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重返兵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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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明义听罢神色微僵，良久不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啥21岁的自己会对第一次见面的寒双那般孟浪。难道真如寒双所说的那样，是为了考验对方？
“你可别编故事来诓骗我。”崔明义嘟囔道。
寒双歪了歪头：“你让别人来编都编不出来这样的吧。”
……确实。现实往往比故事离谱，越是荒诞越是真相。崔明义无言以对。
“好了，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去军团报道，”寒双大大咧咧地走进唯一的卧室，又往唯一的床上一躺，“重要人员的名单，我想你都记熟了。”
“……当然。”崔明义杵在卧室门口，进去不是，不进去也不是。犹豫片刻，崔明义还是走过去躺在床的另一侧——不就是睡一张床么，有什么好扭捏的？古时战事吃紧的时候，好几个同袍还会挤在一处取暖睡觉呢。
崔明义还是“深明大义”的，有洁癖但并不龟毛。
在他睡下后，寒双翻身面向他，嗤笑一声：“就这么害怕和我同床共枕？”
“谁害怕了？”崔明义不服气地回嘴。
“那就好。几天前没做完的事，着实可惜，”寒双说着说着就贴上了崔明义的胳膊，唇瓣擦过他的耳垂，“你那处的顶端附近有一颗痣，我觉得特别色气。”
崔明义大窘，忙不迭地与寒双拉开距离，耳廓红成一片：“好端端地说这些做什么，不知廉耻！”
寒双无辜地眨眨眼：“我见你始终不信我和你是情侣关系，心里发苦啊。”
崔明义心想你老是对我动手动脚，我心里也苦。太超过了！
“唉，算了，睡吧。”寒双翻滚到床的边侧，自觉与崔明义拉出一道鸿沟。
寒双总是这样，嘴上或手上占点崔明义的便宜，等崔明义恼羞成怒了，他又及时收手。弄得崔明义一腔怨怼最终只能憋回去。
第一军团位于联邦中心的C3副星球，是全联邦最大的核心军事基地。崔明义少年时和叔伯们来参观过一两次，这是第一次以少将的身份前往。尽管他在住院期间做了充足的准备，但若说完全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
一路上遇见的人朝崔明义敬礼问好，崔明义向他们一一点头致意。偶尔有人会与他寒暄几句，关心他的身体情况，崔明义也都进行了得体的回复。等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寒双笑看着他：“表现得不错，很有少将的风范。”
有了寒双玩笑似的鼓励，崔明义紧绷的弦稍松了些。纸上得来终觉浅，他急不可耐地想开展训练，将十年的经验补回来。寒双领着他往训练场走去，边走边和他说明：“我知道你很想去驾驶翱鹰，但这几天还不行。你得从最基础的体能和格斗练起。”
“嗯，我明白。”虽然崔明义内心很渴望坐进军迷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翱鹰战机，但循序渐进是必需的流程。就算他只是大脑失忆了，肌肉还有记忆，为了保险起见也得从零开始。
崔明义心情舒畅，同寒双插科打诨道：“我去和新兵格斗不太好吧，会不会让他们有心理压力。”
寒双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轻哼一声：“你不也是‘新兵蛋子’么，还想我来当你的搭档？想得挺美，你还是和机器人打去吧。”
“寒上尉不愿，我倒是愿意做崔少将的人肉沙包，”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插入二人的对话，“好久不见啊，崔少将。”
崔明义循着声音回头，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alpha朝他边走来边伸出右手。alpha肩章上的图案表明他是一名上校。此人比崔明义还略高两三厘米，一双剔透冰蓝的桃花眼脉脉含情，天生上扬的微笑唇尽显风流倜傥。
崔明义在资料里见过他，认出来他是二营的营长，古地球东西方混血儿，先遣队的王牌先锋上校沈凯宗。
崔明义的军衔虽高，晋升速度极快，但军职没有与之相匹配，有点“傀儡皇帝”的意思。这都是那些老头老太们的制衡之术。眼前这位沈上校虽军衔比他低，可军职比他高，两人算得上是平起平坐。
沈凯宗的信息素很强大，是辛辣刺激的龙舌兰酒的味道。他跟在他们身后时刻意隐去了气味，此时又刻意地全部释放出。
崔明义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忍了下来，礼貌地同他握了握手：“沈上校，好久不见。”此人也是青年才俊，和他一同被戏称为“开宗明义，军团双璧”，还是友善相处为妙。
沈凯宗似是很意外崔明义对他表示友善，冲寒双吹了个口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崔少将竟对在下和颜悦色。属下惶恐。”
这话里全是揶揄的意味，崔明义听得一头雾水，下意识看向寒双。寒双脸色古怪，如母鸡护崽般把崔明义拦在身后：“凯宗，不用麻烦你。明义想练什么，我自会抽出时间去陪他。”
“小双，你对他还真是一片痴心，我好生羡慕。那我就不讨嫌，先告辞了。”沈凯宗露出个玩世不恭的笑，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走远。
崔明义越想越觉得奇怪，向寒双询问他和沈凯宗的关系：“我瞧他像是和我有些私人恩怨，你为何不提前和我说清楚？还有，怎的他一说，你就又愿意陪我练了？”
“……你真没看出来，他对你是什么意思？”寒双停下脚步，恨恨地睨了眼崔明义。
崔明义心想优秀强势的alpha之间有摩擦倒也正常，寒双和他绑定在一块儿，所以沈凯宗就连带着看寒双也不顺眼。唉，理论知识可以重新学习，这人际关系的经营却稍有不慎便会露出马脚，他还有很多需要依靠寒双的地方。
寒双打哑谜不明说沈凯宗的事，崔明义自是懵然不知。寒双因此生起了闷气，快步将崔明义领到训练场要同他对打。
“为了和我比试，把周围的士兵和机器人都赶走了，是不是官威有点大？”崔明义犹疑道。
寒双换上一套作战服，又把崔明义的顺手抛给他：“我怕你待会儿输得太难看，丢不起那人。”
听寒双这么一说，崔明义的胜负欲立马上来了。他的体格比寒双大了一圈，从初中起就开始有意识地学习柔术，且就那日他把寒双掀倒在地的表现来看，寒双不太像是他的对手。
然而不到三分钟，崔明义便收起了轻敌的念头：寒双拳拳带风，动作快出残影，一呼一吸之间，崔明义被他踢中膝弯，抓住领子一个过肩摔摔了出去。
背部重重砸地，震感沿着脊柱传到崔明义的大脑，震得他脑瓜嗡嗡的。这真是一点也没客气啊！寒双对他递出手：“怎么样，还比不比？”
“比！”崔明义没拉寒双的手，自己一手撑地站起身。
寒双眼眸一暗，丝毫不给崔明义喘息的时机，拳脚如密集的雨点冲崔明义砸来。崔明义节节败退，无力进攻只能防守，就这样还结结实实挨了好几拳。
寒双这是在拿他撒气。意识到这一点后，崔明义没了比试切磋的心思，配合寒双的一记刺拳，崔明义装作受了重击，倒地不起。
“明义，明义，”寒双焦急地半跪在崔明义身侧，双手在他的头脸乱摸，“对不起，是我下手没轻重。你的头没事……”
关心则乱，崔明义趁寒双慌乱的时刻两手捏住他手腕，通过鲤鱼打挺把寒双掼在地上。“兵不厌诈，不可轻易放松警惕。”崔明义靠身体重量压制住寒双。
寒双的双腿紧紧缠上崔明义的腰：“好一个‘兵不厌诈’。可还没战斗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可说不准。”说着又要来个十字锁。
“停，停，我认输，”崔明义连连喊停，脸往前凑近了几厘米，“有事情不直说，这不太像你的作风。为什么不肯说？”
寒双平静下来，以一种崔明义读不太懂的哀伤眼神凝视着他。好巧不巧，机器人士兵前来告诉他们，说温元帅来了兵营，请崔明义独自去办公室一叙。
刻意强调“独自”二字，那就是明言寒双不可同去。寒双面色一惊，拉过崔明义细细叮嘱：“多说多错，切记不要主动发话，她问什么你答什么。千万不要让她觉得你失忆很严重。”
“放心吧，昨天我们讨论的内容，我都记着。”崔明义点点头，拍了下寒双扶着自己小臂的手背，示意他松手。在寒双的目送中，崔明义跟随机器兵去了办公楼。
温元帅作为第一军团的最高负责人，寒双瞒天过海的本领再大也无法欺骗她。他只能把崔明义的情况尽量往好了说，表明崔明义有能力继续做好一名少将。
崔明义礼貌地敲了三下门，洪亮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请进。”温元帅年近六旬，头发花白，明亮的双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仿佛能洞悉世间的一切。
崔明义敬了个军礼。“明义，恭喜你康复出院。来，坐，喝茶，”温元帅笑着朝客座挥了下手，“你是头部受伤，不可小觑。现在匆匆返回军团，会不会有些勉强？”
“多谢元帅挂念，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崔明义谨遵寒双的嘱咐，绝不多说一个字。
温元帅表情和蔼慈爱，宛如普通的邻家长辈那般亲切：“明义，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没必要跟我客气。私下里，像小珏一样喊我姑婆就行。”
这也太刻意了，他怎么可能公私不分，在军营里那样称呼她？在他18岁之前，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哪里会有多么深的私交。
“俗话说慈不掌兵，情不立事。温元帅，你我还是公私分明比较好。”崔明义斟酌着用词，给温元帅讲大道理。
“也有一句俗话叫做‘知行合一’。希望你在今后的行动中，能践行你说的话，”温元帅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崔明义，“军规第十条，任何时候，都不得把个人情感置于人类集体利益之上。”
温元帅这话意有所指，崔明义听出来她是在敲打自己。军队纪律严明，等级森严，没有什么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的生命价值都与战略价值挂钩。他身为少将却豁出性命保护寒双，这是相当不理智的行为。
崔明义颔首默然。他想知道十年后的自己会如何应对温元帅的诘问，是像现在的他一样默不作声，还是维护寒双，肯定其能力？
在恢复记忆之前，他都不会得到答案了。
温元帅又和崔明义交流了一些实事战况，他侃侃而谈，对答如流，成功赢得了温元帅赞许的目光。看来他又通过了一重考验，崔明义心里松了口气。
最后，温元帅劝他告诉父母亲人受伤一事：“你常年离家在外，你父母都牵挂着你。养伤期间你不愿告知他们，怕他们担忧，如今出院了总该说一声。这失忆症还是得家人朋友帮助，才能好得快一些。”
寒双恳求他不要宣扬失忆一事时的面容浮现在崔明义眼前。他直截了当道：“不劳温元帅为我的私事费心，我自有安排。”
崔明义也不知自己为什么那么信任寒双，他潜意识里觉得寒双不会对他不利。遵从感觉而非理性做决定，这很不符合崔明义一贯的主张。
他心烦意乱地返回训练场，在走到转角处时，走廊另一边响起了沈凯宗的声音：“小双，我真的没有机会吗？”
崔明义立即把机器兵按停，将它机械眼看到的场景投到它背上的显示屏。只是他控制信息素的能力还差些火候，有被察觉的风险。不管了，他就是要看看这俩人背着他会说什么做什么。
寒双面无表情，双手抱臂，活像一只拒人千里之外的刺猬。“我已明确拒绝了你两次，这是第三次。事不过三，再说就没意思了。”就连音色都十分冷淡，还不如机器人说话有感情。
哦，原来沈凯宗单方面对寒双有那种意思，难怪寒双不好意思直说。他也不情愿认这个未来的情敌。
“崔明义连个名分都不给你，你在他心里能有多少分量？啊对，这次他为了救你，连命都不顾了，”沈凯宗的桃花眼中没了游刃有余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不甘和嫉妒，“可谁知道这是不是他计划的一环……”
“住嘴，明义不是你想的那样！”寒双动怒了，恶狠狠地瞪着沈凯宗。
“我想的哪样？崔少将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件事人尽皆知。士兵们都在私下议论崔少将没有人性，”沈凯宗冷笑一声，“小双，如果有一天，他为了‘崇高的目标’要牺牲你，你该怎么办？”
寒双不疾不徐地反问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难道沈上校要违令不成？”
“让你钻空子了，那我换一个问法——崔明义要牺牲你，你会怎么做？”不是“崔少将”这名上司，而是“崔明义”这个人。
寒双毫不犹豫地说：“你的假设毫无意义。面对生死抉择，明义已经用行动证明了。我自然也会和他做出相同的选择。”
沈凯宗往走廊拐角后方望了一眼，笑容有些苦涩：“我的家世、样貌、能力，都与他不相上下，唯独比他晚一步认识你。”沈凯宗比崔明义年长一岁，寒双入学时他已经毕业了。
崔明义琢磨他看过来的那一眼，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发现，但依然按兵不动。
“凯宗，缘分可遇不可求。你我战友一场，你别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把我们最后的情分消磨殆尽。”寒双叹了口气，半是劝慰半是警告道。
“这么美的一张脸，偏偏在旁人面前总爱绷着，对着哪怕失了智、咳，失了忆的崔明义都笑得那么灿烂，我真的很伤心……”沈凯宗见寒双脸越来越臭，识趣地换了个话题，“明义的失忆严重吗，有没有好转的迹象？”
崔明义也莫名地越看沈凯宗越不爽，心头烦躁。于是他大发慈悲从拐角处慢步走出，解救了被纠缠半晌的寒双。
“你被他烦得受不了，不打骂他，反倒是拿我出气。”崔明义朝沈凯宗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不是你想和我练习吗，怎么变成我欺负你了？”
“……你告诉我，我真实的实力和你比，有没有胜算？”崔明义想到自己被寒双揍得毫无还手之力，自觉脸上无光。
寒双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你说呢？你对自己的身板没数吗？”
他就说嘛，以他们的体型差，寒双不可能碾压他的。寒双看着也不像是走的高武路线。崔明义稍稍放宽了心。
“在你能和我打得有来有回之前，想都别想开战机的事儿。我今天只用了七成的力，你加油吧。”寒双仿佛看穿了崔明义的心思，挑衅般把拳头捏得嘎吱作响。
崔明义只得讪讪地抿了下唇。今天短短一天的遭遇，使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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