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选择你的丈夫》明目饮

2、第 2 章

　　你包分配的丈夫既不在家，也不在游戏邮箱里，他在水下，是灯火一线里起伏的影，是荷叶掩映间刻意的风。

　　水上一夜鱼龙舞，水下……有一条真的龙。

　　你的影子因为光所以映在了水面，他就在你的影子里，偶尔露出鳞片，清幽幽的一片光，在你的注视下翕动。

　　一条可以被称为你的丈夫的龙，偶尔，你认为他既不是一条，也不是你的丈夫。

　　但你最开始见的那个丈夫，他的确顶着龙幻化出来的脸，你又见过他因为你的兴趣从人形显化出龙形的全过程。

　　然后，一直以来，你在家中面对的就是这张脸，这个人或者说是龙，毫无差别。

　　他在灯会结束后从水下出来，人形湿漉漉的，眼睛里晃着细碎的光：

　　“你会为此感到开心吗？”

　　你的表情告诉他，你并不开心，你充满了倦怠。

　　因为这是你第四次被带来这个灯会，看见这样的景象，第一次就算真的感到了开心，重复四次后，只有重复刷出同一个CG的厌倦。

　　你的丈夫，他显然不明白，人类是相当喜新厌旧的生物，若是想要满足人类的欲望，一件事不需要重复太多次。

　　还有，是典型的双生子只能用一个身份也好，是一个身体里塞满了复数人格也好，他或者说是他们的嫉妒心，那是他或者他们的事，你能配合四次纯粹是以为特殊场景会出特殊剧情。

　　但你的丈夫，他是纯傻。
　　替他挽尊一下，说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让人厌倦一个地方，进而一步步缩小自己的活动范围，可以跟他永远都待在甜甜蜜蜜的家……那不是更蠢了。

　　能厌倦那么多的地方，为什么会认为你不会厌倦两个人的家？游戏ai在这方面也是一点没有给他挽尊的意思，第四次，你连个成就都没见到。显得你内心腹诽他蠢都很善良。

　　“这是一个星期内我第四次来这里。”你还平淡建议，相当有角色扮演的素养，“要不，你们商量好了再过来，我不在意丈夫是谁，但很讨厌丈夫有智力障碍。”

　　他眼瞳颤了颤：“真的不在意吗？”

　　“我刚认识这张脸一周。”

　　能够跟这张脸结婚，成为合法夫妻，都只是单纯的见色起意。不然也不至于结了婚才知道他思维方式有问题的缺陷，好在他建模确实足够美丽，让你多出了一点耐心，没有一键退出然后吐槽。

　　“我知道了！”

　　很雀跃的语气。

　　你的丈夫……好像没有指定人选。
　　你后知后觉。

　　你选择的剪影种族上标注的是龙，身上泄露的非人特征不多，于是，所有人形能对上这个剪影的、种族是龙的生物，其实都可以挤上你的丈夫这一位置。

　　不过结了婚就另说，除非离婚，不然没有婚外情的余地，这游戏在这方面的道德规范卡的挺死。

　　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后知后觉的你马上下线，逐字研读那厚厚一摞游戏须知，准备为游戏开发出来的bug、你的钱包厚度增加一些分量，结果被上面加黑加粗的：

　　游戏当前内容不支持婚外情操作，请勿铁索连舟！！！

　　非常遗憾，有玩家捷足先登，并且给了游戏公司一点小小的道德震撼。

　　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游戏ai在这里对玩家严防死守，对自家游戏里的NPC约束力就一定会出现疏漏。一种等价而已。

　　你明白了为什么你的丈夫永远爱你。
　　因为玩家由于游戏设定，在婚姻关系里出现了象征忠贞的1VS1——婚姻存续阶段，玩家不能跟其他人结婚，所以作为被选中的丈夫，祂必须要为了这份道德而回馈祂的所有。

　　「爱」在游戏里是具体的，是真切的束缚，奉献所有便是真的奉献所有，骨肉魂都得一并放在天平进行称量，只为了向玩家证明，祂配得上玩家的选择。

　　“哇塞。”你对自己的朋友感叹了一句，“既然丈夫这个名头是捕获小精灵的大师球，这游戏到底得现实成什么样子才让游戏ai迫不及待的为人分配开局buff？”

　　朋友她发来一句“？你要对谈恋爱的游戏做什么？”

　　“拯救世界和毁灭世界也是许多恋爱游戏必备因素。”

　　你回了个笑脸。

　　你正常进行游戏。

　　游戏开局分配给你的最初的那位丈夫——他气质很符合你对那张脸的第一印象，很淡，有一种身边死了个人还要赶ddl的从容不迫，暂且就称呼他为最初——说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介意说下你的名字吗？我好区分。”

　　他露出很抱歉的神情，“不太行，我说不出来，真名被封印了。”

　　“那其他龙的呢？”

　　“没有其他龙，只有我一个。”

　　你问了几条气质有微妙差距的龙，他们都坚持说只有一条龙，即使你说欺骗是婚姻的大忌，你想要离婚，他们脸上都会出现激动的神情，晕染上一点红晕，不约而同的：

　　“真的吗？”

　　眼睛发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准备找什么样的下一任？”

　　最初的一位打破了这个不约而同，但他还是说不出来，身上青鳞炸开也没说出来。你以为他要更加挣扎一些的时候，他习得了一个社畜应有的美德，那就是在做不到的时候放弃，然后等死：

　　“那好吧，我能等你第二任丈夫死，再做你第三任丈夫吗？”

　　他很有眼色的看你的表情，在你无动于衷时，适时的递上台阶：“其实，不做第三任也行，你介不介意多上一个ATM机？”

　　“……”

　　迄今为止，根据你丈夫的那些胡言乱语和游戏对你的道德规范，你完全可以排除自己的丈夫是由许多条龙共同担任、有双胞胎兄弟等的可能，龙仅仅是精神方面的问题或者是在配合你的饶有趣味。

　　他已然知晓你的耐心并不充沛的事实，察言观色的技能从最初的白板获得了一个等级跃升。

　　婚姻生活算是步入了平稳期。

　　你半夜醒来，外面噼里啪啦的雨落了一地，关了灯的屋子里能亮起来的只有他的眼睛和鳞片。因为身量很长，又是能大能小的龙，可以将自己盘旋着铺满整个地板。

　　青幽的光让屋内似一汪深潭，面前的龙看着就有点择人而噬的凶戾，前提是，他不要转过头看到你。

　　“吵到你了？”他伸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又尝试着放松自己的肌肉，努力营造一个舒适的可供入睡的环境，最好是你一踩上他的龙躯，就想要入睡，“我最近的工作有点忙，就想着尽快处理完。”

　　“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增加你工作量的人？”

　　“因为世界BOSS不能在闯关者没打完小怪前就直接下场。”你的丈夫非常苦恼的，“早知道就不接勇者斗恶龙故事里的恶龙一职了。”

　　“我记得，那是有西方背景的兼职。”

　　“但是恶龙被闯关的勇者们打烦了，心情不好，决定换个治愈场景散散心，所以我将我全日无休的工作让给他了。”

　　他促狭的笑了一声，“他现在正在躲云层里当一条不露面只降雨的恶龙，但他是条火龙。”

　　这里应当插入一下游戏《请选择你的丈夫》的背景：

　　新历1693年，世界突然涌现一大批域，以游戏副本的方式呈现，正在不断的侵入现实。唯有一次次通关成功，才能暂缓副本的侵蚀进度。

　　那一天，被称作灾厄日。

　　那一年，被称作启界元年。

　　启界500年，原本零散的游戏副本经历数度聚合，相近风格的合并成一界，牢牢的扎根在现实世界的边界。人类与界主的最终决战即将开始。而你，降临在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踏上了你的旅程。

　　以上就是它的背景，玩家降临的时间总是如此，看似迫在眉睫，冲突一触即发，但还能支撑玩家毁灭个几轮世界、经营游戏玩到天昏地暗、十里坡剑神刷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所以，游戏背景和扩展开的内容确实非常的不妙，不过是针对于该世界观下的人而非针对玩家的不妙，再地狱的开局，玩家都有给一个种族的物种戴上枷锁的神技。

　　你甚至可以第一个丈夫就选中一位界主，看着两个界主互相转移工作，轻描淡写的将毁灭世界的事当成他们看不到尽头的工作。

　　事实上，就算你的丈夫不是一位界主，是一个普通的为活命而奔波的人，你都不能确定他能不能算是个人。人外游戏里的人，你真的选了，那后期注定会人外化，如果没有，他一定一开始就不是人。

　　人的存在，只是游戏AI演算里调动玩家的归属感和渲染恐怖绝望氛围的基本元素。正如游戏副本这个设定，你不选择统一背景，它的呈现方式可能就会变成快穿。

　　这样的情况下，你的丈夫才能明知道你是人类的身份，还坦然的表现出他对人类世界的侵蚀性，可以凑过来说好累啊，我在副本里上班就不提了，还要在现实里上班，你可以摸摸我的角吗？

　　一点都不担心你会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恐惧，他还很期待那样的情景。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辞职，用一辈子来跟你玩追妻火葬场的游戏了。”

　　你推开他挤过来的脸，让那张好颜色看上去浓淡皆宜的脸，在你的指缝间只露出来一颗显眼的红痣。

　　上班上得想死的社畜不会有这种活人感，他的气质看上去太过活泼开朗。

　　“换回来，你太活泼，我吃不消。”

　　你放下手，出现的就是气质很淡的龙，他擦了擦你的手，整条龙就这么柔弱无骨的顺势瘫在你的怀里，阖眼，梦呓一般：“你喜欢有湖的地方，还是有海的地方？”

　　“我喜欢你不在的地方。”你没好气。

　　“那不行。”他说，又强调了一遍，“那不行，我不是你的丈夫的话，你的处境就太危险了，我会忍不住想要吞了你。”

　　婚姻是栓住你和他的绳索，离开这个身份，你可以杀死他，他也想要将你安置在他的肚腹。「爱」的美丽之处，只在游戏的婚姻里体现，是仅对玩家一人展现的健全。

　　诞生他的副本是很直白的《孽龙》，孽龙的脾性跟好和博爱不沾边，尤其是他还有一个身份在人类世界里当社畜，怨气深重得可以吊死一堆资本家。

　　天知道为什么世界末日在即，还有资本家生命顽强至此，给玩家毁灭世界的由头吗？

　　现在是你身边的这条孽龙想要毁灭世界了。

　　“你为什么不去当老板？”你问。

　　他蹭蹭你，才理直气壮的：“我会被同僚们追杀的，又不是所有的界主都像我这么能干。”

　　尾巴尖都翘起来了。

　　至于这群界主为什么会闲的没事干去人类世界当社畜？是因为无聊，是因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因为你玩的全息游戏想要给人类世界一个支撑下去的助力，而不是被玩家反问战力差距这么大的情况人类是怎么活下去的？还是童话模式选得好？

　　有的界主直接就是不可名状，战力还没被副本局限，更没有不能出副本的设定。

　　能够跟人类方有来有回，是因为双方都有二五仔，五百年的撕扯，才天才的陷入了胶着。

　　——这跟已经完全被界主们侵蚀了又有什么区别？

　　你的丈夫让你不要去想其他人，他肚量小，可能会忍耐不住去找其他人的麻烦。

　　“你肯定只喜欢带鳞片和鬃毛的物种吧？”

　　“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