不为难人，认准持物者想要装的物体后便直接收入囊中，不论名字是否念对。
　　只是一次只能装一种物质，有点可惜。

　　驱魔经到底是没念。
　　黎烛三人把四周能扫荡的东西都扫荡走，便来到山壁处准备离开。

　　三人傻站在山壁前大眼瞪小眼。
　　秦瑰从背包薅出铁锨：“怎么不走？”
　　黎烛惊道：“这山什么时候冻住了？”

　　“早就冻住了啊。”
　　秦瑰单手一指，三人低头，一口仅供一人爬行的通道正黑黝黝地注视着他们：
　　“喏，这是我来的时候挖的。我刚来就被困在这里面，尝试了好多方向都差点淹死在山里，直到刚才山体凝固，又听到你们这边有敲敲打打的动静，就顺着这个方向把这儿挖通了。”

　　噢……好像是他们在砍树砸地砖的时候。
　　怪不得没听到她挖东西的声音，估计是被他们弄出的动静覆盖住了。
　　那现在怎么办，不能真这么纯手工挖出去吧！
　　黎烛把‘感知’外放，顺着来时的反方向开到最大，除了山，还是山，一点儿没看到另一侧陆地。
　　这距离，挖个三天三夜都出不去。
　　难道就此原路返回，回到沙滩？

　　三人对视一眼。
　　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进山时温度极高，等第二次来的时候温度显著降低，并且在持续降低的情况下，山脉也开始凝结坚固。
　　很难不把两者联想到一起。
　　喻斯礼和黎烛不约而同道：“温度！”
　　说罢，黎烛立刻决定实验一把，看能不能用火融化出一个通道。

　　红色火焰随念起，橙色，黄色，最后是蓝色……
　　这个温度应该可以了吧？

　　黎烛勾着火苗靠近山壁，一点一点，越来越近。
　　离火苗最近的山壁率先变软，它隐隐流动，在表面漾起波痕，紧接着带动整个山壁，缓慢而富有节奏。

　　黎烛将温度继续升高，火焰逐渐趋于白色。
　　它立在指尖，如温玉一般小小一枚，在黑暗中恍若一点神光。
　　又似万千星辉汇聚，柔和又锋利，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划破长空，直贯天地。

　　烛火不停跳动，颇有些迫不及待，它伸长脑袋，贪婪地舔舐着山壁。
　　黎烛缓缓将它推进山中。
　　吞噬，包围，幼小的火苗被拆入腹中，直至那一刹那的沸腾。

　　大地突然变得嗡鸣，世界刹那间松动，低沉而震撼的力量从深处冲撞出来。
　　以烛光为圆心，炽热转瞬间流经四肢百骸，到达山脉的边边角角
　　——山脉，融化了。

　　巨大的山脉顷刻间坍塌，化作白色的河流，奔腾咆哮着卷起三人一路蜿蜒至大陆深处。
　　喻斯礼只来得及抓住黎烛的手腕，而黎烛堪堪拽住秦瑰的衣角。

　　秦瑰：“咕嘟嘟……黎烛……我不就没原谅你咕嘟嘟……你谋杀啊啊啊啊咕嘟嘟……”

　　大地回荡着冰与火交织的壮丽乐章，生命的气息随之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