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往事》印苏

1、杨回

　　“风风光光五百万年，真的把尘缘往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光影流转，清风徐徐，王母绕过蜿蜒曲折的几段山路，走到了山峰上。
　　她透过一层又一层的绒绒的杂草，望见了坐在其中捧着酒坛，大笑饮酒的师弟。
　　他眉目舒朗，一双眼明亮而似乎饱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
　　“师弟……”
　　王母没有上前，只是在草木的遮掩下，看着他。
　　“师姐，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笑意愈深。
　　“这里……是哪里？”王母不敢回答，她也不想去回想五百万年前发生的事情。
　　“太衍峰。”他回答。
　　“不可能……”王母下意识地回答。
　　“怎么不可能？杨夫人，不是早就将太衍峰的往事都弃之不念了吗？”王明月温柔一笑，站起身来，抬手将手中的空酒坛抛落悬崖。
　　之后，他慢慢往王母跟前走，一双生得修长的手，拨开了眼前遮挡二人的杂草。
　　王母看着他的模样在眼前慢慢清晰，不由想后退。
　　没想到在她准备离开这个让忘情水浑然失效的地方的时候，王明月已经到了面前，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他脸上温柔的笑意消失，顿如晴天惊雷。
　　“师姐！回答我！”
　　王母感觉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就像铁链一般，撼动不了半分。
　　他的心里充满了怨气。
　　“师弟，太衍峰早已坍塌，不复存在了……”王母不敢看他。
　　“那你脚下的这片，又是什么？”王明月用自己的鞋子摩挲着脚下的泥沙地，认真地问着王母。
　　“是你创造出来的幻境，你对往昔念念不忘又耿耿于怀，才会将消弭了五百万年的东西，又凭空生造出来。”王母道。
　　“师姐，”王明月又恢复了温柔平静的模样，松开了钳制王母的手，“五百万年，不是一寸光阴，也不是转瞬而逝。”
　　他转身看向了泛着橙光的夕阳，“这样的日照，不值得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的我，念念不忘，耿耿于怀吗？”
　　他回头望向王母。
　　王母闭眼，“太衍峰坍塌的时候，你要是能够回头，这样好的光影，五百万年的朝夕，你都能见到。可是师弟，你还是执迷不悟。”
　　“师姐，”他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话里，虽然没有带一些消沉阴郁的语气，他的模样又是那么温柔和善，但王母却从中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委屈。
　　“你一心要做三界之主，”王母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了这个不择手段，用苍生去满足你无尽的欲望。师弟，囚禁你的不是深渊，是你自己的欲望，是你创造了无边的欲界，将自己囚困其中，无法自拔。”
　　王明月扬了扬手，“这是错吗？”
　　“是。”王母肯定。
　　“那玉帝此时却在何处？”王明月相问。
　　王母睁开眼，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没有作答。
　　“你也不敢说，不是吗？”王明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师姐，你有心在这里指责我，却无意反思玉帝在哪里。自古以来，成者神仙败者妖，你跟他将我视为魔头的说辞是我主宰三界的野心，可是，玉帝跟王母，不也是三界主宰？三界不也屈从于你们，七公主的凡人丈夫，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不堪，你指尖一点，要他做羊，他就只能吃草，要他做鹰，他就只能食腐肉。五百万年前，师姐在凡人面前，没有尊荣，没有风光，即便被凡人小孩咬得鲜血淋漓，也不过是用天罡湖的湖水洗洗，却没有今日这般居高临下。”
　　“王母娘娘，”王明月抖了抖自己的衣袖，忽然停下了自己手里的动作，“或者，杨夫人这个称呼才能让你想起那些尘缘往事吧？”
　　之后，王母转身，不想与他再谈这些尘缘纠葛。
　　但许久没有听见王明月的声音，只有过耳的风声，与远处若隐若现的鹤唳之声。
　　她听见一个稚嫩柔弱的声音，“师父。”
　　王母转头来看，只见王明月的面前站着一个橙衫少女，模样像极了她的女儿。
　　“阴蚀王！”王母惊愕地看着他们二人。
　　王明月温柔地看着少女，“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母亲姓杨，她喜欢山路回转，柳暗花明，所以给我取名回字。”少女回答。
　　“那么你的名字，就是杨回？”
　　“正是。”
　　这个场景，虽然是阴蚀王与橙儿的模样，但分明是她与师父病鹤仙君初见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