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0.想过，现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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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出门时很匆忙，季如芊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整理围巾，闻真在身后笑她的争分夺秒：“说了不用太赶……”
一觉睡到快中午，离约定吃饭时间不足一个小时，季如芊可不想初次见面便迟到。
“都是朋友嘛，昨晚熬夜了晚到几分钟没关系。”
“你还敢讲?!”季如芊扭头瞪闻真，明明早醒的人却不叫她！
……因为舍不得，闻真守着酣眠的她。白日清扫了暗夜的混乱与迷醉，季如芊阖着眼皮，长长的睫毛像摊开的小扇子，趴在枕头上乖巧得让人只想定格此刻。
见闻真不急，季如芊也懒得催了，反正都是他的朋友。她闲散地趴在车窗，雪后的天空尤为素净，城市恢复繁华，东三环上车水马龙、湍流不息。
途经国贸桥时堵了一段，闻真心情仍旧很好，不紧不慢地缓速跟车。音乐恰巧播放到一段吉他fiff，是《Smoke on the Water 》的前奏,他中指与无名指下意识在方向盘上打拍。
弹吉他手上会起茧，攀岩也是，他的爱好怎么都这样，季如芊无端瞪了闻真一眼。
他莫名其妙地挨了她一记，只能理解为这首不合季如芊的口味，腾手探身换了另一张CD。顺嘴逗她：“这节奏确实只适合试琴，不适合谈情。”①
什么跟什么啊！季如芊想：“我看你挺骚情。”
新的曲子确实更柔美些，是季如芊会唱的那首《Still Loving You》。闻真其实是个有点老派的人，马上都2015年了，仍旧喜欢碟机，每辆车上都专门选配了高品质多碟系统。
音质果真不错，悠扬的旋律层层铺开，季如芊忍不住跟着轻哼。手托着腮盯着看闻真，眼前的人很近，心却随着音乐飘得越来越远，好像第一次对很久后的未来有了些期盼，结婚、定居、共同生活……
绝不仅仅是因为昨晚将对方‘睡’得太透，虽然当时都恨不得吞吃掉彼此。并非荷.尔蒙产生爱，而是爱激发荷.尔蒙。
“痴看什么呢？要不咱们坐会儿再上去?”目的地离酒店不远，她出神到闻真泊车时都没反应过来。
闻真明知故问，季如芊不让他得逞，利索地拿包下车走人，门没关住他的声音：“感慨自己的品味升级么？”
她真不该让他这么得意!
到了包厢，季如芊倒比较配合。闻真揽着她腰一同亮相、入座，虽然腹诽着夸张，她面上倒乖顺地倚靠在他身侧。
今天来的朋友不多，也就四五个关系亲密的，没有大肆铺张，闻真怕别到时候不仅朋友约饭，连长辈都来打扰。如果两人一起出席还好，否则闻真不想浪费难得的休假时光，而季如芊显然没计划参加那么多聚会。
说起来还好闻真的发小们没有同行，又远离君兰，北城天大地大，让她放下顾虑“秀恩爱”，不至于转头成为圈内的舆论中心。
无论伍氏与真如之间因收购而起的纠葛，还是自己被伍青泽绯闻传成的魅魔形象，都只能短暂忽略。她跟闻真一旦公开，必将成为行业内纷纷议论的八卦话题，还是负面的！
闻真似乎从不以为意，好像完全忘了对自己的潜在影响，谈恋爱了就该公开，天塌不下来。有时候季如芊会佩服他这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随性，反而她在瞻前顾后。
想到这点，季如芊会破例更“纵容”闻真一些，不管昨日的荒唐，还是此刻颇迁就他的温柔巧意。
密友们自然参与了秋天那次大家准备良久的旅行，终于看到导致闻真突然缺席的幕后女主角，纷纷放下心来——大家怀疑那是闻真放鸽子找的托辞，毕竟之前频频给他介绍女友闻真总表现得无欲无求、毫无兴趣，让朋友们担心他准备窝在君兰孤独终老。
“女朋友这么漂亮可爱，当然没空陪咱们翻山越岭了，”“是啊，闻真以前再忙哪次出游临阵脱逃过？”……
闻真的朋友不少是土生土长北城人，一桌子混带点口音地插科打诨，不放过他。
打趣声仍旧未断，闻真是路线的制定者，又熟悉户外玩法，实在太让朋友们出乎意料。而且来回机票和酒店的取消也耗费了一大笔钱，他如此劳民伤财，才让众人念念不忘。
季如芊最擅长表演：“不好意思，上次我家里突发私事错不开时间，闻真过去帮忙。让他不能参加大家的集体活动，我也好遗憾啊，以后有机会一起玩……”
闻真虽然见识过她场面上的能袖善舞，仍忍不住侧目，努力压了压唇角。等落座后才悄悄耳语：“你刚刚很像一个典型的日本人。”
季如芊被犀利戳破，反应几秒才懂他讽刺自己委婉浮夸、虚伪客套，简称伪君子。好像没说错，但她照样反击：“帮你找补，你不领情？”
“领!咱能不能偶尔在家也表演下。”
她冷嗤：“面子、里子只能选一样。”
闻真端起酒杯咂了一口，其实他对她这点很知味。她爱演，他爱看，琢磨着特好品。最坦率的人爱上最擅长隐藏的人,而她在自己面前却总是露出马脚，怎么不算一种捕猎成功呢。
别人都以为闻真的女朋友是纯粹的可爱小女人，挺稀奇，以前在国外读书时甚至有同类型倒追过他，闻真可一点松动的迹象都没。也对，他找的好像尤其可爱乖巧，符合闻真凡事都追求极致的性格。
那当然，“演的”自然比“真的”要更极致。
闻真也很享受，替季如芊夹菜、剥虾、盛汤，她格外听话地照单全收，并在朋友吹捧闻真最近的报道和成果时，十分捧场地专注“聆听”，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注视着他，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位PhD般！
真戏精！
不过张枫溪的一句话便让两人破功，装不下去：“原来上次是吵架了么？”
她可是亲身见证过这俩人在江边那别扭劲儿，还有季如芊的冰冷与克制，面对闻真浪漫深情的告白，她针锋相对，转身镇定地牵手他人，伶牙俐齿与现在两模两样……
季如芊脸一热，这段堪称她与闻真都最想抹杀的记忆。虽然后来知道她不过借刀杀人，但亲眼看到她当面牵别人的手还是冲击力太强，为了纾解，刚在一起时闻真在床上狠狠地翻过旧账、央她弥补。
突然被提及，季如芊抿着唇眨眨眼，有点尴尬：“那时候有点误会，让您操心了……”
“没关系，小情侣嘛谈恋爱哭哭闹闹很正常，我跟你姐夫那时候比这夸张多了。但有一说一，再怎么吵，别牵扯第三人进来，伤情分！”
可能长期做过调查记者的缘由，张枫溪讲话很亲和，但句句落在实处。也是真的替闻真操心，说的全是掏心窝的体己话——当时两人下意识都找了在场的其他异性激怒对方，太幼稚了，不是好的处理方式。
闻真提前跟枫溪姐打过招呼，她清楚季如芊的背景和职位，必然不可能是只小白兔。俩人在这扭捏作态倒也别致——没想到自己兄弟找位这样的姑娘来，真是一物降一物。
情场与职场并不相通，事业上成功的男女在感情里未必顺遂。她结婚好几年，完全是过来人心态。
季如芊防备心强，已经习惯在社交距离内留下讨好不出错的印象。张枫溪这点类似闻真，轻易戳破她的伪装。但季如芊并不生气，擅长说假话的人，最懂分辨真话。
她赞同枫溪的说法：“对，当时我还挺伤心的，虽然清楚闻真在拿你做挡箭牌……”
张枫溪被季如芊逗笑，这姑娘坦诚起来也是毫无顾忌：“我跟他的气质哪里对盘了？你不可能看不出吧！”
季如芊点点头，但对喜欢的人很难做到客观理性。
众人吵吵闹闹，闻真被枫溪儿子缠着正鼓捣什么设备，孩子非得跟过来找小舅舅玩，见到季如芊一口一个“小舅妈”叫得超甜！
闻真突然从孩子身旁侧过脸插话：“那时候还没在一起，你竟然会在乎么？”
他耳朵真灵，嘈杂声中抓住那句，她可从未倾诉过。季如芊不肯理闻真了，讲什么呢？讲明明是她挑起事端，回旋镖地伤人伤己么？太丢脸了！
张枫溪与她约定后天单独见面，今天不谈公事纯娱乐局。大家吃过饭又不嫌麻烦换地到北二环，在雍和宫附近的俱乐部开了包房唱歌、喝酒。
趁着季如芊兴致好，闻真还用手机录了她唱的两整首曲子，小心翼翼保存好，但绝不肯传给本人。
他酒喝多了，话变得稠，内容就离谱起来。季如芊听到“婚礼”、“仪式”几个关键词，目光远远地扫过去，看到闻真在跟一个肤色略黑的男人聊天，她想起他介绍提过是那位知名摄影大师。
闻真感受到一束寒光，季如芊隔着桌子飞来杀气，那双饱满的杏核此刻也可以称为“目光如炬”?!
他抬腕看下表，聊得太久太嗨了。起身牵起季如芊便要走人。朋友们挽留，闻真很坚决：“来不及了。”
季如芊也疑惑：“来不及做什么?”
“约会!”
单独相处才算约会，趁着雪还没消融时。
他们玩的俱乐部隔条安定门东大街便是国子监，闻真带她走过去，要赶在闭馆前。
季如芊将手放在他掌中，不需要看路跟着就好。总计七八百米的路程，太阳还未下山，天气不算冷，她敞着羊绒大衣，长靴在地上踩得哒哒响。
街边的路牌上写着“雍和宫大街”，季如芊以为到达目的地，闻真也没说去哪，只讲了看雪。他发现她停住脚步，往街道另一侧望去询问：“有兴趣许愿么?不然的话那么人多，赏雪另有选择。”
“我从不许愿。”季如芊很坚决，闻真认同地点点头。
两人不谋而合，原因却天差地别：她经历过至暗时刻，对天命信无可信；他则信奉人定胜天，桀骜到不屑于天机。
牵着手右拐，眼前古牌楼接连矗立，苍劲的国槐分列两侧，临近冬日的暮色里，行人不多。他们压点赶到买票进馆，这边没有求财求缘的香火，果真游客更为稀少。
庭中独剩两人，柏树茂密，沃雪青翠，心很安静。闻真怕季如芊在外面待得久了冷，反正周遭空旷，将她往怀里带得紧。昨晚身体磨合的知觉太深刻，靠近后会苏醒，季如芊脸莫名红了。
光顾着赶时间，她还没来得及训他：“你能不能别没事胡诌？”
“什么？”闻真装傻有一套。
“谁答应跟你办婚礼了？”微风吹拂，温暖包厢中的觥筹交错已遥远，但季如芊记忆力超好，并擅长挑刺，“而且你朋友不是拍野生动物出名的？适合么？”
“人家是专业摄影师出身，什么都能拍，”闻真没醉，是虎子与他老友相聚太高兴，喝大聊嗨了。
他貌似耐心解释，既维护了发小的招牌，又完全拥护女朋友决定：“当然，你想请谁拍、就请谁拍，到时候都听你的，我都配合。”
“？？？”
闻真挺会拣喜欢的回复，自动屏蔽不爱听的。耍赖的人看似顺从，又将季如芊拐进圈套。
她索性不理他快步往前，逛到孔庙前，求学问的去处作为成年人更没有什么兴趣。闻真追上来，又将季如芊的手握住，廊下转悠一圈，便准备带她觅食。中午吃得太正式，晚上打算陪她吃点特色小吃，顺便多逛逛。
夕阳斜照，回眸的瞬间，皑皑白雪覆盖于明清雕像上，反射出晃眼的光点，好像洒下一层碎金。
两人站定，闻真不再调笑，突然低头问季如芊：“真的从没想过和我结婚？”
同一画面中，雕像亘古不变，白雪转瞬将逝，但前者厚重、粗糙，后者则轻盈、闪亮，时间的长久与确定性似乎不甚重要。
季如芊垫脚靠近他耳旁，闻真低头听到她的气声：“想过，现在。”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60.想过，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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