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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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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漾知道,孟景砚的绝大多数想法都不会表露出来。既然自己难以置信的神情已经被他捕捉,索性就照着演下去:
“你怎么这样?”她情绪激动:“人家本来遭遇这种事情就很不好受了,你还要她把录像发到网上?这不是二次伤害吗?”
孟景砚叼着烟,桃花眼中笑意缱绻,隐隐夹杂几分审视。
“首先,这不是我的要求,只是我下楼时恰好遇到她来求助,顺手提点两句。”
“其次,她受不受伤,跟我有什么关系?”
“……”
蓝漾一顿,扯开他的手:
“祁闻年跟她在谈恋爱。”
“知道的这么清楚。”孟景砚吸一口烟,“看来你跟祁闻年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要好。”
“……跟我关系好的人多了去了,我还要跟你一一报备么?”她偏过头去冷笑:“不过当中绝对不包括祁闻年。”
孟景砚故意用拿烟的手拍拍蓝漾。她被烟呛得咳嗽起来,他却笑得十分宠溺。
“最好是这样。”
*
心惊胆战的交锋结束,蓝漾回房间戴起耳机,开始构思片子的后半部分。
当时祁闻年提的要求挺难满足,得做到万无一失。
月底要踢世界杯亚洲区的预选赛,再过一个半礼拜就要回国,时间很紧。
她想了好久,又整理了下先前拍过的片段。再摘下耳机,已经是晚上十点五十。
下楼觅食时,一楼灯火通明,孟景砚正喝着美式跟人打电话。两人谈笑风生。
“……”她骂自己真是贱,耐心等他挂断电话,问:“你今晚不会又要通宵吧?”
他唤醒笔记本的屏幕,微笑反问:
“你今晚就睡得着?”
蓝漾看了眼手机的日期,冷冷一笑:“当然。”
……
蓝漾在睡梦中被闹钟吵醒。
手机日历显示,自己把今天设为了特别日期。
刚好午夜十二点,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一点淡光,像无边深海上一盏摇摇欲坠的孤灯。
她又看了眼日期。
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根本不值得被设置为“特别”。
每年都这么想,但每年晚上都要被它吵醒一次。
蓝漾拿被子蒙住头,又睡了过去。
*
彻底醒来后是周一,俱乐部的休息日,但蓝漾得上班,和王杰一起拍一个祁闻年的休息日常。
路上,她照例买杯喜茶当早饭,还给王杰捎了一杯。
感谢之余,王杰疑惑:“老大,你不给祁闻年带吗?就咱们俩喝是不是不太好?”
蓝漾今天来得晚,因为在店里就“到底是点三杯还是两杯”这个问题犹豫。听到王杰的话,回得倒果断。
“不用,他们踢球的得控制饮食。”
“也是。”
车开到祁闻年家门口,刚好见他牵着比格犬Reno出门。王杰喝掉最后一口奶茶,边找合适的摄像机边问:“哥,咱们今天去哪?”
“不知道。”
“不知道?”
在王杰惊诧的目光下,祁闻年拽拽Reno的牵引绳:“我每次都是跟着它走,它去哪我去哪。”
“……哥你遛狗连条固定路线都没有?”
“固定路线多无聊。”
他回着王杰的话,眼睛却看着蓝漾。
“明显是探索未知,来得更有意思。”
“Wer Wer Wer!”
Reno扯起嗓子,挺胸抬头叫唤几声,音量足以让整条街的人为之侧目。
“欸,等等!”王杰抱着摄像机,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差点忘了,先把麦克风别上。”
“我没手。”祁闻年一手牵狗一手拿手机,对蓝漾说:“帮我一下?”
“好。”
蓝漾以为他要自己帮忙拿东西,伸手的同时,对方很同步地把手往背后一放。
“?”
王杰抱着摄像机不方便,顺势把麦克风放在蓝漾手里。
她感觉他们俩好像理解错自己的意思了。
祁闻年走过来,气定神闲地勾唇,稍稍俯下身体。
额前的黑发垂坠,挡住眉眼,唇角上扬的弧度分明更大。
意思是不是要她帮忙拿东西,是要她帮忙给自己戴上麦克风。
你刚才怎么不说清楚?
蓝漾顿了顿,挑衅似的去抓他领口。
这高度正好,手不用费力抬得很高。指尖勾住奶白色毛衣的边缘,青年温热的呼吸深深浅浅,覆在耳边,好像被一团流动的白云。
祁闻年今天穿的毛衣很宽松,领口也大,随他倾身的动作,骨感很重的锁骨一览无余。
偏白的皮肤上,搭着一根银白色项链。一点点光线洒入,反射出粼粼碎光。
蓝漾直觉那项链有点眼熟,视线忍不住再向下扫去。
先是注意到他锁骨下深深的阴影,然后才是项链。项链偏长,一直落到沟壑分明的胸膛正中。
居然是申城长风解散前出的最后一款周边。
“蓝导,”
心绪刚刚一震,头顶,祁闻年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
“在往哪看呢?”
“……”
脸颊后知后觉烧起来,柠檬味沐浴露的味道一阵阵汹涌反扑,她定定神,格外粗鲁地把麦克风别在他领口。
不料越急越出错。
收手时,指甲在他锁骨边缘拖出一道红痕。祁闻年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
正在调试设备的王杰抬头。
“没怎么。”
祁闻年皱皱眉头,反而离僵在原地的蓝漾更近,使人分不清他这话是在回答王杰,还是在向蓝漾诉苦:
“就是有点疼。”
蓝漾条件反射般退后,低头错开目光。
忽然发现他的裤子是有口袋的。
“你为什么不把手机放口袋里?”她没忍住,嘟囔。
闻言,祁闻年跟着垂眼。
他在自己裤子口袋处扫视两圈,理直气壮地点头赞同:
“还真是。”
“?”
“不小心给忘了。”
“……”你给我适可而止。
Reno再度大吼一声,神气活现地竖起尾巴,宣告冒险正式开始。
蓝漾心里有点好笑。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把拍摄计划交到一条的狗身上。
万一狗带他们去到某个垃圾堆,还能出片吗?
她知道这部分的重点在放大祁闻年随心所欲的性格,可一想到自己正被一条狗带向未知,心里始终盘旋着不安和烦躁。
“我在网上看比格犬很闹腾的,你这只听话吗?”
王杰有点好奇。
“怎么可能听话?”
Reno跑得超级快,要不是祁闻年绳子拉得牢,估计一秒就没影了:“它刚到家那会,我每隔一个小时就想拿刀把它剁了。”
“那它现在学乖了?”
“不。”他摇头:“是我心态变好了,反正都要闯祸,不如期待它每天到底会闯出什么不同的祸来。”
“哥。”
王杰拍摄之余,不忘拍拍祁闻年的肩膀,一脸严肃。
“恭喜,你已经被Reno驯化了。”
“……”
祁闻年这会心情不错,手隔着毛衣,轻轻摩挲颈上那条项链。眼睛在阳光下眯起:“你知道它为什么叫Reno吗?”
“我只知道Reno是内华达州的一个小城。”
他猜测说:“你是不是特别喜欢那里宁静的氛围?”
“……”
蓝漾听两人一言一语的交谈,撇嘴。
祁闻年是不可能喜欢那种安详静谧的小地方的。
他喜欢大都市不夜城,豪车美酒夜总会。
边想着,她边随口一答:
“难道不是养了它之后你就得不停地re no no no吗?”
祁闻年“啪”的打个响指:“你是第一个一猜即中的人。”
蓝漾不屑:“很困难吗?”
“……老大你别说了,”
王杰一脑门汗:“你这样显得我很呆,好像完全get不到你们的冷幽默一样。”
蓝漾撇清关系:“幽默的只有他,我不是。”
“……”
……
Reno一路横冲直撞,跑进一个当地有名的美食市集。
门牌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两排小吃摊位从入口延伸到视线尽头。各式各样的香味在空气中交织蔓延。
类似国内的小吃街,也算是当地的一个旅游景点。
虽然是工作日,从世界各地赶来的游客也不少。Reno一身牛劲,强硬地挤进人群,拖着祁闻年到一个烤肉摊前站定。
祁闻年无语,掏钱,跟老板说来一份不要放任何调料的烤肉。
蓝漾难得见他吃瘪,还是因为一条狗,一时心情大好,眉眼弯弯。
“笑什么?”
祁闻年付完钱,又开始刷存在感。
“刚好我饿了,既然蓝导心情那么好,那就帮我牵着狗吧。”
“你……”
蓝漾想说你想得美,可停顿间,记起他在周照语事件上对自己的照顾,喉咙哽了哽:“我没牵过狗,算了。”
“这有什么?”说着,他就将牵引绳递过来:“拉得住的,试试。”
眼前浮现过曾经那只奶油色金毛的笑脸,与Reno转头看她的笑容重叠。
自己已经害死过一只狗了,所以自己不喜欢狗、一点也不喜欢,发自内心的厌恶。
可是祁闻年已经把绳子递过来了。
四周吵吵闹闹,行人摩肩擦踵,蓝漾的心脏砰砰狂跳,仿佛手中不是牵引绳,而是一根被火烧得通红的烙棍。
烙棍滋滋作着响,准备把两头的一人一狗各自烫得皮开肉绽。
狗是无辜的,它死之前,一定会眼巴巴地望向自己,问为什么自己成了它的主人,却没有保护它的能力。
“你稍微用点力。”
祁闻年被她僵硬的样子逗笑了,张开手掌握住她的手,替她把手指一点一点收紧。
“……”
手上的颤抖,猝不及防间,被对方尽数收拢。
“别紧张,拉个狗而已。敢爆冲我帮你踹它。”
须臾功夫,他松开蓝漾,接过烤肉,在一个人流不算密集的角落蹲下,用签子一块一块喂到Reno嘴边。
王杰则在一边尽心尽力拍摄画面。
蓝漾捏着狗绳,站在镜头外。
光线有明暗位置之分,不同的打光呈现的效果天差地别。她忽然觉得,此刻的祁闻年,无论光线从什么地方照过来,给观众的感受都是一样的。
锋芒下藏有温暖,耀眼而不灼热。
仿佛破晓时的天光。
……
十分钟后。
吃饱喝足的Reno开始闲庭信步。三人在见首不见尾的集市到处乱晃。
蓝漾感觉王杰今天很辛苦,所以给他投食了一个面包。
他分不出手来接,叼住面包,受宠若惊:“谢谢老大!”
“没关系。”
蓝漾微笑回头,祁闻年正面无表情盯着自己。
“……”她立刻收敛笑意,故作淡定带Reno走向别处。
旁边是一个卖纸杯蛋糕的小摊,她不是很爱吃甜食,尤其是放了致死量糖的蛋糕。可反应过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纸杯。
巧克力味的。
印象里祁闻年很喜欢吃。
祁闻年则买了罐苏打水喝,吞咽时喉结的滚动弧度醒目。
他看见了蓝漾手里的巧克力蛋糕,闲闲挑了下眉,似乎有话要说。
蓝漾眼皮一跳。
她甚至不介意像投食王杰那样投食一下祁闻年。
可是。
她不想被祁闻年发觉,自己买的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搞得好像……她一直在偷偷关注他,这会也打算给他投食一样。
其实不是。
心里发虚,她垂下眼。
该死的是,那双棕黄色的马丁靴仍在不断靠近,走得四平八稳。
她手指抓紧纸杯边缘,不断用力。
他也是来要自己投食的吗?
他会不会问:“你的巧克力蛋糕是特意买给我的?”
不,自己没有想起他,只是凑巧想吃甜食,凑巧选了巧克力味的。
纸杯边缘渐渐的汗水浸没,颜色加深。
祁闻年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粗线条,他肯定有留意到蛛丝马迹吧?但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猜对,无论如何,都是他自作多情。
自己是不会喂他的。
绝对不会。
胡思乱想间,右手一空——
他把Reno的牵引绳扯回他的手中。
仅此而已。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蓝漾眼睫轻颤,一种无法忍受的窘迫如大浪打来。
祁闻年根本没多想、压根没在意自己到底买了什么,手里的蛋糕又是什么口味的,是不是给他买的。
他只是来拿一下Reno的牵引绳,可笑自己居然在脑海里天人交战三百回合。
蓝漾,你疯了吗?
她决定立刻把这个蛋糕塞进嘴里,把这个耻辱的标志毁尸灭迹。
直到这时,面前的祁闻年,终于,煞有介事清清嗓子。
他一手拿着苏打水,一手牵着Reno,两只手上都有东西,暂时腾不出手,来做其他任何事。
他的语气,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散漫与不羁——
“现在我又没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