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年少》五色春

30、抓鸡好手

　　“数年不见，幸亏你还认得我们。”苏映溪笑道，“我们俩代替母校收集校友录，正收集到你这里，此乃缘分使然。”

　　“是啊，真是缘分。”苏峰华也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校友录的事先放一放，中午午休时间仓促，也赶不及买些新鲜食材现做饭，你们且在屋里坐一坐，我先随便炒两个菜，大家留下一起吃。”

　　“好。”苏映溪应下，在原位又坐下，静等开饭。

　　片刻后，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相互撞击的声音，苏峰华熟练地洗菜切菜，往锅里少倒一点点的荤油，将食材轻轻翻炒，让佐料搅拌均匀。

　　苏映溪坐在屋里都闻见饭香味了，“苏峰华同志真的很擅长料理。”

　　沈庆云笑笑，“也就是做做家常菜，口味平淡，希望你们能吃得惯。”

　　不久后，厨房的火熄了，沈庆云听见动静便起身，要将屋里的小圆桌支开。

　　苏映溪和谈闲意看见也连忙过来帮忙，圆桌稳固在地面，接着苏峰华便端了菜盘子进门，又转身回去盛了几碗饭，一人面前放一碗。

　　“来来来，大家坐。”

　　饭桌上，只一样的菜色看上去有些简陋，清汤寡水的，苏峰华夫妻俩担心怠慢了客人，还有点不好意思。

　　但苏映溪和谈闲意不在意这个，他俩日常风餐露宿，习惯了啃冷面包，偶尔能吃一顿热乎的感觉就很好。

　　俩人吃得很开心，但也很克制，没忘了把饭菜更多留给主人家。

　　沈庆云吃饭速度很快，她吃完后就下桌，倒了热水壶里的水，找了只奶瓶出来冲泡奶粉，给小儿子喂奶吃。

　　苏映溪瞥见，意外道：“孩子不喝母乳吗？”

　　“我生完孩子后营养一直跟不上，奶水不足，不够孩子吃的。”沈庆云无奈道，“所以只能搭配点奶粉，虽然成本贵了很多，但总不能饿着孩子。”

　　“啊……”苏映溪点点头，没说什么。

　　苏峰华也说：“这个月家里的粮票都和邻居朋友换成买牛奶的票了，所以肉蛋什么的暂时就买不起了，下个月会好一点。”

　　他看向沈庆云，歉意道：“等过几天发工资了，我去市场买只鸡，给你和孩子熬鸡汤喝。”

　　“行。”沈庆云乐呵呵地答应了。

　　苏映溪静静地看着这一家人，觉得挺神奇的。明明过得不算富裕，但他们心态还是维持得这么好，过着平淡的日子，享受简单的幸福。

　　吃完午饭后，苏峰华回单位上班去了。苏映溪帮忙将碗筷洗干净了才走，期间沈庆云拦着她，说这活不能让客人来做，但苏映溪却说沈庆云才出月子，也不适合碰凉水。

　　沈庆云拗不过，最后是苏映溪和谈闲意一起把厨房里的活儿分担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苏映溪甩了甩手上的水，“等苏峰华同志周末休息时，我们再过来谈校友录的事。”

　　“好啊，到时候我们一定做两个好菜招待你们。”沈庆云抱着小孩，将他们送到门边，目送客人离开。

　　出了单元门后，苏映溪漫无目的地在周边闲逛消食。风暖洋洋的，日光明媚，但不火辣。

　　几十年后，她家也住在这一片，离这处家属房很近，但现在她往后来的家方向看，那一片还是光秃秃的大地，远没有拔地而起的高大建筑，也没有完善的社区体系。

　　若不是她对这一片区的面貌十分熟悉，还真不见得能辨得出东西南北。

　　“映溪。”走在她身边，谈闲意问道：“爷爷奶奶家过得不太富裕，奶奶产后都没能得到最好的营养补充，你离开前怎么没像以往似的，给他们留点东西呢？储物戒指里应该还有营养品吧？”

　　“以前给他们留东西，是因为他们那时候过得真的太拮据了，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态，且他们都还是在长身体的年纪，尚且肩负不起家中重担。”苏映溪说道，“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们早已经成长，已经结婚生子，成为新一代的家中顶梁。”

　　谈闲意不解，“所以呢？”

　　“爷爷奶奶都是独立自强的人，虽然日子过得苦了一些，却也从没怨天尤人过，仍然每日积极乐观向上地面对生活。”苏映溪轻轻笑了笑。

　　“所以，在我们今天被招待了一顿清汤寡水的饭菜，又了解到人家家中的实际状况后，就立马再掏东西要送给人家，就有同情的成分在内了。”

　　苏映溪耸耸肩，“这和我们上门时提一些伴手礼不同，人家就是收下了，心里也会不舒服的。毕竟，谁都有自尊心嘛。”

　　“啊……”谈闲意明白了，他到底不是他们真正的家人，没那么了解他们各自的性情，所以在想问题时肯定不如苏映溪全面。不过听苏映溪说完，他换个角度设身处地好好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不是迫不得已，不到日子过不下去，谁会愿意接受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呢？

　　“没关系。”苏映溪说，“我们下次再上门时，伴手礼带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就好了。”

　　“嗯！”

　　两天后就是周末，苏峰华单位休息，他一大早就去市场采买食材，带了一大兜子的菜，还有一只活鸡回来。

　　苏映溪和谈闲意依照约定到达家门口，离着老远就看见马路尽头那边走来一个身影，两只手都被占满了。

　　她小跑几步上前，接过了苏峰华左手提着的菜。至于他右手提溜着的活鸡……这她瞅着害怕，就不碰了。

　　苏映溪与爷爷一边走一边聊天，“这鸡挺肥的，油水能熬得挺足。”

　　“是啊，特意挑出来的，给家里人熬两碗鸡汤喝。”

　　“一只挺贵吧？”苏映溪问。

　　苏峰华笑了笑，客观说道：“还好，也不是天天吃。”

　　苏映溪挑眉，心想这话听着真耳熟，后来家里人买稍微超出预算的东西时，也都这么说。原来是一脉相承啊！

　　谈闲意拎着伴手礼等在单元门口，见两人走近，便扬起笑脸打招呼，接着一道进了门。

　　这次的伴手礼是五磅奶粉，还有些米糊类制品。沈庆云收到后很惊喜，她知晓这些礼物的含金量，并非是单有钱便能买到的。

　　沈庆云：“劳你们破费，这怎么好意思呢。”

　　“我们上门做客，又怎么好意思空手呢？”苏映溪笑道，“况且今日苏峰华同志还特意买了活鸡来，带着我们两个一起吃肉，我们可不得回馈一份心意吗？”

　　客气几句后，沈庆云便将这份家里的确需要的礼物收下了。有了这些奶粉，小儿子就能好好吃几顿奶了。

　　看着苏映溪乐呵呵弯腰帮忙整理东西的身影，沈庆云目露感谢。她何尝想不到人家特意提着奶粉上门的缘由呢？

　　对方顾及她家的脸面与自尊，嬉笑客套间让他们好将礼物收下，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

　　然后，她倏地一怔，似乎有什么一度印象深刻的画面从古早的记忆之中再度浮现，烟雾般徐徐萦绕在心尖上。

　　过去的记忆已经太遥远，沈庆云甚至辨不清那一刹那闪过脑海的画面能追溯到何时，但她却忽然间产生了一种怀念和幸福的感觉。

　　沈庆云怔了半晌，眼睛缓缓地眨着，直到苏峰华叫了她一声，说是要去外头处理鸡，让她先把素菜洗净了，等他一会儿炒。

　　“哦，我就来！”沈庆云应了一声，又对二位客人道：“帮我看一下孩子，我去去就来。”

　　“放心吧。”苏映溪一口答应，她很乐意趁机逗她小老爸玩玩。

　　炕头上，苏映溪正和小不点一个的老爸大眼瞪小眼，窗外头，苏峰华把鸡拎到外边正要杀。

　　爷爷很少亲自处理活物，以往都是在菜场买现成收拾好的，挑选某一部位的肉，回来直接按方子做了。但因为这回想买只整鸡熬汤，才得自己亲自动手杀鸡拔毛，他有些生疏。

　　活鸡被拎着脖子咕咕叫个不停，声音听着怪惨的，从敞开的窗户传进屋里。苏映溪闭了闭眼，叫她吃肉行，叫她亲自动手宰，她也有些打怵。

　　爷爷握着菜刀逼近鸡脖子，小肥鸡的翅膀扑棱得又急又快，苏映溪都听见破空声了。

　　下一秒，异变突起，肥鸡上蹿下跳地从苏峰华掌心里挣脱，嗷嗷叫着、扑腾着一下飞出去老远。

　　屋里，目睹这一幕的谈闲意愣住了，心里转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鸡飞蛋打。

　　正当谈闲意觉得这只鸡恐怕追不回来了，钱货两空，家里人要难受坏了的时候，冷不丁的，他眼前闪过一抹残影。

　　苏映溪轻轻一跃跳上了窗台，身姿轻盈灵活地从窗口跃出，落地后拔腿就朝那只逃难肥鸡追过去了。

　　谈闲意反应过来后，扑到窗边去看，就见被苏映溪撵得六神无主的小家伙，扑棱扑棱直接飞上路边一棵树的枝头，死活不下来了。

　　见状，他本想询问家里有没有梯子或者长棍子之类的，能把鸡够下来或者戳下来，但他低估了苏映溪的身手。

　　年轻的姑娘仰头看了一眼肥鸡的位置，助跑两步攀到树干上，手脚并用两下就爬上枝头。

　　还没等肥鸡再次起飞逃跑，就被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扼住喉咙。苏映溪攥着鸡脖子从树梢一跃而下。

　　看傻了谈闲意和刚找来一截烧火棍的苏峰华。

　　苏映溪腾出一只手，捋顺了一下额前凌乱的头发，朝苏峰华走去，将鸡递给他。

　　“这回可别再让它跑了。”苏映溪说，“一只挺贵的，飞了真肉疼啊。”

　　“啊……”苏峰华回过神，接过肥鸡后笑了笑道：“不会了，失而复得的一顿好饭，我们今天必须吃到嘴。”

　　苏峰华胸有成竹地提溜着鸡走了。

　　谈闲意上前两步，刚想夸她有勇有谋身手好，就见苏映溪气定神闲的表情唰地一下就变了。

　　她瘪瘪嘴，快速甩着刚才抓鸡的那只手，也甩出残影来了。

　　一边甩，她一边念叨：“罪过罪过，那小家伙毛绒绒的，翅膀扑棱得可有劲了，吓死我了！”

　　谈闲意深感意外：“你害怕？”

　　“那怎么不怕？我只喜欢哺乳动物，不喜欢尖嘴猴腮还滋哇乱叫的家伙。”苏映溪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可刚才看你那个架势，完全看不出你怕。”谈闲意说道，“我倒以为我见着真轻功了。”

　　闻言，苏映溪稍稍一顿，末了微微一笑道：“若说是轻功，倒也不错。”

　　毕竟她这残留在身的好身手，都是过往那段奇幻经历中留给她的不可磨灭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