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要做怨种》江风吹水

56、第 56 章

　　项培风站在天台上，摘下一只耳机，听到楼下段北望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后方才下了楼。

　　刚拐过转角，便听见宋仰春在门口与人交谈——

　　又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他隐在阴影里，略一思索，认出是关在。

　　等关在进了屋、防盗门被彻底关上，他才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梯。

　　门口地垫旁留着关在的鞋，鞋尖还沾着未干的泥水。项培风目光平移向门缝，忽然顿住——

　　一张湿漉漉的纸片正鬼鬼祟祟地往门缝里钻，听到他的脚步声立刻装死飘落在地。

　　项培风弯腰将纸片拾起，任由其在自己手上发出轻微的震颤。

　　沈雾窗在二维世界拼命扭动，碍于视角所限，他并不知道发现并捡起他的人是谁，可这挣扎在项培风看来不过是纸张的轻微起伏。

　　眼看逃脱无望，沈雾窗顾不得暴露身份，正要发动异能强行将自己升维，项培风却先一步对他使用了「净默」。

　　纸上的线条缓缓提升、复原，沈雾窗惊愕地看向眼前的人，出声询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项培风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将一只耳机摘下交给他。他有些不解地接过，刚一戴上关在和宋仰春的对话声就立刻清晰地传来。

　　宋仰春一改刚才面对段北望时平和的语气，而是变得冷静自持、高高在上：

　　“前段时间裁决使在三环议庭紧急会议上力排众议，决定建立特殊时期异能者沟通渠道，你那边的异能者们对这一措施的反响如何？”

　　关在的回答同样克制：

　　“异管局对协会成员的搜捕从未停止，没人相信三环议庭所谓的沟通渠道。所以协会最终拒绝了三环议庭的合作提议。”

　　“做得不错。”宋仰春轻轻放下茶杯，瓷杯与茶托相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关在继续说：“庄理事以及那个异能紊乱的女大学生的事一日没有定论，异能者们的不满就一日比一日更甚。我对协会成员的管束越严格，不让他们与三环官员发生正面冲突，他们的逆反心理也就越强。”

　　“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宋仰春又问。

　　关在的声音低沉而笃定：“裁决使在市中心枢星公园设立了‘共治意见箱’，但公园管理者和驻守的三环议庭官员全都是本初派的人。不用我说，就已经有协会成员认为到公园投递匿名意见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派人去枢星公园看过，意见箱里塞满了本初派的咒骂，墙上涂满了‘异能者去死’的标语，甚至还拉起了条幅。我只让人如实转述，协会内部就炸开了锅。”

　　“那些激进的成员，稍一挑拨就坐不住了，扬言要‘夺回领地’。顺利的话……”

　　关在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冷酷的杀意：“冲锋陷阵的异能者会被本初派‘误杀’，而枢星公园内的局部冲突，将会升级为霓墟所有异能者与本初者之间的对抗。”

　　“把握好时机，”宋仰春呷了口茶，“裁决使现在昏迷不醒，北望还不知道这件事。等木已成舟，就算裁决使醒得过来，也……”

　　他轻笑一声，“无力回天了。”

　　沈雾窗听得心惊肉跳。

　　协会最近的暗流涌动他不是没有察觉。随着局势越发紧张，协会成员意见多有不合，关在一派要求所有人按兵不动，另一派则激烈要求与三环议庭谈判，更有甚者提出了“割地自治”这种荒谬的主张。

　　令沈雾窗不敢相信的是，这其中竟有关在的手笔！

　　而他现在甚至变本加厉地打算牺牲掉部分异能者同伴，达成自己的目的！

　　其心可诛！！！

　　他的思绪疯狂运转，脸色因愤怒而扭曲。

　　直到项培风把他带到一间隐蔽的地下酒馆，耳机里的声音彻底安静下来，沈雾窗仍处于震惊之中。

　　项培风盯着他空白的表情，用力握紧他的手，他才猛地回过神。

　　“关在这是跟……哪个理事在说话？”沈雾窗的声音有些发抖。

　　项培风面沉如铁：“宋仰春。”

　　“所以关在和宋仰春……是一伙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但立刻就意识到不妥，环顾四周发现酒馆里只有吧台后站了位短发女子。

　　“放心，老板是我办案时认识的熟人，这里很安全。”

　　项培风朝女子点头示意，对方会意地眨眨眼，很快端来两杯酒精浓度低的鸡尾酒，然后就隐入后厨消失不见。

　　“不止如此，”项培风接着刚才的话说，“宋仰春和段局还维持着情人关系。”

　　“什么？！”沈雾窗一惊之下，差点打翻酒杯，“你是说……”

　　他颓然地靠向椅背：“天哪……那关在跟段局长之间……？”

　　“那也不对啊！”话未出口，他就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谨慎地分析，“如果他们是一伙的，关在为什么挑拨你和段局长的关系，说你父亲的死跟段局长有关？”

　　项培风摇头：“段局和关在，极有可能对对方与宋仰春的关系互不知情，不……不对。”

　　他忽然想起宋仰春在关在面前提起段北望的语气，“也许只有段局被蒙在鼓里。从对话来看，尽管段局与宋仰春的关系远超关在，但相较之下宋仰春明显更信任关在。”

　　“等等，”沈雾窗努力梳理着线索，“关在是宋仰春的下属……”

　　他突然瞪大眼睛，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那他根本不可能是本初派！他是……是……”

　　项培风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二人异口同声：“异能派！”

　　而且是异能派之中，最极端的那种！

　　关在偶尔的放空和走神，他所有的反常行为突然都有了解释：他正在执行宋仰春交代给他的任务，激化异能者与非异能者之间的矛盾，最终指向的是——

　　夺取霓墟的政权！

　　他要彻底颠覆本初派的统治，让宋仰春登上裁决使之位！

　　“不，”项培风猛地攥紧他的手腕，“到时候恐怕连三环议庭都极有可能不复存在！”

　　项培风想起初见宋仰春时他身周那些莫名出现、又莫名消散的异能光点，和段北望「吐真」的失效。甚至关在对于自己异能种类以及等级的隐瞒，都极有可能是宋仰春教的！

　　“必须立刻通知裁决使！”项培风霍然起身，大步冲向门口。

　　沈雾窗急忙跟上：“你去哪？我跟你一起！”

　　尽管从宋仰春的话语中得知裁决使十有八九已昏迷不醒，但项培风不得不赌上这极其微小的他未曾昏迷的可能性。

　　“去他家！”项培风头也不回地说。

　　两人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

　　裁决使府邸外戒备森严，守卫们手持武器，警惕地巡视四周。项培风上前交涉，却被冷硬地回绝。

　　他眼神一凛，突然出手，一个利落的擒拿将距离他最近的守卫按倒在地。

　　沈雾窗瞬间会意，冲上前去，眼中闪过一道猩红光芒：

　　“你们，都给我让开！”

　　扫视之下，四周冲上来的守卫和他们手中的武器瞬间扭曲变形，化作轻飘飘的纸片。

　　然而裁决使府邸的守卫也并不是吃素的。

　　尖锐的警报声骤然响起，数名身负异能的精锐守卫冲了出来，拿出异能武器向二人攻来。

　　一时之间异能光芒交织，沈雾窗和项培风默契地背靠背应战，闪转腾挪间，与对方打得难分高下。

　　就在一名守卫悄无声息地绕到项培风背后，手中寒光闪烁的匕首直取他后心时，一声清喝如惊雷炸响：

　　“都给我停下！”

　　守卫们顿时收势，整齐列队。

　　沈雾窗猛地回头，瞳孔骤缩：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女人赫然是他和项培风在新月湾精神康复中心见过、后来神秘消失的实验体——

　　瑞安！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雾窗和项培风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瑞安却没给他们询问的机会，大步流星走向二人：“想见裁决使？跟我来。”

　　有她引路，守卫们纷纷让道。穿过幽深的走廊，三人来到了内室。房门开启的瞬间，一个虚弱却挺拔的身影缓缓地走出，正是裁决使本人。

　　他年逾古稀，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皱纹，却掩不住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虽然面色苍白，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你们两个都坐吧。”裁决使的声音沙哑却沉稳，请他们到沙发上坐下，并让瑞安泡茶招待。

　　项培风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裁决使听完，说出一句令二人瞠目结舌的话：“你不是第一个向我告发仰春的人。”

　　话音刚落，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削的肩膀不住颤抖。

　　瑞安上前动作轻柔地为他拍背顺气，低声劝道：“很晚了，您需要休息。”

　　他抬手制止瑞安接下来的话，深吸一口气，一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二人：“前阵子，仰春的妻子病逝。病逝的原因不知道跟她辗转找上我，向我揭露仰春还有北望的阴谋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