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多病》简漱

45、爱恨清

　　“叶医师从未告诉过我……”

　　谢念先耐不住了，她一仰头，喝了第一口酒，喝的太快，被呛到了，酒味太重，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东西这么难喝？叶溪舟也不拦她，在对面细细品酌，按谢念这个喜人的喝酒速度，应该能在听到正题的时候刚好醉倒，非常好。

　　“告诉你什么？楼月喜欢你母亲？这可是你没问，赖不到我头上。”

　　耍赖。

　　谢念愤愤地看了她一眼，又倒了一口进去。没喝过酒的人都是这样，急哄哄地，才两口，谢念已经感觉头微微发晕，这可不妙。叶溪舟也不帮她，都是杯子，总不能你两杯酒倒，再说了，就算倒了，不还有她给她扶回去？没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能说了吗？”

　　叶溪舟这才知道，这傻孩子是因为刚刚自己的一句话，实在是单纯了，在涉及到江楼月的事上，她的心机几乎没有体现，全是赤忱。

　　“故事的开头，是她拜师？不对，应该在后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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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聘聘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都说这十三的女子最好，豆蔻年华，最是青涩时候。江楼月没有婚事的烦恼，她唯一烦恼的，是她的师父，那位刚刚升为主将的谢音华。

　　“好无聊啊……好，”

　　声音戛然而止。叶溪舟无语地用一块糕点堵住她的嘴，天知道这是江楼月说无聊的第几次了，谢将军给她的课业完成了，她的医书可还没看完。叶溪舟从百忙之中抽了一点空分神看江楼月，她毫不讲究地，四仰八叉地坐在她对面，手里的茶杯都能盘出花了。叶溪舟还是开了一次口，大方地给她排忧解难：

　　“想谢将军就去见，跑我这来霍霍杯子干嘛？”

　　叶溪舟把杯子从她手里解救出来，她都怕她一个激动，直接玉石俱焚，啧，瞧她那副思春样子，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你说，师父到底喜不喜欢我呢。”

　　“？？？”

　　“我们之前通的宵算什么？我给你逐字逐句分析算什么？算我闲得慌吗？”

　　讲到这个叶溪舟就来气，江楼月之前神秘秘地给她写信，让她赶紧回来一趟，她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好家伙，军队缺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她为了给谢将军邀功，直接把自己卖了。可怜叶溪舟才十六，已经有整整一年的军中行医资历了。

　　师父一直没叫自己回去。

　　虽说叶溪舟知道自己一定会回去，心里还是堵地慌，在江楼月的身边，这种感觉多少能消散一点。也不知是为什么，可能是春天到了？连江楼月都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她以前可是对情爱最嗤之以鼻的。

　　“可你这不是分析师父不喜欢我嘛。”

　　说到这个江楼月就叹气，叶溪舟也没喜欢过人，跟着这个狗头军师真的能学到东西吗？江楼月一直抱有怀疑态度。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就先她吧。

　　“你不会是分析错了吧。”

　　？？？

　　叶溪舟眼睛都大了一圈，她以前在阁里，师兄师姐这些事情可是没少干，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叶溪舟坚信，就算自己没有喜欢过人，这个分析也绝对不会有问题。

　　“师父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再吵就出去。”

　　直到叶溪舟指向营帐，江楼月才堪堪住嘴，她委屈地很，师父以前喜欢过男子是没错，难道就不能稍稍扩展一下范围，看看她身边的人，比如自己？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就你师父那个样子，八百年都不会喜欢上你。”

　　这话虽然伤人，可没伤到江楼月，她也就是嘴上说说，师父要真喜欢了自己，那她罪过就大了。

　　“师父可不能喜欢我。”

　　叶溪舟一听，眉毛一抽，刚不是还和她在抱怨吗？怎么变卦地这么快？江楼月的表情落寞而坚定，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要是喜欢，那就完了。”

　　“什么？”

　　叶溪舟刚要追问，营帐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来的是谢音华，她找了江楼月好久，不曾想在叶溪舟这里。

　　“楼月，又在打扰叶医师？回去了。”

　　十有八九是有事，但是不能在她面前说，叶溪舟也表示谅解，她看向江楼月，那人一扫之前的阴霾，又是笑脸。叶溪舟想起来了，好像从最开始，她就一直看着谢音华笑。

　　“来了，师父。”

　　真好啊，她们还有彼此。

　　谢音华还牵着江楼月的手，像带孩子一样，可她分明过了孩子的年纪了。江楼月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叶溪舟冲她点头，她给了她一个微笑，再没有多余的话。离得远了，她还能听到江楼月的声音，在谢音华的面前，她总有说不完的趣事，讲不完的话。

　　好吧，有点嫉妒。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叶溪舟自认是个胸襟宽广的人，好友对他人殷勤点怎么了？那人还是她喜欢的呢。

　　这件事叶溪舟一直记到现在，想必她也没有她说地那么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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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的往事，还真是有趣。”

　　在那之后，叶溪舟又挑了几个事情讲，她记性好，各种细节都有，听得谢念心酸，那样鲜活的师父，只有在记忆里可以窥得一二了。

　　“经历的事情多了，人也就成长了，自然不能和孩童相比。”

　　叶溪舟还记得，那会江楼月的脸上还有真实的笑意，中毒以后呢？她好像就没见过了。

　　心里郁闷，谢念也不想说话，她一直知道师父的过去精彩，可真知道，总是苦涩多一点。人就是这样，不听劝，事前好奇，事后后悔。叶溪舟看她脸色不好，好心跟她碰个杯，一杯酒愣是被她喝出了赴死的豪迈。碰撞声音大得很，叶溪舟都快以为杯子碎了，对面的人却还是这样一杯一杯下肚，好像酒液灼烧的感觉是假的一样。

　　“你看看，知道了反而不是好事，想忘掉吗？我可以给你配副药，保管药到病除。”

　　“这不是病。”

　　谢念已经有了八九分醉意，听到这个，还能奋起反驳，这绝对是她意志的功劳。叶溪舟刚想笑她，就感觉到周围的不对，她不动声色地坐到谢念旁边，一杯一杯地灌她酒。

　　什么人敢到侯府撒野？

　　叶溪舟能肯定，对方只有一人，不过能躲过这么多守卫，身手自不必说。真要打起来，顾及谢念，叶溪舟还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赢，不过带着她逃跑还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那个人的目标是谁？江楼月？还是谢念。

　　“来，再喝点。”

　　赶紧把谢念灌醉，把她扶回房间，她就可以放开手脚了。叶溪舟此刻无比庆幸让飞白跟了过来，她们两个人的话，还有一点胜算，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她们的默契还在不在。

　　来了！

　　出乎意料，那人射了一箭，就跑了。不用叶溪舟说，飞白已经去了。叶溪舟把烂醉的谢念打横抱起，交给侍女处理，她则走到江楼月的房前，决定在这里看一晚。

　　那个人甚至连守卫都没惊动，叶溪舟不知道她的功夫有多深，也知道大概率打不过，不过这样就更不能留江楼月一个人，她放心不下。

　　环视着无人的地方，叶溪舟叹了一口气。

　　希望今晚是个平安夜。

　　叶溪舟突兀地想，若是飞白折在那里了，自己不就是最后一个记得她的人了吗？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飞白不会死，飞白也不能死。

　　就算是叛徒，也有活着的机会，更别说她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会。

　　叶溪舟苦笑，她都把自己害成这个地步了，自己居然还想着她，真是没救了。以前叶溪舟还嘲笑江楼月，等自己到了这一步，方才明白“情字蚀骨”，不过已经无用了。

　　她早就过了那个年纪了，不会为了那点东西，再付出自己的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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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没成？”

　　本就是一时兴起的东西，江照月也没指望她们成功，不过那么多人被解决地只有一个人，还是太夸张了点。

　　“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是。”

　　如果叶溪舟在的话，一定会惊讶。在下边跪着的赫然是飞白，而她脸上的恭敬和顺从，是叶溪舟从未见过的。

　　“飞白，你的意思是，连你也没有成功吗？”

　　江照月这话很危险，飞白能明显感觉到，她要是回答地不好，下一秒就要去喂鱼，御花园里的鱼还能再多吃一顿。

　　“属下无能，请主子……”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人扼住了喉咙。江照月当然不用亲自动手，她是谁？她是皇帝，有的是人给她做事。飞白闭上了眼睛，自从上次脱离任务被发现，她就一直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那么悲壮做什么？睁开眼睛，笑一个？”

　　江照月的声音好听，却是如入炼狱。飞白能感受到，那个人马上要卸掉自己的下巴，江照月又改主意了，她觉得，这样不是她想要的。

　　“朕记得，你喜欢叶溪舟？”

　　飞白刚要否认，脖子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她没法摇头，不过也没有点头。江照月没有看她的表情，自顾自地说到：

　　“你去帮朕办一件事。”

　　事成之后，你我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