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双煞俱灭恩怨两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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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慈打量周遭情势，隔着鬼遮账“咚咚”直拍。少时无果，他唯有深情望向无妄：“无妄，你撑住，我现在想想办法救你出来。诶，对了，你先前不是从白鹤武神那儿学了《净念斩鬼诀》么？现在你快使出来罢！”
无妄从腰间掏出金莲降魔杵，心想道：“对……《净念斩鬼诀》……我怎么就忘了。刚刚惊慌失措，我把书本里的招式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现在见到桦娘和慈哥哥在身旁，简直信心百倍，书中招式想起了大半！况且……如今瞳姐姐也在，她不会眼巴巴看着我送命的！我有救了！”
他一手举杵稍过于眉，一手结了手诀贴近天池穴，运气丹田后大吼道：“罡气护身，剑诛妖祟——！”
这是《净念斩鬼诀》的第一招，只需运功于喉，剔除心中杂念，在心中念着世间美好之事，方可为所持之物附灵。过不多时，无妄手中金莲降魔杵已蒙上一层金光，如凤凰现世般灿烂耀眼。
重瞳娘子见无妄成功起势，双手弯曲拢在嘴边，朝无妄大喊道：“无妄，红煞和白煞极阴极凶，你一定要小心！”
无妄先前在帮重瞳娘子做法旗、法绳的时候，就听她和友人闲谈过：红煞一般是由婚嫁等喜事中惨遭横死的鬼魂而化，而白煞则是由一些极度有抱负的人意外暴毙而变。前者因爱不甘，后者因志落魄，二者皆会滋生出强大的怨痕、恚愤以及绝望之情。这两种情绪一旦交缠在一起，就会构造出一个虚实交织的幻境，将生者引向灭亡。不过这两种怨灵极难相遇，加上君靖山本就人迹罕至，因此无妄听完也就忘了，没有放在心上。谁知多年过去，竟真被自己遇到。
二煞见无妄人多势众，一时陷入疯狂之境，皆摒弃往日扞格之意，联手张牙舞爪往无妄挥去。女鬼扯动红绫，抽鞭似的往无妄身上劈去；水鬼则抡着棺盖，挥棍似的往无妄头顶砸下；其余抬棺鬼、抬轿鬼或是响匠鬼也都拿着树枝或是乐器，一一往无妄这边冲来，一时好不热闹。
无妄先前没对付过那么多鬼怪，不由得吓得身子一僵，似冰冻在原地一般。邓英桦在鬼遮账外急得踮脚大呼：“旺旺儿！快使出‘判官勾魂’！”
无妄回忆书中招式，赶紧变幻执杵姿势，将降魔杵当做毛笔一般握住，随后用杵尖狠戳二煞眉心、檀中穴和丹田三处，每点一次便喝道：“退！”其他喽啰小鬼簇拥而上，无妄也是如法炮制，不出多时，他们一个个都捂着被点之处苦如火灼，倒在地上抱着身子扭动，像是被毒蜂咬了般难受。
他心想道：“师尊的《净念斩鬼诀》真有用，一下子就将这些怨灵制服了！”可他没开心多久，忽听见斐慈喊道：“无妄小心后面——”
无妄疾速转身，只觉胸前迎来一阵疾风，原是女鬼的红甲忽地变长变尖，本准备偷袭他的后心！无妄使出一招“黑无常索”，降魔杵末端登时飞出一条无形的金边锁链，死死将女鬼双手缠缚并拢。女鬼虽拼命挣扎，可锁链只是越缩越紧，直到最后女鬼竟动弹不得，双手扭动不了半分。
水鬼见无妄似乎有些本事，于是凶悍呼哧呼哧大喊，口中犬齿忽地变为几乎能直插云霄的尖利獠牙，嘴巴一张一合间似乎能噬碎天地万物。
无妄初初施展斩鬼妙法，又占了上风，本是喜悦无比。如今见到水鬼凶猛至此，不由得后退几步，远而避之，心中思忖着下一步该用什么招式。他悔恨之极，后悔平日里怎么只记得与慈哥哥欢爱，没多翻几页书。
水鬼步步逼近，可无妄早被水鬼的丑陋模样吓得脑子里像被塞了一团浆糊，所有的招式一下子又忘了个一干二净！水鬼逼近仅一丈时，无妄没了法子只能毫无章法地挥动降魔杵以泄心头之惧，体内三火再度熄灭。白煞本就极凶极怨，如今见无妄惧怕，白煞的怨气凝结得更加厚重，令整座山头渐渐弥漫着呛人的腥臭味。
金莲降魔杵虽是银麟寺至尊宝物，上能护神，下能破障，杵尖所立之处，皆成净土。可这降魔杵的威力也要依托使用者的心境和修为，无妄的武功虽高，可并非修仙之人，又无佛缘根柢，如今如惊弓之鸟心头毫无思绪，那降魔杵在他手中自然发挥不了一点作用，和地上的一根树枝并无二异。
水鬼阴阴一笑，张开大口往无妄身上咬去，无妄惊得右足一踢，将水鬼踢飞了一个跟斗。水鬼怪叫一声，顿时俯伏在地，口吐白沫。方才水鬼张口狠咬，并没咬到无妄半点，却扰动了他肩上灵鸢。灵鸢啼鸣几声，扑翅惊飞速离鬼遮账之界，任凭无妄如何呼唤，灵鸢始终没有回头。无可奈何，无妄只能静静等待黑暗降临。
无妄先前能赢下武仙之名，和师尊赠予的无陵剑有莫大关系——无陵剑能让无妄感知剑气流动和敌方位置，提前预判到敌人下一步的动作，从而百战百胜。可无陵剑方才被女鬼红绫一卷，早已不知道飞至何处。剑是死物，不会发出声音，无妄现在没有灵鸢帮忙，怎能在群鬼从中找到宝剑？
就在此时，无妄心中想起师尊的话：“双目无物，则本心无妄。心中无山，则世间无碍。”这是师尊对无妄的教诲，亦是无陵剑得名之由。
他忽然想通了什么：“我方才正是因为能看见鬼怪才会心生恐惧，难以御敌。我从小双目失明，可耳力比一般人都要好，这红白二煞如此可怖，我若是看不见，可比看得见好得多。如今我再度陷入黑暗，倒是可以全神贯注用耳朵观察他们的情势之变。”，想到这里，他内心自是不胜欢喜。
斐慈见灵鸢离去后，无妄竟一动不动，急得只能大力拍打鬼遮账，高声嚷道：“无妄，振作一点！那鬼又要来了！”
无妄凝神细听，耳闻水鬼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用降魔杵划破指尖血，喝道：“钟馗啖鬼——！”
刹那间，那降魔杵瞬间再度裹上金光，杵尖伸长半丈，如同一把利剑。无妄握着降魔杵横劈而去，直接将水鬼身首分离，水鬼惨呼一声，黑血四溅喷涌，染黑无妄一身青白色锦衣。
幸好无妄什么都瞧不见，不然心思澄澈的他肯定会被断颈的水鬼吓得动弹不得。他耳听不远处传来锁链破碎脆响，猜想先前被锁链捆绑的女鬼大抵已经挣脱束缚，估计马上就要前来索命，当下赶紧凝神回想书中奥秘。
无妄边退边想，忽听邓英桦提醒：“旺旺儿，快用‘谛听震狱’！”
谛听是地藏王菩萨的坐骑，集万兽之像于一身，不仅可通灵辩邪正，更是能通过听觉辨认世间万物的神兽。无妄念完口诀，降魔杵登时金光一闪，忽地在头顶显形一只巨大的兽爪。只见那兽爪猛地一拍地面，震响如同万兽吼鸣，兽爪的利甲随之飞起，化作五支金箭。
那五箭破空而出，似流星坠地，不偏不倚钉入土中——形如一个五瓣梅花阵，恰好将女鬼死死锁于阵中。女鬼被困在箭牢内，一碰到金箭便如遭雷殛般全身颤栗，痛苦发出呻/吟声。过不多时，她便口吐鲜血，直直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无妄听见西岑那大嗓门在喊：“殿下，你在干嘛？你莫要割伤自己的手啊！”
无妄瞧不见发生了什么事情，趁着二煞被暂时制服，赶紧往西岑出声的方向跑去，大声问道：“慈哥哥，你在做什么？你是想用龙血破开这鬼遮账吗？莫要担心，我很快就能出去了。这些鬼都不是我的对手。”说到结尾，无妄语气轻松起来，竟透出几分得意。
“可你目不能视又身陷险境，我又岂能作壁上观？？？“斐慈赤手握住剑刃一抹，那剑竟像活物一般，将斐慈的鲜血吃进剑内，亮起淡金色的流水暗纹。待血迹淡去，斐慈忍痛对准面前空气自上而下狠劈，一道剧烈的风登时从无形的裂口处涌出，将斐慈和站在他身后的丹枫、夕岚几人吹得险些站不住脚。
重瞳娘子伸手探了探，乐道：“结界破了，我们可以进去了！”
斐慈等不及鬼遮账完全消散，直接侧身挤入结界破裂处抱紧无妄：“无妄！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无妄摇摇头，虽觉得右臂暗暗生疼，可他不想斐慈和桦娘担心自己，便佯作无事，笑眯眯往斐慈怀里钻了钻，脸上掩不住半点赧意。说来也奇，那金莲降魔杵拿着虽轻，可自从它发出金光后，便重得似一块巨石，久挥之下令无妄这般武林高手都感到额冒冷汗。
邓英桦见无妄没事，自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她找西岑借剑，打算帮无妄将余下鬼物收服。她将一贯带在身上的钢制绳镖一甩，轻盈缠于柔韧蛮腰之上，再手提长剑喊道：“罡气护身，剑诛妖祟——！”
霎时她身后腾地升起五面青、赤、黄、白、黑各色的五方令旗，皆猎猎作响。她旋身抖动剑舌，剑身马上发出嗡嗡的啸声，震得后头几个起身的小喽啰再度趴下。
“狴犴镇邪——”
她旋身劈斩，将冲刺到无妄身旁的无头水鬼直接贯穿。那千钧之力，震得四周阴风溃散，身后五色令旗顿时发出五色流光交织成网，将白煞牢牢捆住。她沉腕一挑一扭，一颗血淋淋的鬼心便从水鬼胸膛滑出，“啪叽”一下落到地上。
邓英桦见惯了大场面，面对这样的场景仍是面不改色。她抬手用剑尖戳了戳鬼心旁边的岩石，特意“咚咚”几声提醒道：“无妄，快过来。这儿有一颗鬼心，快用降魔杵将这颗鬼心刺破，那白煞自会消散！”
无妄闻声而至，口中不断喃喃道：“神威镇邪，万邪俱净——！”
在念到第五次时，他手上的金莲降魔杵竟忽然变为一把散着银光的白玉重剑。可他瞧不见东西，只能对着声响处猛地乱刺，没了头颅和心脏的水鬼立时跪倒在地。水鬼一时紧捂心口，一时又俯身捶地，俨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不甘心呐——只要凌霄一天未能恢复清明，我便死不瞑目……”众人望去，原来是那没了身子的头颅在远处凄然喊着。
邓英桦没有理会水鬼的叫喊，拉着无妄来到锁着女鬼的箭牢前，用同样的方式提醒女鬼所在的方位，好让无妄将这红白二煞一并解决。他们怨念极重，只要他们一并消散，其余的喽啰小鬼也会瞬间消失，骨鸣山从此就不会闹鬼了。
在挥剑那一刻，无妄犹豫了。他开口问那女鬼：“姑娘……其实你为什么要停留在此？你的夫君应该在枉死城等着你一同奔赴来生吧？这人间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人或事呢？”
女鬼许久未被关心过，顿时哭出两道血泪。她说：“多谢少侠关心……妾身早已去过那枉死城了，那儿人群纷涌，枉死城根本找不到我的夫君在哪。况且我只在堂上遥遥见过夫君一面……又怎能在千万人之中一眼找到他……”她泪盈于睫，抬袖擦了又擦，可血泪依旧如断了线的红珊瑚珠子滚落而下。
无妄瞧不见女鬼面上的两个血窟窿，心中自然不惧。他唯听见女鬼嘤嘤哭着，心里越是同情及动容，握住手中的降魔重剑怎么都砍不下去。师尊常言道，习武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他人。面前这女鬼看起来也是个可怜人，自己要怎么下手？
回过神来，那女鬼继续说：“授生司说……在二十年后，骨鸣山会来一个贵人。妾身便在这儿等着他。”
“贵人？莫非那贵人是你夫君的转世？”无妄追问。
女鬼摇头道：“非也。总之……那贵人虽权倾朝野，但却是个刚正不阿，一等一的好人。妾身要在这儿等他的一个诺言。”
无妄越听越懵，“什么诺言？”
她仍在哭：“妾身在枉死城见过不少像我这般年轻的寡妇……我们虽与丈夫见面次数不多，可也都是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嫁入他们家的。在我们心里，即使只有一夜之缘的夫君也是我们的家人……既然此生无缘，妾身亦不希望有更多女子像妾身这般凄苦……妾身一直在等那位贵人，希望他能许诺妾身会将朝中的巨蠹抓出，但愿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悲剧发生……”
无妄感动道：“姑娘大义啊……我想……我有位友人可以帮到你。”他意指斐慈。他转身问道：“太子殿下，你能办到吗？我相信我们的太子殿下日后一定是位圣明仁德的好皇帝。”
女鬼霎时停下了哭声，和水鬼异口同声道：“太……子……殿下……？”
斐慈拿着佩剑走近女鬼，敛眉正色道：“本王正是当今太子。骨鸣山一役本王早有耳闻，你们担心的事，本王定会解决。”
水鬼沉默一会儿忽地哑声道：“我又怎知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叶氏的蛀虫遍布内外廷，哪怕是沈皇后都拿他们没办法。”
斐慈对天抱拳道：“本王母妃尊名赵恩，外祖父是当朝的赵上将军，你可放心了？”
水鬼听完，赶紧扑腾着无头尸身来到斐慈面前不停磕拜。他激动吼道：“下官不知二十年后，竟沧海桑田，朝中焕然一新……既然殿下是赵上将军之孙，日后定是良君、明君……那……下官再无牵挂了……”说罢，他那肿胀的紫青色尸身化为点点荧光，随风飘散于空。
“妾身也该上路了——！啊——”女鬼闻言伸手摸向无妄手中重剑，对准胸膛一刺，也随之化作赤色萤火，与白煞一同消散空中。
“啊呀——”重瞳娘子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翡翠瓶子将红白双煞的聻魂采集于瓶中。
无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急问道：“瞳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重瞳娘子解释道：“他们是极凶极恶的红白二煞，在人间作恶许久，早就失去了轮回的资格。”，随后重瞳娘子将红白双煞心愿已了、聻魂消散空中、自己想试着超度二者聻魂的事情一一讲给无妄。
无妄感谢重瞳娘子一番，抬手拭去额间薄汗，长长舒了一口气，“呼……终于结束了……这下我能和恩光师兄去山顶见师尊了。诶，对哦……恩光师兄呢？他刚刚被恶鬼附身，我情急之下封住他的穴道把他绑了起来，放在一棵大树之下。你们有瞧见吗？应是在西边。”
斐慈纵然再不欢喜邵恩光，但人命关天，再加上邵恩光还是待无妄有恩的师兄，当即命令侍从帮忙四处寻找邵恩光的踪影。可一行人找了许久，却没看见邵恩光的半点踪影。
夕岚弯腰捡起两条绀色纱带，急匆匆跑到斐慈身边问：“咦，殿下，这是平日里无妄少侠系在簪棍上的的发带吧？”
斐慈接过那绀色纱带，点头道：“嗯……确实。这还是我亲手给他绑上的。”
无妄回忆片刻，说：“我方才就是用那带子绑住恩光师兄的。他究竟去哪了？那红白二煞都已经被我们解决了，附在他身上的鬼怪应该离开了才是。奇怪了……这怎么办……我把师兄弄丢了，师尊定要怪我了……”说到结尾，无妄竟带着哭腔。
重瞳娘子拿出罗盘，好声安抚道：“莫慌，让我用余魂灵帮你找找那小恩光在哪~”
……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双煞俱灭恩怨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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