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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程大校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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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美美吃了一顿私房菜,程舟请客。
捞汁鲍鱼饭跟胡潼记忆中的一样美味,米饭吸满汤汁,鲍鱼嫩滑鲜甜,配菜西兰花爽口解腻,香得胡潼坐在回锦市的飞机上还咂嘴回味。
“口水快流出来了。”程舟提醒,指了指桌板上印着航司logo的纸杯,“喝点雪碧压压,就要到家了。”
舷窗外,是无边无垠的云海。阳光直射入云层,透出华丽的金色,明亮刺眼,一如昨夜的璀璨灯火。
吃私房菜的时候,胡潼尝了点酒。吃过饭,一行人走在繁华的京市街头,她突然指着一棵雪松骂它丑。
焦余红戳着胡潼的脑门,笑骂她没出息,就这么被小半杯酒放倒了。
程舟却一本正经地附和:“嗯,锦市的雪松更好看,树冠更加舒展,颜色也更漂亮。”
“没错!”胡潼攥紧拳头,扬起通红的脸蛋,斩钉截铁地说,“所以,我们回家吧,程舟,回锦市去!”
“好。”
程舟就那样答应了。
清醒的人和醉酒的人相视一笑。
程舟是含蓄无声的微笑,胡潼则是傻气响亮的哈哈笑,笑得身旁的焦余红一头雾水。
“干嘛,私奔啊?”焦余红抬手在胡潼眼前挥了挥,金线绣成的凤凰在衣袖上颤动、闪光、栩栩如生。
第二天一早,胡潼躺在床上,看着寝室天花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起床,胡小潼!”焦余红拉开窗帘,“收拾你的行李,去赶飞机!”
胡潼撑起上半身,看着乱如狗窝的寝室,头疼得很。
刚结束期末考,她的书桌上堆满了各色资料,翻到起毛边的课本、被荧光笔画得花花绿绿的A4打印纸、好像被油炸过的卷曲作业本……椅背上还搭着两件没来得及洗的毛衣。
被子没晒,衣服没洗,卫生没搞,她怎么就要回家了?
胡潼仓促地把几件换洗衣服和笔记本电脑塞进行李箱,用防尘罩罩住床铺和书桌,把零食和水果分给室友,对她们承诺会提前返校负责卫生,就拖着行李箱慌慌张张地下楼,跟程舟会合。
她不高兴地对程舟嚷嚷:“我那是醉话,醉话啊,傻瓜!”
程舟推着行李箱,笑容清浅,“跟辅导员报备了吗?”
胡潼熄火:“说了。”
程舟总是这样。
不管胡潼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不管她当时的情绪是平静、还是疯狂,他都会无条件信任并且支持她。
机票是临时改签的。她们坐在靠近机翼的位置,能很清楚地听见发动机的轰鸣声。低频的嗡嗡声,听来让人犯困。
胡潼想着离京前的那顿大餐,不停咽着口水,越咽越馋。
她咕咚咕咚地喝完雪碧,放下纸杯,朝着程舟浮夸地啊了一声,拍广告似的。
程舟忍着笑,把纸杯递给过道上正在收垃圾的乘务员,态度乖巧,“谢谢。”
一道更加响亮的声音在他身后炸响。
胡潼不甘示弱地对乘务员道谢:“谢谢你,乘务员姐姐!”
乘务员和程舟一起望着胡潼笑。
“不客气,乘客妹妹。”乘务员推着车,朝她点了点头。
程舟抬手摸了摸胡潼的脑袋,将人按回原位。
“又醉了?我记得你喝的是雪碧,不是白酒吧?”
胡潼拍开他的手,按广播要求关闭遮光板,头也不回地说,“管得着吗?”
飞机开始降落,带来短暂的失重感,机舱内噪音加剧。胡潼觉得耳朵有点疼,打了好多个哈欠。
出了机场,坐上出租车,她才缓过劲来。
中午出发,抵达锦市的时候是下午四点。正逢深冬,天黑得早,高楼大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车窗外的香樟树飞速后退,连成一抹朦胧的深绿。
空气潮湿阴冷,胡潼的心情却比天气明媚。
她摁下车窗,深吸了一口熟悉的、锦市正宗雾霾。
小的时候,大人总念叨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催着她们起床、吃早餐、上学。除了小部分用“早起的虫儿被鸟吃”反驳家长的叛逆分子,大部分孩子都跟胡潼一样,自然地认为早上的一切都是好的。
在大雾弥漫的清晨,她们背着书包,走在路上,用力地呼吸,以为那会有益健康。
结果,长大一点才知道,那些努力吸进身体里的,是车尾气、工业排放、建筑施工、焚烧秸秆等原因造成的霾。
思绪回笼,胡潼看向程舟。他靠着车窗,单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胡潼想了想,问,“你接一单能挣多少钱啊,程舟?”
程舟费劲地抬起眼皮,仿佛那些黑长睫毛是铁做的,但胡潼摸过他的睫毛,是软的。
他老实回答:“五百,不含妆造。”
胡潼惊讶:“才五百!”
“已经很好了,潼潼,我的拍照技术不如专业摄影师,只是更看重色调和光线,突出人像,取了个巧,才有了一点粉丝基础。”程舟温声解释,“还是瑾安,就我室友,染绿头发那个,劝我提的价。”
胡潼依旧不解地瞪着眼睛:“你还记得自己请我们吃那顿私房菜花了多少钱吗,程舟,一千八!你挣五百花一千八啊!”
“那是另一回事。”
程舟移开视线,瞳孔里映着锦市的街景。
华灯初上,卖烧烤、卤味和狼牙土豆小摊已经出现,食客坐在塑料矮凳上,臃肿外衣被暖黄色的灯光浸透。
“呵呵,另一回事。”胡潼越看程舟,越觉得他心虚,阴阳怪气地说,“那你还挺舍得花钱的。”
程舟脸红了,没有接话。
沉闷氛围一直持续到回家的那一刻才有所转变。
胡葭乐今晚有应酬,带了胡爸去,给胡潼发了条语音,让她俩自己买点东西吃。
胡潼摁亮玄关的吸顶灯,一边换鞋,一边吩咐程舟去小区门口买点吃的,“我要吃铁板烧,加鸡排和郡肝,别的你看着来。”
“有外卖。”程舟换好鞋进屋,去厨房洗过手,往茶几上放了杯水,对不满的胡潼重申,“小区门口那家铁板烧可以在手机上点外卖了。”
胡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挥开程舟递来的手机,拔高音量,“那不一样,老板认识我们,她会给我们多加两个鹌鹑蛋!”
“你想吃鹌鹑蛋我可以多点两个。”程舟在沙发那头坐下,无奈地说,“我现在不想出门。”
胡潼猛地扭头看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程舟拒绝过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五年前?十年前?胡潼记不清了。
但现在,他那样做了,在给她的室友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在请她的室友吃了一顿大餐之后。
胡潼感到愤怒,像自己精心喂大的小狗因为一根骨头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胡潼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吃小区门口的铁板烧。”
“可以点外卖。”
“我要你去给我买。”
程舟低下头,焦虑地掐着指尖,嘴角耷拉着,“我不想去。”
胡潼眯起眼:“你去不去。”
“不去。”
话音刚落,胡潼就扑了过去,“你胆肥了,程舟!”
突起的气流让客厅的纱帘如波浪般摆动,片刻后,归于平静。
程舟抬起双手,与跨坐在他大腿上的胡潼大眼瞪小眼。
胡潼缓慢而无措地眨了眨眼睛。
程舟注视着她,黑沉瞳孔在灯光下显得斑驳,悬在胡潼腰际的手指微微蜷缩,终究没有按下去。
他越想忽略落在大腿上的重量与温度,那里的感觉就越发清晰尖锐,进而演变成一股灼烧感,顺着他的肌肉向上攀爬。
“下去。”程舟看着那双浅棕色的眼睛,言不由衷地说。
心中那点微不可察的火苗在这声命令后轰地蹿了起来,胡潼抓住他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你让我下去就下去?”
“那你想谁上来?”
程舟微微皱眉:“没谁。”
“没、谁?”
胡潼哼笑着,视线开始向下移动,路过他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颜色浅淡的唇,最后落在他嶙峋的喉结上。
胡潼用指腹摁住他的喉结,缓慢地加大力度,“没谁,那就是我。”
她霸道地宣布:“我要亲你了。”
她的唇压了下去,程舟侧头躲开。
嘴唇撞在他的脸侧。
胡潼气急败坏地捧起他的脸,想要再来一次,手腕却被抓住了。
程舟转过头来,控诉,“你不能这样,胡潼。”
“不能怎样?我想怎样就怎样。”
程舟看着胡潼的蛮横模样,突然觉得很委屈——是的,委屈,胡潼非常鄙夷、而他也极力克制的一种情绪。
“你不能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
一瞬间,在幼儿园里被胡潼抢走的深蓝色摇摇马,每次吃小食桶他都主动上交的小玩具,为了安慰“考差”的全年级第一而买的奶茶,所有被他刻意忽视的场景都在眼前闪过。
由时间竖起的高墙轰然倒塌,复杂感情如洪水汹涌而来。
“你不能这样。”
程舟攥住胡潼的手腕,嘴唇颤抖,“你不能这样对我,胡潼。”
“不能想亲我就亲我,想摸我的睫毛就摸我的睫毛,不能总是……”
程舟想,一定是五岁的自己从他的身体里跳了出来,十八岁的他说话不会这样颠三倒四、惹人发笑。
“我很小的时候就来你家了,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恩,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把我当成你的童养婿——”
“不,更糟,比童养婿更糟,”
程舟抓着胡潼的手腕,迫使她远离自己的喉结,物理上的远离,此消彼长,两人都被吸进了情感的漩涡,
“你想在没名没份的情况下就亲我,就像我是什么……玩意儿。”
“我还不如你养的小狗,至少你会真心实意地爱那条小狗,但你对我,只是占有欲,没有爱。”
胡潼被程舟突如其来的控诉和反抗打晕了头。
她强撑着气势,瞪着程舟,嘟囔,“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我没养狗,而且,什么叫我想在没名没份的情况下就亲你,你要是想跟我谈恋爱,那就谈呗。”
“谈呗?”程舟黑亮眼眸中泛起了水色,眼尾也染上了淡淡的粉,“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是真心想跟我谈恋爱,你就是图色,为了接吻哄我!”
胡潼耐心耗尽:“那你亲不亲?”
程舟深深地看着她,情感和本能已经在叫嚣着逼近她,做一些他早就幻想过的、更过分的事情,
理智和自尊却将他从狂潮中捞起。
“不亲。”
胡潼挣开他的手,冷笑,“我就知道!”
“你不想亲我,是因为你想亲焦余红!”
程舟本就没有舒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你喜欢她,不然你为什么只挣五百块钱,还愿意请她吃六百块钱一个人的私房菜!”
“因为她是你的室友。”程舟顿了片刻,神情冷了下来,“你以为我喜欢她,所以要亲我?”
程舟真的生气了。
胡潼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清俊面容上仿佛蒙着一层薄霜,眼中却有火焰在燃烧。
平静的愤怒最是恐怖,像暗潮涌动的海平面。
胡潼扯了扯唇角,想问他不会真生气了吧?话没说出口,人已经被掀倒在了沙发上。
程舟站起身,垂眼看她,“我不是你的玩具,胡潼。不是平时丢在一边不玩,别的小朋友刚捡起来,你又想抢回来的玩具!”
胡潼也生了气,撑起上半身,踹了他一脚,“你怎么把人想得这么坏?”
她跳起来,瞪他一眼,没好气地上楼去,“不亲算了,我去睡觉了,程大校草。”
胡潼是故意这样说的,故意把那四个字咬得很重,程舟很排斥这样的称呼,每次听到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身后人果然炸了毛:“不准那样叫我!”
“程大校草、程大校草、程大校草……”
气头上的胡潼才不听他的,一边念叨一边回卧室了。
楼下安安静静的,程舟没有追上来,可能被气哭了吧?
胡潼才不在意呢。