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卿卿》壬子时

85、喜脉

　　张云升提着食盒来至问安堂院内。
　　他找了个角落静静站在一旁等待着。

　　双双正蹲在西边墙角屋檐下数着地上的蚂蚁，转头不经意一撇。

　　“咦？小哥哥！”
　　她欢喜蹦跳着跑来。

　　云升垂眸看了看个头只及他腰间的小不点，不禁抬手轻抚她的小脑袋。

　　“你怎么回来啦？”

　　双双冲他嘻嘻一笑，从荷包里拿出最喜欢的一颗糖丸来，随即牵起他的手将糖丸放在手心里，道：“喏，哥哥给你吃糖，你方才跑那么快，都没来得及问你叫”

　　“呀！”

　　她顿时惊讶：“你的药呢？”
　　看着他手里只提着一个食盒，而药包不在，直接问了出来。

　　云升攥紧手心里的糖，垂眸似是不好意思，又犹豫着说不出口。

　　“难道被贼抢了？”

　　双双见他如此模样，那破烂的衣摆上满身是泥土，愈发肯定道：“我听姐姐说，这附近时常有盗贼出没，你方才可是遇上啦？”

　　只见男孩垂眸轻摇了摇头，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双双歪着脑袋想了想，当即便牵起他的手。
　　“姐姐！”转身便朝着屋内大喊。

　　归染正抓着药，忽听得小不点叫喊声，快速抬头看来。

　　“不好啦~姐姐！小哥哥他...他...强盗抢了他的药包！”

　　双双牵着云升朝着她走来。

　　云升一听，当即猛地摇头，否认：“不是的，不是的。”

　　他抬眸，只见归染正看着自己，随即将手里食盒放到台前，又往归染身前推道：“我在半路上不小心撞了人，药包没拿稳掉在了地上，那人给了我五个铜板让我重新来买药，可我只拿了三个铜板，然而那人他又将剩下的两个铜板给了我，让我将这个食盒给你送来。”他不急不缓地说道。

　　归染看了眼那镶金边的食盒，眉头轻蹙，只转身抓药。

　　“你可知这里面装的是何？”

　　双双最会察言观色，知晓归染这是不高兴了，便出声问男孩。

　　男孩摇了摇头，“不知。”

　　“那我们也不要，姐姐说了，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要。”

　　双双抄着手，随即意识到什么，又找补了句：“当然，我说的是给小哥哥食盒的陌生人。”

　　云升被她那副可爱模样给逗笑了，眉眼间染上一抹轻松自在。

　　归染重新抓了药包递给他手中。

　　云升拿着药包道了谢便要转身，然而衣袖被一双小手紧紧攥住。

　　他回眸，只见双双眨巴着大眼望着自己。

　　“双双乖，”
　　他随即抬手轻拍了拍她后脑勺，道：“我叫张云升。”

　　可双双还是不放手，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家就住在虎邱村。”

　　“那...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双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欢喜蹦跳地问道。

　　男孩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热情，错愕地点了点头，“嗯。”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对面的小酒馆房门紧闭着，从窗户内透出了些微亮光。

　　“你说娘娘是不是猜到了？”连翘转头问道。

　　“娘娘那么聪明？陛下做的如此明显还用猜吗？”
　　冬青站在窗边望了眼对面医馆。

　　连翘瞬间了然。
　　想到那食盒里装着的东西不禁叹息一声，倒是可惜了。

　　......

　　直到黑夜降临，问安堂内的病人全都走光，那食盒一直放在台前，没人再动过。

　　归染收拾完桌上的药材，正要转身。

　　“姐姐，这个盒子需要扔掉吗？”

　　她回眸，只见双双正踩在矮凳上，双手捧着盒子笑嘻嘻地望着她。

　　“扔了吧。”
　　归染转眸轻撇一眼，提步往后院走去。

　　双双：“哦。”

　　她眼神闪了闪，看着归染走出门，直至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嘻嘻，我倒要瞧瞧这里面装的是何！”

　　她抱着食盒从矮凳上蹦跳下地，又置于地上，蹲下身来，打开最上面一层。

　　“哇！！！”

　　这一层里全都是各式各样精美的糕点。

　　有栗子糕，桂花糕，“emm...”她想了想，就只吃过这两种，其余的她都没见过。

　　她将这一层取了出来，只见下面一层也显现出来。

　　“是红烧肉！”
　　她眼眸里闪着亮光，肉香四溢，满屋飘香，光是闻着都忍不住流口水。

　　除了红烧肉还有莲藕汤，素炒春笋，龙井虾仁，甜甜的蜜煎金桔，这也太丰盛了吧。

　　双双眼都看直了，伸手碰了碰瓷盘边缘，这么大一会儿，还是温热的。

　　这......

　　她犹豫起来。
　　这拿去扔了当真是可惜了呀~

　　她抬头看了看门口，又见餐盘全都放进食盒里，提着食盒起身跨出了门槛。

　　后院里，归染正将院子里的药材一一收拾着放进一旁药房里。

　　“姐姐！”

　　归染转身，只见小不点兴冲冲地跑来。

　　“你瞧~”
　　双双将食盒提起来晃了晃，兴奋道：“这食盒里全是好吃的，我们今晚晚饭能不能就吃这里面的呀？”随即便将盒子全都打开。

　　归染垂眸瞧了一眼，沉默半响，转头看向一旁的小不点。

　　“双双是不是真的很想吃？”

　　双双望着眼桌上的饭菜，又仰头看了看归染，咽了咽口水，抿唇道：“姐姐不吃，双双也不吃。”

　　随即又将食盒往一旁推了推，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归染见状，将药材置于一旁，坐了下来，将食盒里的饭菜全都摆在了桌上。

　　“吃吧，看着挺香的，我与你一同吃。”
　　她拈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小不点碗中。

　　双双转回头来，仔细瞧了瞧归染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

　　“姐姐你也吃。”她也同样拈了块红烧肉给归染。

　　归染抿唇笑了笑，夹起红烧肉正要喂进嘴里。

　　突然，胃里不太舒服，一阵恶心瞬间反上来，她连忙捂嘴。

　　双双坐在一旁瞧着，不禁夹了块红烧肉仔细闻了闻，很香，但没有任何异味呀。

　　双双：“姐姐你怎么了？”

　　归染不语，只一味地反胃恶心。

　　直到压下那股恶心，她胃里才逐渐好上些。

　　“没事，想必是今日人多，太忙了。”

　　“姐姐辛苦啦！”双双懂事地为她轻拍了拍脊背。

　　归染重又坐了下来，望着桌上的食物倒是一点胃口都没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

　　待吃了饭，两人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惬意地吹着凉风。

　　双双正一颗一颗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归染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听着，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待醒来时，身上却多了一张薄毯。

　　她转头望去，双双正舒服地蜷在竹椅上酣睡，身上同样盖着一张小毯子。

　　一阵凉风贯穿房门吹得墙角柳树枝条左右摇晃......

　　翌日清晨。

　　归染还躺在床上时，双双已经洗漱完穿戴齐整站在床边。

　　“姐姐？姐姐？”
　　她伸手晃了晃。

　　归染依旧闭着眼没动。

　　双双皱眉，平日里这个时辰姐姐都已经起床做好了早饭，可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她又喊了几遍。

　　只见归染这才悠悠转醒。

　　“姐姐你终于醒啦。”双双瞧着，有些担心地问道。

　　她微睁开双眼坐起身来。
　　“几时了？”

　　双双：“快到午时了。”

　　乍一听，归染皱眉转头看来。

　　“对呀，前院来看病的人都等了许久了。”双双眨了眨眼，认真道。

　　她这才反应过来，迅速起身下床。

　　当真是睡过头了呀！
　　早饭都来不及吃，开了医馆大门便开始忙碌起来。

　　直到天色渐暗，送走最后一位，她这才长吁口气，摊在座位上累极了。

　　这一整日都没吃饭，现下倒是饿得没有任何力气。

　　正巧这时，双双又兴冲冲地提着食盒走了过来。

　　“姐姐，吃饭啦！”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又将饭菜全都整整齐齐摆上桌。

　　归染转头看了眼。

　　今日饭菜很清淡，这倒是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她眼神闪了闪，犹豫一瞬。

　　不管了，吃了再说吧！
　　何况如此合胃口的菜若是再浪费了不就太可惜了呀。

　　她想了想，随即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从这之后，往后的饭菜都是清淡的。

　　归染也逐渐吃的多了些，可时不时还会有些反胃想吐，尤其是闻见油腻之味愈发恶心。

　　这日。
　　她正为一位女子把脉。

　　“大夫，我最近不知为何总是想吐，尤其是闻见那饭菜的油烟味，还有总是乏力倦怠，而且...月事也不来了。”
　　那女子细细描述着她的症状。

　　归染抬眸瞧上一眼，瞧着年龄倒是与自己相仿。

　　脉象滑而有力，如滚珠般游动，毫无阻滞。

　　“恭喜这位娘子，您这是喜脉，从脉象推断，应已两月有余。”听女子如此说，随即笑了笑，了然道。

　　那女子一听，欣喜不已，随即便要起身。

　　归染将她按下，道：“不慌，待我开些安胎之药于你，往后莫要太过劳累才行。”

　　那女子听着，不禁沉静下来。

　　身后排着队的人听着，不禁也高兴着祝贺。

　　归染写下药方抓着药，听着村民们祝贺之声，猜测这位怀孕娘子想来是新妇，三个月前才从隔壁村嫁到这虎邱村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脱离师父诊出喜脉来，从前倒是也有过类似情形，可师父在身旁，她总觉得安心些。

　　原来这就是喜脉呀！

　　她内心也很高兴，脑海里不禁回忆着方才摸到的脉象，耳边却不知不觉响起那怀孕娘子说的症状来。

　　突然，她愣怔住，眉头紧蹙。

　　——灵光乍现！

　　当即放下药材，缓缓伸手搭上自己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