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逢》栖上南

13、释然

　　Twinkle躺在病床上，身体一阵阵发颤，甚至出现呕吐的现象。

　　医生说是病毒感染引起的感冒，需要打三天的小针。

　　陆知意轻轻抚摸着Twinkle，眼神中止不住的担忧：“白天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会突然感染了？”

　　“它和其他生病的动物一起玩了吗？”

　　“没有，走之前窗户和门都锁好了。”

　　“那就是你了。”

　　医生熟练地往Twinkle身上装固定装置，以防它过度挣扎。

　　药水是有针对性的，和疫苗不同，打上去会有痛感。

　　“你身上有从外面带回来的病毒，和它接触后自然就传染到它身上。”

　　“我今天……”

　　几乎是一瞬间，陆知意想起，今天中午在办公室，他摸了刘泽的那只黑猫。

　　他忘记了，大黑是生病了的，刚从医院打针回来。

　　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他急急忙忙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将Twinkle抱在怀里。

　　陆知意皱起眉，低头看向针头入体后不断挣扎的Twinkle，内心又气又自责。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好了，”医生干脆利落地收起工具，抬眼看了下一言不发的陆知意，道：“问题不大，以后回家之前可以先给自己消消毒。”

　　“嗯，谢谢医生。”

　　陆知意小心翼翼地将Twinkle放进航空箱。

　　透过车窗，外面细雨连绵，霓虹灯闪个不停，晃得他眼睛疼，心也烦。

　　回到家第一件事，陆知意先给自己全身喷了一次性消毒水。

　　Twinkle比之前的状态好多了，吃了一点猫条，又喝了两口水，又爬回窝里窝着。

　　陆知意坐在地毯上，给顾若辰打去电话。

　　铃响几秒后，手机里传来顾若辰的声音：

　　“喂——”

　　陆知意脱口而出：“对不起。”

　　“我没有照顾好Twinkle。”

　　“发生什么事了？”顾若辰轻声问。

　　“Twinkle得了病毒性感冒，医生说需要打三天的针才能好。”

　　“嗯，最近珠市天气不好，偶尔感冒也很正常。”

　　“……都是我不好，”陆知意靠在沙发上，声音很低很低，“我同事的猫生病了，我和它接触之后，回家忘记消毒了，这才传染给Twinkle的……”

　　他总是这样，什么事都做不好。

　　五岁的时候，陆知意父亲在工地上意外死亡，什么都没留下，除了一只黄色小狗。

　　狗陪了他们三年，因为一次陆知意的疏忽，门没关紧，它溜出去跑到大街上，被隔壁街卖狗肉的老板逮走了。

　　当时他急着回家拿书，急匆匆地关上门，来不及检查有没有关紧就赶往学校。

　　很长时间，陆知意时常想，如果当时他回头检查一下就好了。

　　“如果我回到家记得消毒，Twinkle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了。”

　　陆知意的声音很闷很闷，藏着无尽的自责与后悔。

　　他答应顾若辰会照顾好Twinkle的，结果第二天就因为他的一个疏忽，导致Twinkle必须去医院打针。

　　陆知意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

　　手机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几秒后，顾若辰的声音响起：

　　“这不怪你，不用说对不起。”

　　陆知意没说话。

　　顾若辰的声音很轻很轻，像羽毛一样，传进陆知意耳朵里，轻轻拂了一下。

　　“别这么责怪自己，这只是一次意外，不要把错全部揽到自己头上。”

　　“人不可能掌控一切，不要强迫自己做到最好，更不要一直去否定过去的自己。”

　　陆知意听完，呼吸停滞了一秒。

　　为什么，为什么顾若辰这句话更像是在安慰小时候的他。

　　顾若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嗯？怎么不说话了？”

　　陆知意回过神，小声地说：“Twinkle肯定很伤心。”

　　“错了，”顾若辰说，“你很好，你对Twinkle也很好，Twinkle不会怪你的，你也不要责怪自己。”

　　几乎是下意识，陆知意反问：“那你呢？”

　　顾若辰会觉得他不靠谱吗？会后悔将Twinkle交给他吗？

　　“我？”顾若辰顿了一下，语气平静又认真：“我当然相信你。”

　　这一刻，陆知意脑海中骤然浮现顾若辰那带着笑意的漂亮眼睛。

　　“所以，”顾若辰说，“你一定不会辜负我的信任，对吧？”

　　陆知意渐渐放松，声音也不像刚才那样低沉：“嗯，当然，我会照顾好Twinkle的。”

　　片刻后，他又问：“你要看看Twinkle吗？”

　　“好。”

　　陆知意挂断电话，发过去一个视频邀请。

　　刚一接通，屏幕上露出顾若辰刀削般的面容——

　　和他那亮晶晶的狗狗眼。

　　看样子他正在吃饭。

　　“这么晚才吃饭吗？”

　　“嗯，刚下班。”

　　陆知意举起手机，对准Twinkle：“看，刚给它打过针，吃过东西睡了一会儿，刚醒过来。”

　　顾若辰靠近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地，虽然知道不是在看他，陆知意还是不自在地撇开眼。

　　幸好顾若辰看不到他。

　　“Twinkle身上那是什么？”

　　“什么！？”

　　陆知意一听，紧张起来，将Twinkle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好像没有什么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吗？”顾若辰说，“你把它抱起来我看看。”

　　“好。”陆知意将手机靠在杯子上，抱起Twinkle，将镜头反转过来。

　　“看到了吗？”

　　顾若辰到底看到什么了，他为什么没看见？

　　“我看看。”

　　见顾若辰神情专注，陆知意再次紧张起来。

　　片刻后，顾若辰笑着说：“好像看错了。”

　　听他这么说，陆知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吓死我了。”

　　Twinkle伸着爪子，对着顾若辰的方向挠了两下。

　　陆知意笑了一下，忍不住抓着它的爪子左右晃悠。

　　他无意间抬眸，发觉自从他把Twinkle抱过来后，顾若辰的目光好像就没再离开过手机屏幕。

　　看来顾若辰非常想念Twinkle。

　　他思索片刻，试探着道：“那个，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发Twinkle的照片和视频，怎么样？”

　　“嗯？”顾若辰微微眯眼，“好啊。”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视频也行。”

　　顾若辰点点头：“好，麻烦你了。”紧接着，他随口问道：“晚上吃了什么？”

　　“晚上？”

　　陆知意这才想起他还没吃晚饭。

　　一开始还挺饿的，带Twinkle去了趟一元钱，现在饿过头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见他一直不出声，顾若辰一挑眉：“没吃？”

　　“嗯，还没来得及。”

　　快十一点了，陆知意懒得做，打开软件准备点个外卖。

　　顾若辰看到陆知意伸出手，下一秒屏幕猛地晃动。

　　眨眼间，陆知意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很近，近到顾若辰能看清他白皙的脸颊上透出一抹淡淡的粉色。

　　陆知意静静地浏览着，他的睫毛很长，根根分明，顾若辰不由自主地数起来——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

　　“好了。”

　　陆知意忽然出声，将手机拿远些，放回桌子上。

　　顾若辰不动声色地问：“点外卖了？”

　　“嗯，懒得做了。”

　　说完，他又扫一眼时间，道：“很晚了，你忙了一天，回去休息吧。”

　　“确实到时间了，”顾若辰说，“最近天气不好，小心着凉，别感冒了。”

　　“放心吧！”陆知意笑盈盈道，“为了能好好照顾Twinkle，我肯定不会感冒啦。”

　　顾若辰嘴唇微张，好像要说些什么，半晌过后只说一句：“嗯，拜拜~”

　　挂完电话后，陆知意忽然感觉一阵困意铺天盖地袭来。

　　又似乎不是全是困，其中还夹杂着头晕，甚至还有些头痛。

　　大概是感冒前兆。

　　他强撑着去洗漱，等外卖到后匆匆解决，又将Twinkle抱到卧室，服了感冒药后沉沉睡去。

　　*

　　陆知意连肝了两天，终于将秦玥那组照片修了出来。

　　周五秦玥要到工作室来，正好那个时候让他们检查一下。

　　陆知意坐在办公椅上，悠闲地晃来晃去。

　　上次买的监控刚到他就安装好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覆盖Twinkle的活动范围。

　　刚好现在没事，陆知意打开监控软件，Twinkle正站在新装的猫爬架上玩。

　　真可爱~

　　陆知意看着看着，脸上浮现出笑容。

　　“知意，你今天忙吗？”

　　刘泽快步走进来，一个急刹车，站在陆知意面前。

　　“不忙，怎么了？”

　　“你的相机借我用用呗，我那个有点坏了，没带备用的，其他的不对口。”

　　“没问题。”

　　陆知意滑着椅子往后退了退，慢慢拉开左边第一个的抽屉，里面放着六七个相机。

　　“随便选，下面还有两层。”

　　“好嘞！”刘泽美滋滋地看了一下，道：“R5吧，用着顺手。”

　　“行，”陆知意把相机拿出来，装上电池，递给刘泽时顺嘴问：“镜头要么？”

　　“镜头不用。”

　　刘泽拿到相机先检查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后，他冲陆知意抱拳：“大恩不言谢！”

　　“赶紧走。”

　　刘泽丝滑转身：“好嘞！”

　　陆知意准备趁这个空闲把相机拿出来擦一擦。

　　这些相机里有一部分是他买的，另一部分是他从家里带过来的。

　　擦着相机，陆知意冷不丁想到，原来的陆知意似乎很喜欢摄影。

　　这句话似乎是句废话，不喜欢的话怎么会选摄影专业，甚至家里有一面墙上全是相机。

　　他倒不是要强调这个，只是不免好奇，自己既然能来到这里，是不是代表以前的陆知意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