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 142 章 ...
-
海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着的人，几十万尸体被海浪推到一起，活人从死人堆里游出来，抓住浮木，仓惶悲怆的看着四周。海浪声夹杂着哭声，悲恸的呼唤被呜呜的哭声带向远方。
但承初在海面上寻找着毛悠的踪影。
但承初没有看到毛悠的踪迹，他的目光从一个个人身上掠过，大部分都是浮尸。那些苦苦挣扎的手从海面探出来死死的抓住但承初的衣摆，扭曲的痛苦的面孔看着但承初，“救命！”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又被海浪打入水中。
毛悠将卜高谊推到一块浮木上，他拽着浮木朝着倾翻的大船游去。卜高谊像一截燃烧殆尽的蜡烛，在风中忽闪忽灭，悲凉的看着海面上的惨状。毛悠很担心他的状态，安慰道：“卜盟主，阿初一定会将鬼王拿下的。”
卜高谊花白的头发潮湿凌乱，“托天藤已经没了，人间也没了，百姓该何去何从？”
“天无绝人之路。”这话毛悠说的底气不足，人间都这样了，几乎也算是绝路了。
毛悠将卜高谊推倒船上，转身准备再去救人。
百姓们飘在海水中不肯上船，纷纷将受伤的修士、孩童和女人往船上推。
修士的死伤比百姓更为惨烈，他们重伤脱力，昏死的人被海水卷入深处。一些会水的百姓们于心不忍，纷纷自发的潜入水中，不管修士是死是活都拽着他们往上游，将他们放在木板上。
小渔村的渔民们划着船到处去捞人，看到脸色发白的男人往水里沉，着急道：“上来！”
男人气息奄奄的将昏迷的修士推到船上，“先救他们。”
凌七悲怆道：“她已经死了。”
男人眼睛一红，呜咽出声，“把她带上岸吧，她为我们而死，不能把她的尸骨丢下。”
凌七擦干眼泪，弯腰将修士的尸骨搬上船又对男人道：“你快上来，你看着也很危险。”男人嘴唇被冻得发青发紫。
男人摇摇头，“水里还有很多。”说完，他又潜入水中。凌七也丢下船桨跳了下去将男人拽上船，“你先上去休息一下，我来！”
骨龙一直寸步不离的跟随着但承初，看到海面上的惨状之后，它潜入水中快速的游移着，浮出水面时，身躯上托起成千上百人。它朝着人群多的地方缓慢的游去，其余人见状立即抓住它的骨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骨龙身上挂满了人。
但承初找到毛悠，卜高谊如风中残烛，他朝着但承初跪下来，五体投地磕首，“多谢上神出手相救。”
但承初没有说话，他看着海面眼神明明灭灭。突然感觉后背上传来一股推力，他回头看到几个百姓误以为他是受伤的修士，联合将他往船上推，嘴里嚷嚷着：“上去，你上去，别管我们了！”
但承初清冷的目光看着百姓。百姓却不怕他。百姓们认识他，他是补天的人、是杀鬼王的人 ，那条救人骨龙好像也是他的。“上去吧，上去吧，别管我们了，你们自己得道成仙去吧，仙人。”
但承初久久没有说话。
骨龙游移到但承初的面前，空洞洞的眼睛看着但承初，虽然没有瞳孔，但是能够感觉到它身上温和的气息，而且对但承初极为亲昵熟稔。
毛悠看向但承初，“你们认识？”
但承初紧紧的皱着眉，“不认识。”
“上神，我找您找了三千年。”骨龙开口说道。它的声音非常的奇怪，好似成千上万个男女老少声音重叠在一起同时开口。
毛悠从未见龙，对神话中的龙充满了好奇，他见骨龙没有恶意，就一直好奇的看着它，龙说话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你是谁？”
但承初能够感觉得到它并不是天地灵兽，而是阴魂聚集而成，身上的死气很重但无怨气。他侧头看到毛悠眼里浓浓的好奇，恨不得爬上骨龙身上去骑一骑，摸一摸。
骨龙喷出一口龙息，毛悠被吹得个仰翻，尴尬的爬到但承初的身后环住他的腰，从他的背后窥视着骨龙。但承初抓住他的手，顺便探查他的脉象看他有没有受伤，确认他没有受伤之后才放下心来。
骨龙开口道：“三千年前突发灭世洪水，您为救人间造飞舟救人，后精疲力竭神力耗尽，飞舟在惊涛骇浪中摧毁，数百万人淹死在北山。”骨龙的声音传递至每一个人的耳中，大家瞠目结舌的看向但承初。
“我们也是其中之一。”骨龙口中成千上万人同时说道。
但承初掀起眼皮看向骨龙，冷声道：“你也是来找我报仇的？”
骨龙摇摇头，“不，我们是想对您说一声谢谢。听闻您因此遭受天罚，登天梯断裂后您一直流浪人间，三千年来我们一直没有轮回转世就是想找您道谢。今日终于寻得上神的踪迹，遗愿已了。祝愿上神千秋万载，香火不灭。”
祝愿声声声不断。
但承初站在水面上，目光沉沉。
一道憨厚的声音响起。
“您是飞峯上神？！”凌七诧异的看着但承初，继而是渔民们欢呼雀跃，他们跪下来朝着但承初不断的磕头，“上神！您又救了我们！得愿您的庇佑，让我们小渔村又度过一场劫难。”
奚韵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游了过来，他站在人群中看着但承初，眼眶有些湿润。
毛悠关切的看向但承初。但承初一直没有说话，他站在那里，如同没有生气的玉雕一般。众人不觉得有什么怪异，因为但承初是神，神疏离高贵。只有毛悠和奚韵茗知道，但承初面上没有反应但内心苦涩无边。
卜高谊亦是落泪不止，他苍老的声音祝愿道：“两位上神再次救众人于灾难，愿二人千秋万载，香火不灭。”
修士和妖兽们齐呼高颂：“愿两位上神千秋万载，香火不灭。”
百姓们初初得知三千年流传的习俗是一个颠倒黑白的谎言，他们缩头缩脑的看着但承初的眼神极为复杂。“我们将您当成水灾鬼......”为首的秀才说到此处，声音喑哑哽住，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们恩将仇报，是我们愚昧无知，还请上神恕罪。”
海浪拍在但承初的衣服上，他竟忘记用神力隔挡开，海水兜头淋下，打湿了他的全身，使他狼狈不已。
但承初一直沉默着，最终嗯了一声。他站起来牵着毛悠的手麻木的转身离去。
毛悠和他十指相扣，感觉到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毛悠侧头看向但承初，海水从他的下巴一滴滴的滴落，好像血泪一样。毛悠心痛无比，他回首看向人群，大家一直跪着以头抢地谢罪。
毛悠忍不住红了眼睛，明明一切都是那些垃圾造成的，可是受伤的永远都是善良的人。这些人道歉了又能怎么样？但承初受到的伤害不会消失。他们的道歉只会让但承初更加煎熬。他复仇了本可以解脱，但现在却没有酣畅淋漓的快慰，而是永远自我反复诘问该不该，他永远都放不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阿初。”
但承初目光有些失神，他打断毛悠的话沉沉看着对方，“小猫，可以陪我躲起来一会儿吗？我真的......我不想看到他们......我......”
毛悠突然就忍不住哭了，揉着但承初的心口，“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
但承初紧紧的抱着毛悠，声音缥缈中带着一丝脆弱，“我的心很胀，很闷。”
毛悠抽泣道：“我知道，阿初不怪你，是那些小人做的孽。”
但承初将身体全部重量都压在毛悠的身上，“杀死我的是他们，感恩的也是他们，那我这三千年的所作所为算什么？是我心胸狭隘？呵。兜兜转转的三千年，我和白面小丑一样。”
毛悠将他瘫软的身体扶住，“不是的。阿初，你不是，你是英雄。”
“他们知道自己现在感恩戴德的神是策划这一切事情的人吗？是让他们惨烈如此，家破人亡，连葬身地都没有的人吗？”但承初头昏沉沉，一口血喷出来，脸色煞白，“我算什么？”
毛悠嚎啕大哭，无解啊，这一切都是无解啊。
“阿初你不是，你做个坏人吧，别伤害自己了，求你了，你做个坏人吧，放过自己，别折磨自己了，阿初。”毛悠放声大哭，他抱着但承初，“你不要怪自己，阿初不是你的错。”
但承初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小猫，你带我走吧，我这里好累好痛。”
毛悠不断的点头，“我带你回家，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你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142章 第 142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