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之石》吟游诗人不留名

5、「祈愿之石」 | 第四章

　　心中的不安和又冷又硬的床铺困扰着我，我几乎彻夜未眠。第二天，我听见咣当咣当的钟声，知道自己该起床了，却不想睁开眼睛。有人推了推我，耳边传来几个女孩子的对话声。
　　“再不起床要迟到了，快起来。”
　　“别管她，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可是她不知道教室在哪……”
　　“门后面有地图，她是靠关系进来的，估计迟到几分钟也没问题。”
　　“说得好像你不是靠关系进来的一样……”
　　“闭嘴，再不快点我们也要迟到了！”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一只宽大的白色袖子甩来一块布，有人把我的制服甩在了我的脸上，盖住了我。我只好从床上坐起来，抱着我的制服，睁开几乎黏在一起的双眼。
　　女孩朝我歉意的挥了挥手，她不好意思地捻过垂下来的棕黄色头发，眼睛立刻看向别处。
　　“抱歉，不过你真的应该快点，换上你的衣服，我们要迟到了。”
　　越过她的肩膀，我看见了另外两个女孩子已经走出了房间。这才慌忙从床上跳起来，套上有些大的制服。
　　制服是用修女的裙子改成的。袖子改得更贴身了，下身的大裙摆变成了精神的短裤，活动起来很方便。胸前和修女的衣服一样，别着的腰带打成“圣女结”。男孩的制服上身是修士的服装，下身都一样是宽大的短裤。腰带要贵重一些，是雕刻成“神之眼”的金属盘扣。这些都是我在下午的体能训练时注意到的。
　　早上唯一留下来喊我起床的室友名叫爱丽丝.瑞吉尔，是个欢乐的短发女孩。她急匆匆地把我拉到水池去洗漱，又拉着我去一路狂奔去教室上课。
　　我们赶到教室时，刚好响起上课的钟声。神父模样的讲师走到讲台前，清了清嗓子，翻开讲桌上厚厚的奥罗拉史。
　　我记得那本书，那是一本羊皮封面的历史书。我曾在哥哥的书房里看过它，里面的故事很有意思。我依稀记得一个石之神造人的故事——石之神萨迦造出了世间万物，它用石头照着自己的样子雕刻出了人，赋予了石人金色的灵魂，石人就活了，变成了真的人。
　　小时候，我幻想过模仿石之神，想照着自己的样子雕刻出属于我的石人。我偷偷摸摸地溜进哥哥的实验室，在里面找到了一块挺大的石头。石头很漂亮，是半透明的灰白色，甚至有些闪闪发光。我选中它作为我石人的原料。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在盼着哥哥马修出门。他一出门，我就钻进实验室里，用他的小刀和锥子，一点点的凿那块石头。雕刻石人比想象中的要困难，我甚至觉得做一个石人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困难的事。
　　我隐约记得，就在我快要完成的时候，我弄伤了我的手。马修因此大发雷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生气。
　　午休的时候，我还沉浸回忆里。爱丽丝主动朝我走过来，她提议要带我去食堂看看。
　　“你头不昏吗，摩西？”她友好地喊我的名字，“我们没吃早饭，现在应该快点去吃午饭。”
　　我没有理由拒绝这位活泼的小姐，如果不依靠她的话，我可能找不到回宿舍的路。如果有人主动接触我，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嗯……有劳了，瑞吉尔小姐。”我尽量很有礼貌地回答她。
　　“别这样……叫我爱丽丝就行了。”
　　爱丽丝为难地笑了笑，同时卷起了耳旁一缕棕色的头发，我发现她为难的时候总会做这个动作。
　　我还在犹豫是称呼她的姓氏还是名字。我习惯直接称呼认识的人的名字，而他们会称呼我，艾瑞恩小姐。我的家族依旧留有微小的声望，以及够我挥霍的财产。所以，当我告诉爱丽丝，我早上带了一枚银币在口袋里，并问她，一枚银币在食堂能买到什么的时候，她震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有一枚银币！”她的喊声引来了走廊里许多学徒的注意，“天呐！你有一枚银币！”
　　我清了清嗓子，示意她注意形象。她终于冷静下来，压低了声音告诉我，“这里每天的套餐需要五枚铜币，你知道一枚银币够吃多久吗？”
　　“可是……”我表示有些怀疑，“我来的路上，住在旅店，住宿费和晚餐共用了两枚银币……”
　　“旅店？”她听了几乎要昏过去了，“是那种有单独套房的旅店吗？难以置信……”
　　她低着头，自言自语念叨了很久。她时不时地抬起头打量我，透过木窗照进走廊的阳光我看见她幽怨的眼睛，就好像我背叛了她一样。我有些委屈，也不好再找她搭话，从教室到食堂，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我们走下楼梯，来到二楼的食堂。这是一个向外凸出的大平台，四周是坚实的石柱，光线能很好地透进来。我喜欢这个食堂，坐在围栏旁边能望见天空，树林，以及楼下的空地。写着菜单的大木板挂在一根石柱上，上面写着套餐，菜品，还有浓汤。
　　套餐有香肠，面包和牛奶，就像爱丽丝说的那样，需要五枚铜币。爱丽丝只要了套餐，我不仅要了套餐，还加了两份蔬菜浓汤。食堂工作的修女神色懊恼地看了看我那枚银币，她花了很长时间，给我找来了一大把铜币。
　　一共八十五枚铜币，被哗啦啦地堆在餐桌上，堆成了一个小包。我的钱多得我自己都感到吃惊，我只好解下我的腰带，尽我最快的速度把它打成一个小包裹。我听见周围传来低低的嘲笑，不屑的哼哼声。爱丽丝坐在我的对面，却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啃着面包。我感到脸颊发烫，只能暗暗祈祷浓汤可以帮我缓解尴尬的气氛。
　　自古以来，美食总是能解决很多问题。许多故事里，年轻的姑娘用美食博得丈夫的欢心，打架的兄弟吃上一顿饭就能和好，甚至有国王用美食收复失地的例子。我坐在那，控制住自己抖动的左腿，故作轻松地望着窗外。终于，修女端来了两碗香浓的蔬菜汤，奶白色的汤汁里面泡着红萝卜，绿花菜，黄肉片，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注意到爱丽丝盯着那碗浓汤，于是，我将靠近她的那碗推到她面前，尽量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谢谢你为我带路，爱丽丝。”
　　“这是给我的吗？”她抬头望了望我，又望了望那碗浓汤，嘟起圆圆的脸颊，涨得像两颗红苹果。我听见她很响地咽下口水。
　　“摩西，你要请我喝浓汤吗？”
　　我看见她眼巴巴的样子，不小心笑出了声，“没错。”
　　她望着那碗汤发愣，我于是当着她的面搅动粘稠的汤汁，慢慢地舀了一勺，心满意足地在嘴里含了一会，最后咕咚一声咽下去。她终于憋不住了，端过那碗浓汤，狼吞虎咽地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