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缰绳》鹤鸣霜天

47、第 47 章

　　“去过这么多地方，看的也都是些自然山水，还没这么近距离看过明珠塔，大城市的纸醉金迷果然还是让人着迷哈。”
　　“要不然都选择去大城市呢。”商若寒背靠着围栏，两只手臂张开搭在栏杆上，看着刘姝言。
　　“是啊，有时候想，不如找个有钱人家一劳永逸呢，你和上次那个帅弟弟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啊，不过是个床伴而已，他爸妈不同意。”
　　商若寒含蓄的不张嘴笑着，眼睛弯弯的，笑盈盈的看着刘姝言。
　　“啊？为什么会不同意啊？”
　　“他哥哥娶的是青市市委领导的千金，他姐姐的男朋友也是一个公司的继承人，你觉得他找一个比他大，又是底层人的女朋友，他家里人能同意吗？”
　　“这都什么年代了，这些东西有这么重要吗？”刘姝言一脸不可置信的皱眉问着。
　　商若寒漫不经心点点头，“说这些有什么用啊，情啊爱的，都无所谓，不重要。”她眼睛里的光黯淡下来，“我想在沪市这里开一家工作室，怎么样，要不要来帮帮我的忙？到时候盈利了给你分红，考虑考虑”
　　“可以啊，正好我最近在准备要孩子，怀上了生下来也正缺钱呢。”
　　“什么？这样的话不行不行，累着你怎么办，不行不行，还是我自己来办吧，以前的时候吧总是想自己单干，可当时又受人所迫只能出国，现在也该自己一点点的摸索了。”
　　“喂？啊，逄煜，真的吗？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啊，改天请你吃饭。”商若寒接起电话，喜笑颜开。
　　“这个逄煜是谁啊？”
　　“在青市上学的时候的同学，一个和我同级同专业的男生，他是这里本地人，对这里比较熟悉。”
　　“奥？同学啊。”刘姝言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让他帮我跑工商局办执照什么的，他懂得也多，所以才想请他帮忙，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还是有点担心，创业就没有第一次就成功的，更何况我这种新手，哎。”
　　“姝言，其实想想，人什么时候会死都是没有定数的，我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我现在也不是没钱生活，只是我为什么会想自己闯一闯呢，我完全可以到处旅行，看世界上的各种风景，可偏偏还是不想认命。”
　　刘姝言看着她看了好久，甚至有些不解她怎么会这么悲观，“你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会有这么悲观的想法？我知道你说的都对，所以说我们现在才更要趁着年轻的时候及时行乐呀。”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商若寒只要想起就觉得心里很痛，眼睛里控制不住的涌上泪水，“姝言，别介意，我就是这样一个感性的人，又容易焦虑抑郁，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商若寒最近的状态又开始变得不怎么好，总是头晕，心悸，或许是药量没加大的缘故。
　　她拍拍胸口，忍住眼泪，以至于面色憋的通红，最终还是从手包里掏出常备药吃下去。
　　“活着，真没有意思。”商若寒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捂住胃部缓缓蹲下来。
　　刘姝言没有见过她这么难受的样子，吓了一跳，她想扶起商若寒，却怎么都用不上力气，自己也急得满头大汗，“你怎么了若寒，我这就去开车，我们去医院。”
　　商若寒摆摆手，语气微弱，“不，不用，我没事，只是胃溃疡，老毛病了，一会儿就会好的，我带了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不用…去医院…”
　　“可你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差，我背你去，来，你试一下站起来。”
　　“不…不用，姝言，麻烦你，帮我倒…一杯水好吗？”即使以前也曾经疼过，她本以为这次也会很快过去，她就着刘姝言端过来的温水吃下药，终于稍稍得到了缓解，刘姝言想起来，她的确是没吃多少东西。
　　“我没事了，不用害怕，比这更痛苦的我都可以捱过去，算不得什么，当初割腕自杀的时候，想着很快就可以解脱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快死的时候，突然就开始求生了，所以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傅俊良。”
　　“嗐，说这些干什么，都是些过去的事儿了，我让逄煜过来你们认识一下，商量着怎么弄比较方便，你有空可以帮我多看几处场地，你也别太累了，这事儿不着急，慢慢来就行，我这几天也该回青市去做个检查了。”
　　“在沪市这里不行吗？这里医疗资源都是顶级的。”
　　“异地就医我的保险挺麻烦的，而且，我就算死也要死在青市。”商若寒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这股莫名其妙的预感让她自己都要崩溃了。
　　“这里！”商若寒招手招呼逄煜过来这边，只看到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迎面走来。
　　“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刘姝言，这是逄煜，我同学。”
　　“你好。”
　　“好几年没见了，过的还好吗？和你那个黄土高坡的女朋友结婚了吗？”
　　逄煜是个很腼腆容易羞涩的人，听商若寒这么说他就羞红了脸，不自觉低下了头。
　　“快了吧。”
　　“我过了这阵子会回青市，具体的事宜还要靠你们两个，反正你们两个也迟早会认识的，提前见见面也无妨，这阵子就靠你们了。”
　　“是啊是啊，放心吧，保证给你安排好。”刘姝言和逄煜两个人尴尬的迎合着。
　　商若寒搭乘两个小时路程的飞机回了青市，一路上只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云朵发呆。
　　终于回到云居庭，商若寒还是在纠结，明明已经开始自己的事业，又不想痛苦的活着，纠结来纠结去，她几乎要把自己逼疯了，阳光透过窗户站在她的腿上，她习以为常的躺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面色苍白，神色安详，胸口的起伏小到几乎看不见，就像没有呼吸一样，若不是商若寒微微动了一下，就看到她垂落在沙发旁的手臂，都会觉得她是解脱了。
　　在她不在国内的这几年，傅俊良不止一次梦到过，商若寒曾经躺在病床上病恹恹的样子，甚至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那副神情，这样的担忧让他日日担心，夜夜难眠。当他看到这一幕与梦境重叠的时候，他的腿忽然就软了。
　　“若寒…”他几乎要站不住，嗓子也开始沙哑，他踉跄的走向沙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轻轻晃动着商若寒的肩膀。
　　“是你呀俊良。”商若寒听到他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睛，懒懒的，轻轻动了一下身体，那语气温柔又沙哑，全然没有了平时的中气十足和冷漠，反而多了丝令人心疼的感觉，在傅俊良听来就像是濒死之际的遗言，他不放心商若寒，索性一直在她周围蹲守，随时关注她的一切。
　　“我没事，就是胃不舒服，已经吃过药了，不用担心。”
　　“跟我走，我们去医院。”傅俊良苦着脸，抱起商若寒一路小跑，商若寒也不反抗，任由他小跑颠簸着抱上车。
　　轻轻的放在后边座椅，又手忙脚乱的给她系上安全带，看着她苍白瘦削的脸，傅俊良只从脚底开始颤抖，他怕商若寒不爱惜自己，任由身体继续糟糕下去，直到无可救药，直到死亡。
　　“是胃溃疡，应该开始挺长时间了，患者倒是挺能忍痛的，只是TSH激素抗体有些高，可能会影响胎儿的发育，当然这可以调理，另外我还需要看看她吃的常用药，也可能会有影响，具体要不要留下，就看你们自己的意愿了。”
　　“好，”傅俊良点点头，忽然他反应过来，音量一下子提高了，“什么胎儿？你是说她怀孕了？”
　　医生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给了他一个白眼，“是啊，一个多月，你这老公怎么当的，怎么这么不仔细？”
　　“怀孕…怎么会…”他想起来，上次确实是没有戴安全套，明明他很渴望能用一个孩子来维持和商若寒的联系，可到这时候，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商若寒吃了药便睡着了，他坐在床边，仔细的盯着她的脸看，怎么也看不够，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没有血色的嘴巴紧紧闭着，整张脸精致又小巧，左手腕那处已经愈合很久的伤疤，都被他看在眼里。
　　他见过商若寒最病弱的样子，看过她最接近死亡的状态，他只想让她活着，好好的活着，可她却仿佛早就已经被这么多年不堪的现实击垮了，再也站不起来。
　　明明她刚回过味想干自己的一番事业了，可上天却给了她一个牵绊，傅俊良想，把这个选择权，交给商若寒自己，她也会放弃这个牵绊吧。
　　“水，想喝水。”商若寒的嗓子十分沙哑，她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坐在床前的傅俊良，她突然想到好像她几乎每次在生病或者受伤进医院都是他在身边的。
　　傅俊良递过来一杯水，他不敢直视商若寒的眼睛，“若寒，你的身体情况不是很好，如果，如果你真的想放弃这个孩子的话，我…我也是没有意见的，我只要你能好好的就好。”
　　“好。”商若寒没有惊讶的神色，“帮我预约手术吧。”
　　“对不起…若寒，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考虑到你的身体，真的对不起。”傅俊良没想到她是那么决绝，愣了一秒，尾音都带了些哭腔。
　　“我这身体早就不怎么好了，我都知道，俊良，我不怪你，那天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我自己也感应到了，所以没有什么波澜，你回去的时候去我家把我的电脑也带过来吧，顺便带一瓶苏格兰威士忌，我还有些东西需要处理，还有，你，也不用照顾我了，你回去吧，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处理吗？不用管我了，忙你的去吧。”
　　“工作我都处理过了，医生说你不能再抽烟喝酒了，你最近胃溃疡又严重了，等你好了，等你好了我陪你喝，好不好。”
　　商若寒听到这不开心，挂着脸一直不说话，就像她妈陈美英曾经说过她就像个不会说话不会圆滑办事的傻瓜，有什么情绪和不满都表现在脸上。
　　她其实是不想在乎的，她想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喜欢，不想那些有的没的。
　　“好好好，我给你带，不过你只能喝一点点，听我的，不然我就不给你带了。”商若寒这才逐渐舒展出笑容。
　　“我这辈子都拿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