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相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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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柄剑。
剑身通体银白，薄刃窄长，恍若流光。
“好剑！”
燕白近乎痴迷落摸上剑柄，忽然发现这名为“既望”的灵剑后方，还另有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
剑名：青霄。
青霄剑古朴，剑上灵光却黯淡，若沉渊之龙，不如“既望”霸道。
两把无主之剑，挂着同样褪色的剑穗，紧挨着，剑身交叠好似一体。
燕白稍加迟疑，拿走了既望剑，马不停蹄跑出剑冢。
虽说这荒山平日没人来，但她毕竟是来偷剑的，还是警惕些好。
她一路走，一路探，发现今日像有什么喜事，临近峰头都闹哄哄，宗门弟子忙得脚不沾地，只有她所处的峰上寂寂无声。
这里是月陵，无尘峰。
如今天下人修皆聚集在月陵，这处仙山福地，聚集了所有人族强者，与雪域、北海的妖鬼分庭抗礼，也共逐仙道。
但她不是人。
十年前，燕白从北海醒来，得知自己原是北海大妖，因被恶魂入侵识海，重伤昏迷多年。
唤醒她的妖说：“恶魂吞噬意识，使你记忆全失，若不想变成理智全无的邪修，就去学人族正道剑法。”
于是燕白混进月陵，潜伏十年，为的是偷师学剑。剑学到了，可惜不是诛邪剑法，还有传闻说这剑法早已失传。
前十年，恶魂很安分，偶有苏醒，扰得她头疼，却没太大动静。但近些时日，它忽然亢奋起来，不知为何怨气大增，害她实力连跌几个境界，还险些失去意识。
学不到诛邪剑法，燕白又听说无尘峰上有个剑冢，许多厉害的名剑都葬在里面，剑气亦可压制恶魂，便有了这偷剑一事。
她早早打探过，这里曾是一个世家族地，平日不许弟子出入，前些日子来探过路，此刻疾步朝山下奔去。
她没御剑，脚程很快，不多时已行至山腰，山道渐直，空寂的山林只有风声。
传闻此地原是处繁茂竹海，后来因一场大战变成积雪断崖，白茫茫的落雪压着枯枝，不见活物。
燕白抱着剑匣，一头扎进风雪中，断崖处立着一个蚕茧般的雪堆，雪丘有半人高。
她脚步一顿。
凛风呼啸冲向人间，“蚕茧”岿然不动，直到一只冷玉般的手破“茧”而出，雪球“啪嗒”摔坠，扑簌簌如山崩，滚落一地。雪珠在颤。
紧接着是纯白道袍、雕花木簪……
雪“茧”层层剥落，显出真容——
是个人。
燕白稍退两步，怀中剑匣“咚”一声震响，撞得她心头骇然。下一瞬，白虹冲天而起！
四下风雪凝滞，三尺长剑铮鸣，轰然撞破剑匣，飞往对面。
偷剑遇上剑主？！
燕白心道真是不巧，四处看了看，选了个最适合逃命的方向，不动声色挪着脚步，斟酌后开口：“前辈……”
那人缓缓转过身。
未出口的话都噎住，燕白“蹬蹬”连退数步，“是你！”
雪白道袍在风中鼓荡，这人肌肤冷白，墨发翻飞，正是近日销声匿迹的青莲剑君。
燕白更觉头疼。
这剑修与她同年入门，同修剑道，同样天赋卓绝，但一峰不容两魁首，况她曾是个好胜的妖，二人成日相斗，胜负难分，在旁人看来，简直水火不容！
但其实他们只是论剑比武的同门，算不上熟稔，却也绝不陌生。
他怎么在这里？
燕白看到他双瞳冻住般覆着层薄冰，银甲护肩如振翅苍鹰，俨然一座冰雕雪砌的塑像，容姿。
他稍稍偏头，神情有种纯稚的冷漠：“你是？”
燕白默了一瞬，忍不住提起了剑。
这厮可恶啊！
那覆着雪片的瞳仁微动，雪花融化，沾湿睫羽，似一滴泪划落，有种动人的昳丽。
燕白恍惚了一瞬。
他指尖拂过剑刃，低声唤：“青霄。”
话音刚落，远方一道金红流光，破空俯冲而下，燕白下意识伸手接住，凝眸望去，惊道：“青霄剑！”
他垂眸看了一眼，“这是……你的剑……”
燕白蓦然抬首，却见他手腕一翻，便朝她攻来。
什么？！
燕白不欲与他纠缠，转身要跑，却被飞来的剑气阻挠，只好握定青霄剑，调头迎上去。
雪更大了。
光秃秃的峰头，冷雾弥漫，瓢泼雪絮落到他身上，映衬那白衣愈发孤寒。
漫天银芒若满弓，燕白还觉得怪好看，一挥青霄，剑锋朝他刺去，他唇角忽然泛起丝笑，身法一变，罡风搅动的积雪如流云，如丝如缕朝天际飞去。
燕白冷哼一声，“华而不实！”
流雪拢来，她面无表情抬手，剑锋划过一道极流畅弧光，清光刺破雪雾，锐意势不可挡！
他不避不闪，面色从容。燕白见之，愈加不会轻敌。
噗嗤——！
利刃毫无阻碍刺穿皮肉，血水喷溅而出，晕开满地红花。
血。
滚烫的鲜血。
浇了满脸。
刺目的红，猝不及防。她思绪都凝滞一瞬，许久，轻轻道：“你不与我打？连躲都不躲？！”
语气渐重，胸腔怒火升腾。
这分明是羞辱！
风拂乱长发，青莲低低笑着，同她眉心相抵，燕白听到胸腔“咚咚”震动的声音，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
他伸手摸上她侧脸，细细擦尽血迹，神色竟有些温柔。
燕白面色一变：“你是谁？”
冰冷的吐息落在耳侧，她听到他轻声叹谓：“我等你，太久了。”
燕白僵直着身子，瞳孔中尽是他放大的俊容。
青莲低声再唤：“既望！”
剧痛卷席全身，燕白瞳孔骤缩，被他死死揽在怀中，既望剑锋利的刃，刺穿了他们心口，浓稠的血融在一起，从剑尖滴落。
滴——答——
燕白唇缝中挤出几个字：“你、找、死！”
“这雪，可是下了十年！”青莲眼神有些阴恻恻，狠厉道，“想带我的剑离开月陵？做梦！”
燕白看到向来冷冰冰的青莲，此刻弯着眼睫，笑意惑人，可他手中剑取了他们性命。
恍惚中，只能看清唇齿张合，听不清在说什么，一柄长剑立于前方，她挣扎着，扑上去握住剑柄——
铛！
长剑坠地，颤音久久不散。
眼前昏暗，燕白躺了许久，才意识到，是天色昏暗。
云散，月出。
视线稍明晰，她提剑从地上爬起，扯动身上伤口，忍不住“嘶”一声。
“快跑啊！”
有谁退了她一把，她猛一踉跄，险些又要摔倒，幸而及时抓住手边一物，险险站稳。
她抬眼望去，一个浅淡的影子在奔逃，一面逃一面喊：“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修士，惹到这种恶鬼，我可被你害惨了！”
月夜庭院，风声凄厉，鬼影仓皇摇动，撞进挂着红绸的房间，忽然尖叫一声，魂飞魄散了。
燕白终于回神，撑着剑站稳，正要使一个疗伤术，忽然发觉自己灵力细若游丝。难不成受伤了？
不，这哪是虚弱，就是弱！分明是个刚入门的筑基。
她隐约想起不少片段，蹙起眉头。
月陵书阁曾记载过借尸还魂之术，但这术法极难实施，且她自己未施咒，这身体也未中咒，最奇异的是——
这是二十年前！
怎会如此？！
她察觉体内血气翻涌，便先坐定调息，细捋记忆。
被借尸这姑娘名为纪尧，本是一凡人。
幼时父母双亡，为她留下家产忠仆，虽过着富贵日子，却举目无亲。且她生而生而有缺，感知迟钝，常行为怪异。
燕白能看出她是魂魄不全，然凡人只以为天生怪病，就这么养到十六。
近些年，凡间修道之风愈盛。
传闻有仙人游历世间，寻根骨奇佳者授以道法，纪尧便是这样一位幸运儿，懵懵懂懂被她师父选中，跟随前往月陵仙山。
忆起这位便宜师父，燕白神色怪异。
竟是她师兄——陆清尘。
从未听说师兄收过徒。
她起身四顾。
这是一处荒僻院落，简陋颓败，门房搭挂赭红布条，灰扑扑，薄软松散，落满了尘，像褪色的血。
燕白从记忆中扒拉出现状。
近日，纪尧师徒正要赶回月陵，途径春熙镇，听闻有恶魂迫害镇民，便留下除邪。
此恶魂乃怨气深重的死灵所化，于夜间出没，诱使镇民入魇而死，是极厉害的邪物。
起初，它偷摸着捡几个落单的倒霉蛋吃，镇上人请过不少修者，不仅拿它没法子，还全做了口中粮。
等实力更强，胃口更大，竟隔段时日要凡人上供，且定要一男一女，令其当日成婚，新婚夜将人吞噬殆尽，被害者已十数。
今夜，正是祭祀夜。
陆清尘打伤了恶魂，追出去。
纪尧说不出哪里怪异，只觉恶魂逃得蹊跷。这姑娘虽迟钝却善良，发现此处有人，提剑便来查探，未曾想门都没入，先被恶魂困杀在院中。
纪尧有剑，是祖上传下来的，正是：青霄剑。
剑身较一般的剑更长，呈红白两色，剑纹如水，蟠螭样的剑柄上，镌刻着看不懂的铭文。
燕白正想着纪尧的魂体去哪了，蓦然一声惨叫响起，静夜中尤为瘆人。
她望向光影摇曳的花窗，眼神一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相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