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他不堪一击》徐盈月

26、第 26 章

　　“要你学的礼仪，大半年了还没打算去学，这会儿想打扮我的房子倒是很有想法。”

　　芝芝撇撇嘴，“爸爸早就答应芝芝了，芝芝不用学。”

　　宋清和把拼图从芝芝手中接过来，给梁轲展示。

　　梁轲默默看了一会儿，也不禁扶住了额头。

　　他都没想到给宋清和起这种动物昵称呢，就被这小姑娘抢了先。

　　他叫了芝芝一声，“梁之怡，你作业写完了吗？写完之前不许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芝芝并不怕他，“挂上去，挂上去嘛，”又拉住宋清和扯大旗，“宋哥哥答应了的。”

　　面对可爱小姑娘的请求，谁又舍得拒绝呢？总之后来那面空墙壁上，就多了一幅与装修风格大相径庭的幼稚风拼图画。

　　因为有芝芝在，所以他们几个人坐在一起，之后吃了很热闹的一顿饭。

　　在送梁倬他们出门的时候，宋清和不放心，又将许小希拉到一旁叮嘱了一番，“刘西诚那小子的话也不能全信，他很会装可怜的。”

　　目送着拉着几个孩子的车子远去，梁轲才问，“梁倬他们过来找你有什么事？”

　　宋清和道：“他们就不能是想我这个老师了，过来看望我的吗？”

　　“哦，老师，”梁轲揽住他的肩膀往回走，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老师，那你给别人的爱心实在是有点多了。”

　　梁轲这一声老师叫的宋清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头皮都发麻，他缓缓伸出手，掐住身旁人精瘦的腰侧，“别这么叫！”

　　梁轲转身握住宋清和的手腕，而后得寸进尺一举掐在了宋清和腰间，忽将人举了起来，靠近他细白的耳廓，“叫老师怎么了？清清从前不是么？”

　　这下子，任宋清和有多大的本事，他也无可奈何了。

　　然而在房间里双手扣住对方带着潮意的脊背，感受动作的时候，宋清和眼神难以聚焦，他恍恍惚惚地想：他怕是短时间内再也听不得老师这两个字了。

　　真的太磨人。

　　第二日起床后，在宋清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梁轲已经穿戴整齐。

　　他坐在床边，在宋清和耳边道：“清清，昨天林副教授昨天说今天早上要去给袁教授过教师节，你是不是要去参加，可不要忘记了。”

　　宋清和实在是精神不济，最终只蚊子似的哼哼了两声，“嗯嗯……”

　　而后就察觉到耳朵被轻咬了几下。

　　梁轲始终没有离开的意思，随后宋清和就察觉到自己被半抱了起来，颈侧又被人叼住磨牙。

　　宋清和觉得自己像一块任人宰割的糕点。

　　他无可奈何地在梁轲怀里半睁开眼睛，嘴巴里胡乱说着：“好了，好了，我不会忘的。”

　　随即用双手捧住挨蹭在颈间的那颗脑袋，往他侧脸力道很轻的亲了一下。

　　谁料惹得身前人愈加不满，细密的吻从柔软的颈侧啃向锁骨，竟还有隐隐往下的趋势。

　　在这一番折腾下，宋清和总算清醒。这兔崽子昨晚折腾他还没折腾个够？

　　“梁轲！”他忍无可忍，使出一点力气将人推开，随手拿起枕头抵挡在胸前，“你还要不要上班了？”

　　见宋清和真生了气，梁轲才满意地笑起来，凑上去啄他的唇。

　　“清清，清清，今天你们结束后，我派人接你去我公司好不好？”

　　宋清和被他小狗似的亲吻纠缠的不成样子，心也软成一片，他最近其实也想和梁轲整日待一块儿，像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窝在暖绒绒的小窝里。

　　他揉了揉梁轲的头发，捧住脑袋将人推开，又挨上去，眼睛闭起来，“我答应小轲了。”

　　梁轲走后，宋清和又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才收拾起床，出了门。

　　今年难得宋清和也在，不知是谁的授意，请了摄影师，要在H大化工院前拍一个大合照。

　　临出门时，宋清和左看右看，幸好梁轲还有些分寸，领带一打，脖子以上瞧不出什么痕迹。

　　宋清和抱着花进H大校园的时候，心中是一点愤懑也没有的。

　　现在来看，可能是在他觉得，那稍显严厉的处理，不过是给他指明方向的必经磨难罢了。

　　等他走到化工院门前，那儿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林师兄西装笔挺，看上去十分人模狗样，站在陈师姐身旁，的确是一对养眼佳偶。

　　袁育林被他的学生们簇拥在中间，桃李在旁，脸上严厉的辞色是半点也见不了到的。

　　林师兄率先看到了他，远远朝他招手，“小和，快过来。”

　　这话一出，宋清和一下子被在场师兄师姐们的寒暄淹没了。

　　也许在以前，宋清和可能还会难以招架，但最近他心态越来越平和，能够微笑着应对每一句话。

　　袁育林见此场景，将宋清和从人堆里解救出来，“好了，你们几个，别缠着他，否则明年做了别人的学生，再不过来了。”

　　一位师姐见此笑道：“我们还没把小和怎么样，老师就已经开始心疼了。”

　　另一位师兄道：“小和可是老师的关门弟子，哪里像我们这些老苦瓜，小孩子可不得宝贝着么？”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宋清和，忍俊不禁，连连摆手。

　　这时摄影师刚摆弄好设备，按下快门，将这一场景定格成了照片。

　　他们按站位站好后亦拍了好几张，后来洗出来，都不如第一张生动。

　　拍完照后去餐厅吃饭。

　　位子是林师兄订的，是H大旁边一家开了很多年的酒楼。

　　席间热闹自不必说。

　　酒足饭饱之后，有师兄提议，将老师送回家后，再去KTV订个包间赶下一个场子。

　　然而宋清和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钟，梁轲的消息早已发了几轮，他只好推说有事拒绝了。

　　他们走后，宋清和拒绝梁轲派人来接他的想法，预备打车过去。

　　然而他刚站在路边预备伸手让一辆出租车停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句：“老师！？”

　　宋清和回过头去，没想到竟见到了刘西诚。

　　可宋清和一时之间竟不敢认，他瘦得厉害。

　　这孩子本来脸就小，如今打眼一瞧，那双眼睛都快占了脸的一半。

　　他本来比许小希要高些，但宋清和粗粗估略了下，如果现在他俩站在一块儿，刘西诚倒显得像个小可怜了。

　　他隐隐有些自责。

　　那天许小希说刘西诚想见他，说刘潭溪不让刘西诚出家门，他原以为是刘西诚装可怜，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或许天生就带了偏见吧。

　　刘西诚一张脸皱着，大太阳底下定定地盯着他，看起来很有话说的样子。

　　僵持是不可能僵持的，宋清和有一点心软的毛病。他没过多思考就带刘西诚去了路边一家咖啡店，给他要了些甜品。

　　刘西诚自见到宋清和起，叫了那一声老师后，便再没说过一句话。

　　宋清和也不逼他。

　　只看着刘西诚将一块小蛋糕用叉子戳来戳去。

　　他始终低着头，过长的头发遮盖了他的眼睛。

　　很久之后，宋清和才听见刘西诚声音嗡嗡地问他，“老师，其实我出车祸那天，你们叫了我爸爸是吧？”

　　宋清和愣了愣，刘潭溪居然连这一点都没做好？

　　“他没有来。”

　　刘西诚声线颤抖起来，“如果那一天，在我醒来那天，你没打电话的话，他是不是就没想着把我接回临市？！”

　　宋清和思考良久，他想，虚假的话听着漂亮舒心，但很多时候就需要这个东西，不过他也没说些安慰的话，只道：“但他最终接你回去了，这是最重要的。”

　　但是小孩子有时候也很敏锐，刘西诚戳盘子的动作大了一点，最后将叉子扔在一旁，“他接我回去，不过是觉得我变乖了，长成他心目中儿子的样子了是不是？！”刘西诚突然抬头，眼圈早红了一片，“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大家都说他爱我妈妈，多么多么深情，可是，可是！”

　　刘西诚咬住牙齿，“他这些年，早就在外面养了小三小四！”

　　这样的话如利剑，忽然将宋清和心底隐藏的东西翻动起来，他想到，在他少年时代，在听到他父亲那些传闻的时候，他有没有过这样歇斯底里的时刻？

　　应当是没有的，现在回想起来，过去的自己一直很沉默，沉默地看着一切事情发生。

　　但很可笑的，他这时候对刘西诚有一种软弱诡异的同情。他于是安抚他，第一回叫他小西。
　　“小西。”

　　刚叫还有些恍惚，仿佛眼前出现的是许小希的影子，又仿佛是自己年少时候的影子。

　　但说出的话又很冷静，“刘西诚，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有心人故意放出的谣言？”

　　他像个亲历者，下着结论：“但凡没有亲眼看到的，都是假的！”

　　像被扎破的气球，刘西诚不说话了，但他怎么可能是这么容易就被说服的人？他很快又开始生气，眉毛立起来，嘴巴连珠炮似的，怨气大得吓人：“那他为什么不解释？”

　　“为什么还要把我关起来？我还不够听话？”

　　宋清和看着他很稚嫩的脸庞，对刘西诚的怜悯，一点点从心底浮了上来。

　　刘潭溪恐怕，要对他更失望。

　　据他跟刘潭溪短暂的几次交锋，刘潭溪绝对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他眼中，非但看不到刘西诚对他的濡慕之情，反而有极大可能将这看做是软弱的感情，看成是不聪明的表现。

　　只是宋清和该怎样对刘西诚说这样的话？

　　难道要他对刘西诚说：你放聪明一点，你爸爸喜欢聪明的儿子？

　　那刘西诚怕是当场就要恼羞成怒。

　　“小西，”宋清和仿佛看到他说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漂浮在空中，“你有没有想过，大人们其实相当地虚伪。”

　　“有很多东西都是空的。”

　　“你不能总是叫喊着‘我要什么’、‘你不能做什么’。”

　　“你爸爸要你乖，你姑且在他面前就表现的乖一些，他自然会对你好。”

　　“你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刘西诚一脸不耐烦，说教总是不能讨得欢心，尤其是难听的真相。

　　不过宋清和继续背着良心，道：“况且，你爸爸也不是普通人，他一天很忙的，哪里一直有时间老是由着你来？”

　　刘西诚嘴瘪下来，只道：“我够乖了，明明以前……”

　　“算了！”以前怎么样，他也并不想提，又拿起叉子戳起面包来，他脸色几度变幻，最终变成可怜兮兮的模样，“谢谢老师愿意听我说这样的话。”

　　“这些话，我实在找不到人去说。”

　　他低声嘟囔：“给许小希那个呆子说，他还不如我呢。”

　　这样就好了，宋清和心想，只要不钻了牛角尖，他怎么想都可以。

　　总有一天会醒悟，总有一天会想通。

　　刘西诚这个年纪，对父母有这样的想望，是再正常不过的情绪，更别说他母亲早逝，刘潭溪又是个会装模作样的人。

　　想必小时候，刘潭溪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好的，否则也不可能将刘西诚养成这么个性格。

　　只是父母孩子之间啊，不管感情是好是坏，有很多期盼，其实大多都会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