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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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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的妈妈说张国柱是个长相端正又能抗事儿的小伙,牡丹不这样觉得。
他小时候老给人欺负,不敢还手就窝她背后哭,赖赖唧唧半天鼻涕全哭到她身上,膈应死人了。
张国柱还没死心,死乞白赖让牡丹给了他两个饺子吃。
“哎呀,酸菜肉的,真香。”张国柱直舔嘴唇:“这酸菜得是阿姨自个儿腌的吧,没确定,再尝一个。”
“边去。”牡丹死活不给了:“俺姐到底审谁呢?”
“机密,不告你。”
“是那盗猎的不。”
“不告你。”
“切。”牡丹给饭盒一盖:“瞧你就烦。”
审讯室里,黄高凤坐着,锐眸在对面嫌疑人身上审视了一遍。
“王猴,好赖话都跟你说的差不多了,你自己应该能掂量明白,不交代同伙下落,你判的更重。”
“小黄警官,我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不清楚这个哇。”王猴急得五官都拧巴了。
“俺俩确实在那猎熊瞎子,可开几枪打偏了,熊吓跑了不说,给护林子的也引过来了,完后俺俩就走散了,那护林的人拿着家伙事儿就在后头追俺,俺哪还顾得上同伙呀。”
“那他去哪儿了?”
“真不知道,后头我给那护林子的甩跑,人跌林子下头去了,我寻思能脱身,肯定先跑呀,哪知道一下山又让你们抓个正着。”
王猴不知道,护林员老刘听见第一声枪响就报了警,之后在暗中观察着盗猎团伙的动向,确定是两人作案,他们在追逐山上的一只黑熊。
王猴的那个同伙要狡诈一些,让王猴垫后,老刘怕人跑了,追上王猴,结果自己摔林子里给腰闪了,现在正在医院里养病。
警察出动迅速,在山脚下将王猴抓获,连夜在他家里搜出还未销赃的野生动物制品,人赃并获。
护林队协助警方搜山,暂时没有追寻到王猴同伙的踪迹,这会儿下了雪,山里呆不住人,黄高凤决定让张国柱带人去山下的旧工厂附近搜寻。
张国柱接到电话,把衣服一披,也顾不上黄牡丹了:“你姐昨夜抓人,到现在一口饭没吃啊,你要看见她劝她吃两口闭会儿眼吧,可别猝死了。”
“这人,说话这么晦气。”黄牡丹虽不知道他要忙什么,但知道他要干活了,也不跟他多绊嘴:“注意安全哈。”
“呦,还知道心疼人。”张国柱收拾着东西看她笑:“怪可爱的。”
“俺心疼的是警察,又不是张国柱。”
“张国柱就是警察。”他得意洋洋的:“不是那个成天抓瞎的小子了,知道不。”
“小样儿吧。”黄牡丹揪着衣服上的毛毛。
直到午休时间过去,黄牡丹还没看见黄高凤,她知道自己不兴多呆了,留下饭盒,留下张纸条就走了。
等黄高凤拿到饭盒,瞧见饭盒上的纸条,无奈笑笑。
「可快吃了吧,不吃猪都白死了,得上阎王那告状!」
*
肉店里头,老板娘砍着案板上的肉,紧紧脏套袖,脸色不是很好看。
“说不干就不干了?”
魏过站在头,不抬头:“嗯。”
“得。”老板娘瞄一眼外头装得满满当当的货车:“这是要给别人家拉货去了,怎么,人家给的多啊。”
魏过不说话。
“看来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老板娘唉声叹气:“就不耽误你挣大钱儿了。”
魏过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说句对不起。
老板娘总是帮她,她这样反应慢半拍的人,没几个老板愿意用。
有人说魏过脑袋不正常,老板娘拎着菜刀跟人理论。
“咋的,这么多年她哪次不是按时送来,没晚过一分钟,连那车里头都弄的干干净净的,有时候还帮我分猪呢,你瞅你那好吃懒做的德行吧,还说人家呢!”
老板娘的女儿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在外地工作,一直说着等哪天她转让了这铺子,就是女儿接她去享福了。
没想到她还没转让,魏过却先要走,都没提前说一声,她不高兴了。
“你要走就走。”老板娘知道她固执的很,冷着脸给她怀里揣上个热水袋:“天寒地冻的,别到处乱跑。”
老板娘说话声音其实很温柔,她连和人生气也只是音量会变大,声调不会变尖锐。
魏过抱着红色的胶皮热水袋,老板娘总用它取暖。
“走吧。”她说。
魏过走了,扫干净肉店门口的塑料毯,带门口的风雪一起走的。
老板娘忍不住出门瞧一眼,看见地上放着个塑料袋,打开,里面是一双粉色的新套袖。
熊瞎子有一颗捂不热的心,别人对她好她也不说谢谢,骂她笑她也一点都不生气,老板娘总说她没心没肺。
“没心没肺。”老板娘独自嘀咕,眼泪全抹在脏套袖上。
街上,路旁的行人眼睛全放地上,闷头朝前走着,雪地被踏成灰色,打滑。
魏过眼睛里都进了雪,把车停到一边,坐石凳上。
“我给你读书吧。”顾小妹从书包里拿出语文课本。她今年十三岁,上初一,会读很多课文。
“好。”魏过喜欢听她读书。
魏过小学毕业就再没上学,在家里跟爸爸捡废品生活。
爸爸总是喝酒,喝的醉生梦死,回来就摔盆砸碗,魏过捂着耳朵,在屋里看灶上烧水的壶。
顾小妹是她卖废品时候认识的,小妹儿的姥姥收魏过卖的废品,是村里的废品大户。
那会儿正过年呢,小妹往她手里塞颗奶糖。
“你吃过吗?”
魏过摇头。
“我妈妈说,大年三十的时候小孩儿得吃糖,一年都是甜的。”
“我没有妈妈。”魏过的妈妈生下她以后就病死了。
“我也没有妈妈。”顾小妹一点都不嫌弃她,摸摸她潦草的头发:“我爸不要我妈了,前年我妈跳了河,姥姥说她得上会难过的病,先走了。”
魏过以为顾小妹会哭,把糖拆了塞她嘴里,可顾小妹没哭。
“但是我姥可疼我了,把我当心肝宝贝。”
她说的没错,姥姥很疼顾小妹,姥姥说没爹没妈算啥呀,小妹才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她给顾小妹打扮的漂漂亮亮,给她买各种各样的发卡,一瞧她高兴,眼睛都笑没了。
魏过的爸爸喝醉了打魏过,顾小妹瞧她脸上的伤生气,握着她的手,吹着她的伤口,擦着她的眼泪。
姥姥也生气,让魏过她爸送她去读书,说大不了她给孩子买校服,交课本费。
爸爸不同意,说魏过生下来脑子就有问题,读再多书都装不进去。
这件事最后没有个结论,顾小妹上初中后每天一到放学,魏过就去接她。路上,她就念自己的课文给她听。
魏过听不懂,顾小妹还是念着。
她要比她有文化,穿上初中的新校服,念起课文来声音洪亮。
后来她经常念给她听,可不管念多少次,魏过仍记不住一个字。
“今天要读什么呢?”顾小妹翻着课本,在这场大雪中,她读起了南方的春。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书中南方的春天有很多种类的树,花也是甜的。
魏过的脚下雪地洁白,有一行工整的脚印。
远处火车的鸣笛在空中回响,顾小妹合上课本,眼中满是向往。
“等以后我们长大,要去南方看看呀。”
“好。”魏过点头。
粘豆包家的小闺女去小卖部鬼鬼祟祟买东西,正巧遇见魏过,见周边没人,和她搭话。
“你在这儿呢。”小闺女把酒瓶藏在肚子里:“俺爹让俺来买酒,要偷偷的,不能告诉俺妈,现在让你看见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颗奶糖:“这是俺爹给的跑腿费,分你一个,可不能说出去。”
魏过接过那奶糖,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看。
“这是吃的东西。”小闺女吃一颗给她示范:“不是看的。”
魏过不说话。
“你看不见我吗。”小闺女歪头,手在她眼前晃悠。
“听说傻子看见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
魏过能看见小闺女,只是没回答。
她捏着糖,回到她的三轮车上。
“喂,熊瞎子呦,你要去哪里?”小闺女在身后问。
三轮车的车轮转动,在雪上印出轮子长长的痕迹。
魏过要送顾小妹去学校。
“我不想去学校。”顾小妹坐在她身后,支支吾吾。
“为啥呀。”
“我后桌那个李长虎,老是欺负我,还把我文具盒都扔了。”顾小妹一脸忧愁:“他可吓人了,是个坏孩子,在校外跟人打架,小手指都没半截,我讨厌他。”
“你告诉老师了吗。”
“告了,老师说小男孩爱打闹,没啥事,我就管好自己,不招惹他,躲着他就行了。”
*
雪一直下,山下的厂里头冷的不行,警察在周围展开排查。
这工厂停工很久了,是改建项目之一,目前是荒废状态,周围根本没几户人家。
国柱路过保安室朝窗户里看一眼,又扭头回来。
保安室里有生活痕迹,一张简陋的床,一个烧水的炉子以及最基本的生活用品。
国柱在炉子的黄渍上抹了一把,这炉子用过很久了,旁边放着碗吃了一半的泡面。
那边,又有同事在工厂后头摸到一处山路,那路隐秘,可以通向山里头。
国柱决定再往厂里看看,推开一间仓库时,顿时呆住。
警局那边,黄高凤吃了饺子,还没在沙发上眯多久,一听张国柱那边来消息,一个激灵就起来。
“黄队,有动静。”电话里,国柱的声音有点慌乱:“山后面的厂房仓库里头发现一把猎枪,大量血迹和一把带血的电锯,还有一只……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