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花梨糖》苏竹

1、正文

　　闹钟通常定在七点，却依旧在六点三十五转醒。
　　惯性地绕着社区跑了一圈，回到家时恰好接近七点。
　　然而，七点时分，闹钟没有响。
　　将运动鞋换下，手冢国光有些诧异，而后蓦地惊醒：今日公休。
　　洗完澡，将红茶泡好，他终于有闲暇扫一眼日历。他蓦地想起昨日接到公休消息的些许迟疑，和同事的回答——
　　“公休啊，太难得了，四年才多出这么一天。”
　　2月29日。
　　他忆起，那是他的生日。
　　而他失去他，已有三年七月零二天。

　　那人的出现是一场意外，是他规律生活中的微澜。
　　手冢还记得遇见他的那一日，秋初，阳光静好。
　　警察局离住所并不是很远，手冢习惯步行。而他，便坐在手冢途径的一所中学门口，面前支着画架。阳光照着他的侧影，栗色的发丝融入了些许的金色。
　　遥遥望着，手冢只觉得那样的剪影，无端地让人平和。
　　傍晚的时候，手冢路过那所中学，发现那人还在。
　　画架已经收起，变换了姿势，微微低垂着头。
　　那是周末，除了举行活动，鲜有学生，手冢不知他为何还在此。就如同他不知晓自己为何走近。
　　靠近后才听闻规律的呼吸声，似乎已坠入睡梦中。
　　有很多事，想起来不可思议，发生了，却很自然。
　　手冢将他带了回来，在他自睡梦中醒来，微侧着头，笑着说资金告罄后。

　　手冢鲜少照相，但却有一本相册，压在床头柜第一格的最下方。
　　相册的最初几页，是住所各房间的布局，接下来拍的是一些家具和从各个窗户望出去的景象，有时直接拍窗户。似乎对植物有些偏爱，摆放在窗台上的盆栽拍得格外仔细。
　　再往后，有刚跑步归来，还未来得及换下运动鞋时的；刚洗浴完，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时的；刚下班，还穿着制服时的——同一个人。
　　这是手冢在那人离去后，在他留下的相机中发现的。
　　相机的那人寥寥无几的行李之一。他拍照时从不避讳，有日手冢转醒的时候发现相机就在一尺开外。
　　他见手冢醒来，放下相机，眯起眼，笑得眉目弯弯。“早安。”他说。
　　——他从未拍过自己。
　　手冢仅有一张他的照片，是他待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早晨，手冢替他照的。
　　他离去后，手冢将相机里所有的照片都洗了出来，然后在照片背面写上了他的名字——不二周助。
　　这是那人曾出现在他生活中的唯一凭借。

　　手冢在超市选购物品的时候，突然望见了熟悉的包装。
　　花梨糖。
　　褐色的条状零食，上面撒有细碎的砂糖，尝起来有淡淡的牛奶味。
　　香甜的，绵软的零食。
　　同事说自家妹妹一时间买了太多零食吃不完时曾送给他一些。
　　手冢只尝了一点，倒是在他家寄住的少年很是喜欢。
　　手冢走到柜台前，却终究没有拿起。沉默地看了一会，转身离开。

　　——拍照只不过是动作跟不上生活时所进行的画面定格。
　　多数时候，不二仍选择用画笔一点一滴地进行记录。
　　那段日子中，手冢曾看过不二画过一幅画。
　　是一幅人物肖像。
　　海蓝色的微卷发丝，背景是一片柔软的浅蓝。不知是否画笔也融入了作者的情感，那幅画给人的感觉十分平和。
　　画中人的眉目不二迟迟没有动笔。
　　手冢猜到那是确有其人，而不二盯着画架时的回答也的确是——很重要的人呢。

　　不二离开后不久，手冢看见了那幅画中的人——在一次任务中。
　　的确是初见时有着十分平和气质的人，与不二有着些许相似，但又完全不同。
　　一场完全失败的计划。
　　所有的准备在这个有着海蓝色发丝，笑容温和的人面前，一步步地，慢慢转换成了玩笑。
　　当对方用枪抵着自己的额头，手冢并不意外。
　　——这是接到那条由不二的手机发来的短信，并决定前来时便预料到的场景。
　　对方微笑地扣动扳机。
　　“扣”的轻响，手冢安然无恙。
　　对方有些讶异，放下枪，望向墙上的画。
　　手冢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发现那是一幅已经完成的画，画的正是面前的人。
　　没有落款，仅在画的右下角，有个Q版的人物头像，栗色的发，笑容平和。
　　后来，手冢一直记得不二周助的微笑，记得初见时，他自睡梦中抬起头，湛蓝的眼睛眯起，笑得眉目弯弯——哪怕或许那一刻，不二的目的并不单纯。
　　那只被掏空了弹夹的枪被随意扔在了一旁。“既然是周助的愿望，就当做是这些日子你照顾他的谢礼。”那人如是说，终是放了他。
　　被当做临时巢穴的夜店那人也一并送给了他，最后同事赶到，清空检查的时候，消失的，只有那幅画。
　　那是手冢国光最失败的一次任务，不在于他与那人的谋划对战中满盘皆输，而在于，手冢国光最终未曾救下那个叫做不二周助的人。

　　多年以后，手冢在父母的催促下，与人恋爱，结婚。
　　生活归于平淡，仿若有些意外从不曾存在过。
　　但却依旧记得，曾遇见过的那个人。
　　无关任何外在因素，甚至性别。仅在相遇时，清晰地感觉——他是例外，这样的人。

　　婚礼时，待客的桌上摆放着满满的，上面落满了雪花般的——花梨糖。
　　“很适合作为喜糖。”
　　是谁曾对他如此说。

　　妻子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了那本相册，翻到最后一页，蓦地有了兴趣，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他，那是谁。
　　照片上的人站着窗台前，身后在葱茏的绿意。那人有着栗色的发丝，微笑起来，眉目弯弯。
　　手冢没有回答，上前将妻子拥入怀中。
　　——那画面上定格的，是我曾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