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产》山诡

73、董帮主

　　顾昭允知道，这些人无疑是误解了她的意思。不过说到底，这个潜龙帮看样子没什么实力，就连她自己都怀疑犀带会不会在这里。真相如何，还是得等那位帮主回来。

　　阿北说：“你走吧，那种东西不会在这里。”

　　顾昭允不能走。刚才那个与她说话的女人就开始赶她：“你的事我们已经替你解决了，你没有资格面见我们当家的。我们让你走，你就赶紧走，否则不管你是谁，我们都当你是来讨打的。”

　　顾昭允就明白，一开始女生叫她进来，大概和她们的古董来源有关。为了弄到古董，这样的帮派难免得罪一些人，这种事估计不少发生过。至于这些人如何处理，顾昭允也摸不清，想来无非是看看对方好不好惹再做打算。

　　她们说的“要账”是什么意思，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怎么也跟她无关。

　　见顾昭允还是不肯走，女人沉下脸来，不得不说，她这样做确实有几分骇人的气势，“是你自己走，还是要我们请你走？”

　　像这样的小帮派是不敢轻易惹事的，这也是顾昭允一开始不怎么担心的原因。现在看来，只能先和对方周旋，等待这里的话事人回来。

　　“阿北姐，我们又要换地方了吗？”那边坐着吃地瓜的两个孩子好像见惯了这种场面，坐在板凳上问女生。阿北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看着顾昭允。

　　“要是谁这么闹一通都能见着我们老大，那潜龙帮以后在哪儿说话都没有分量！”

　　女人的话一呼百应，可见她在这里是颇有威信的人。顾昭允感到不妙，如果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不要命的，她确实不好和她们犟下去。已经有人向她聚集而来，为首那人竟一把夺下她腕上那只手表，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了然道：“原来是个富家女。”

　　顾昭允想走，却见这里的人率先堵住修理厂的两个出口，一个是铁楼梯上的门，一个是内院那边的门。阿北没有参与，女人带头走向她，道：“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顾昭允对此举感到意外，她说：“贵帮的作风一直都是跟劫匪一样吗？”

　　不仅是女人，连其余人也不在意她这话。按理说，这么个帮派总不至于做这种事，况且这样做非常容易给她们带来麻烦，顾昭允对三佛齐犀带就有点不抱希望。她也没带什么东西，除了手表，兴许就剩这外套还值点钱。

　　总之这里给她一种很反常的感觉，可事已至此，她干脆打消了离开的念头，要走也等确定犀带不在这里。且刚刚听这些人说话，那帮主肯定要回到这里的。不容她多想，女人有些粗鲁地扯她的衣服，是搜身的动作，顾昭允一惊，却没有发作，只是任由她寻找。

　　旁边人对女人说：“好了，阿梁。这手表能换不少钱，够了。”

　　女人也确实没能找到什么，提着顾昭允的外套，丢在牌桌上。不及顾昭允细想刚刚那人话中的意思，尤其是什么叫“够了”，就听铁楼梯那边一阵很大的动静传来，遂见两名残刀出现在门口，看样子是破门硬闯进来的，

　　这下顾昭允难免凝眉，两名残刀都是新加入的年轻人，是新兵蛋子，和她一起历练的。约莫是许久不见她出来，才强行闯入，确实是鲁莽的做法。

　　顾昭允担心这会激怒潜龙帮的人。

　　果然，堂内全员都站起身来，十分警戒。两名残刀一进来就看见她们对顾昭允动手，自然误解了事态的发展，其中那名男生推开了本守在门前的人，快速下楼梯到地面，女生也与他一并下来。顾昭允顿知不好，残刀率先对潜龙帮的人动手，她们这下可不占理了。

　　被推开的人是个穿着皮衣的男子，残刀成员都是练家子，这一推就将他推出老远，险些踩空。皮衣男子自然怒不可遏，追上去就拎着他来了一拳，残刀男生一懵，随即也是一拳过去，皮衣男子的嘴角冒出些血。

　　“阿灰，不要动手！”

　　顾昭允赶紧制止那男生，只可惜为时已晚，潜龙帮里的男人都上前围殴男生，女人则去将女生围住。顾昭允一把抓住女生的手臂，拼命解释这是误会，可对面人还是将女生抓了起来。

　　双方可以说是打了一架，潜龙帮人多势众，顾昭允也被两个人死死抓着。她眼见两名残刀被一左一右分别绑在两根柱子上，是用捆箱子的麻绳五花大绑，样子狼狈不堪，心道这下可完了。

　　她正想着怎么周旋，却听铁门“嘎吱”一声响，潜龙帮的人都将目光投过去，像行注目礼一般。一个女人走下来，向这边看了一眼，却并不感到惊讶。她穿着一件毛皮制成的大衣，棕色的毛尖上还沾着外面的雨珠，在灯下莹莹发亮。她边走边将它脱下来，一头短卷发规整地停在颈边的位置。

　　阿北走过去，接过她脱下的大衣，也跟她讲着事情的经过。女人漫不经心地点了根烟，咬在口中，吐出的烟气往窗边飘去。她卷起毛衣袖口，露出的小臂上有着繁杂的纹身，走近才发现她很高大，屋里的所有人就那样望着她，像是等她打猎回来的小兽，这是顾昭允的想法。

　　女人站定，看着顾昭允，默了片刻，问：“你要什么？”

　　“三佛齐犀带。”顾昭允看着她答，身后那二人依旧抓着她不放手。顾昭允一下就知道，这就是她要等的人。

　　女人没有说话，顾昭允越发确信她和犀带有关联，问：“您贵姓？”

　　“我姓董。”女人回答她。

　　顾昭允就道：“董帮主，这件犀带是很重要的文物，警方正在追查，你应该也能听到风声。贵帮的营生不是什么谋财害命的营生，如果不是大事，警方也不想和你们起冲突。我来和你谈犀带的事，愿意把你花出去的钱补给你；它要是不在这里，我想知道它在哪。”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女人缓缓吐出口烟来，“顾小姐。”

　　顾昭允一下子没了话。

　　董帮主猜透了她的身份，将还剩一半的香烟摁在烟灰缸里，“顾老先生打算让你接手汇远了，是吗？”

　　其余的人都看她，大概没想到顾昭允的真实身份。

　　顾昭允说：“就算不是我，也会有人来这里。犀带必须要找。”

　　董帮主往前走了几步，问她：“你确定要拿到犀带？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拿到它？”

　　顾昭允停了停，道：“我想是这样。”

　　“放开顾小姐。”

　　董帮主对她那些手下说，两人就松开顾昭允的手臂，后退一步。顾昭允心想她大概是愿意和自己谈事了。谁料下一秒，这位董帮主就揪住她领口的衣服，拉她往那方水池处走。两名绑在柱子上的残刀惊呆了，随即一句接一句地大声警告董帮主。顾昭允想挣脱，却挣脱不开。董帮主将她拉到水池边缘，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她推下去。

　　这水池比看上去还要深，能淹过人的头顶。顾昭允猛地被丢下去，脚刚一触底，想要浮起来时却感觉一只手缠着她的头发按在她头顶，使她不得上浮，被迫在水下待着。一股寒意从顾昭允心底升起，这股寒意甚至比池里的水还要刺骨。

　　两名残刀疯狂大叫，在柱子上扭动不停，怕是要喊破了喉咙。阿北过去，把两团布塞进二人嘴里，室内一下清静不少。董帮主蹲在池边，一手浸在水里，看着水里的人奋力挣扎，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窒息感很快传来，压迫着她的肺部，顾昭允慌了。池里黢黑一片，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水还是灌入她的鼻腔，呛水的感觉如期而至。顾昭允感到恐惧，她只有一双手在水面之上，并且确信董帮主的手臂已经被她抓得惨不忍睹。这一刻，她只想脱离这种境地，但凡有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正当这种想法出现时，她感到头顶的力道稍有松动，顾昭允拼尽全力一挣，那股力道终于败下去，她得以浮出水面。

　　“想不想我玩真的？”董帮主抓着她的头发，问她。

　　“不要，我求你。”顾昭允知道自己不是一般的慌乱和狼狈，可恐惧真正降临时，她的脑中也只剩求人的话，除此之外便是空白。

　　董帮主松开她的头发，顾昭允趴在池沿，一时不知该先喘气还是先把肺里的水咳出来。董帮主又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拖上岸，顾昭允缓了缓神，呼吸恢复正常后才起身。

　　她回到原先的地方，两名残刀也被人放下来，神情是格外的恼怒，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董帮主正拿一块儿毛巾擦着手上的水，也将手臂伤口上溢出的血珠一并擦去。顾昭允看着她，她想她明白她的意思了。

　　董帮主将毛巾丢在一边，对她说：“顾小姐，你不会为了一件文物付出一切代价。不仅是生命，你有太多事都比这件文物重要。

　　可如果这件犀带换来的钱能让帮里的所有人逃脱水深火热，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有人让我坐在水底等死，我就会一动不动。”

　　顾昭允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她想一定是刚才池里的水灌进她的脑袋里了，不然她怎么可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小姐，带着你的人走吧。”董帮主说完，遂转向她的手下，命令道，“把东西还给顾小姐。”

　　那些人便纷纷送来她的手表、零钱还有钥匙等物，只是那件外套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一个大口子，看着颇像是打架的时候被哪个人的大铁刀划了一下。

　　董帮主将自己的大衣拿来，给了顾昭允，“赔给你。”

　　她只要出去，就得穿衣服。顾昭允拿了大衣，什么也没有再说，带着两名残刀从哪里来，便从哪里离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